自始至终,就只有你
[1]
“阿嚏!”何寒深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是这里的环境,让你感觉不舒服吗?”看到他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在给他沏茶的周霁枃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周霁枃故意将他请到这家茶馆来,就想喝着茶,跟他聊一些事。
何寒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方初榆跟他闹太久了,他一时心猿意马,又失眠了,再加上一大早回了何家一趟,他困得不行,原本想回去补补觉,不想张蒲清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想见他。
何寒深本来不想见,但张蒲清一说名字,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过来一趟。
周霁枃见何寒深没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道:“要联系上你,还真不容易。我找了她的秘书,跟他说了见你的想法,他竟然问了我很多,搞得我好像是要害你一样。”
“所以,找我什么事?”何寒深开口,语气很冷漠。
周霁枃笑了笑:“她有跟你提起过我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正式介绍……”
“提过了,所以你有话,就直说。”何寒深打断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
周霁枃点了点头,既然对方认识他,那他也不必拐弯抹角了。
周霁枃看着何寒深,直截了当道:“初榆还爱着我,所以,我希望你识相点,跟她分手。”
何寒深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放下了茶杯,至于为什么,因为没胃口了。他抬眸睨了周霁枃一眼:“说完了?”
“放弃吧,你争不过我的,趁现在还没什么损失,好及时止损,离开她吧。”周霁枃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眉眼低垂一派公子温文尔雅的做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何寒深放在桌上的食指,有节奏地敲了敲。
周霁枃的目光不自觉被他轻敲着桌的手所吸引,不由得揣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会跟他要求钱吗?还是别的要求?
但周霁枃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檀香已点过半,茶水已凉,何寒深已经离开很久了,周霁枃的脸色还是铁青。
周霁枃始终忘不了何寒深离开前,那凉薄中又带着讥笑的眼神,他说:“别跟她说你见过我,我怕她会忍不住揍你,我心疼她的手。”
这是在故意挑衅他吗?哼,周霁枃冷笑,他会让他后悔的。
何寒深一推开家门,就察觉到异常了。方初榆没有像平时一样兴冲冲地扑过来抱他,落地窗帘没拉开,灯也没开,整个客厅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这是何寒深以前适应的氛围,但他现在不喜欢了。
他喜欢的,是有方初榆在的家,而此刻,她不在。
何寒深换了拖鞋进屋,推开卧室的门,发现里面一团乱。
被子被掀到地上,方初榆抱膝坐在角落,衣着单薄,赤着脚,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何寒深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这两天是生理期,谁让她就这么坐地板上了。
他第一时间不是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将她拦腰抱起。
床是没法坐了,他将她抱到客厅沙发坐下,拿毛毯盖住她冰凉的脚,这才问她:“你在做什么?”
[2]
“在找一张照片,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方初榆低着头,眼眶红红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哭过。
“什么照片?”何寒深轻轻擦她的眼角,泪痕已经干了,这傻丫头,到底出什么事,都哭成泪人了。
方初榆抬起头看他,深吸了口气,才说:“翠花是谁?”
何寒深愣了一下:“什么翠花?”
“你这时候还骗我?”方初榆原本想让他自己坦诚的,但他装傻充愣,她也顾不得直接拆穿会让他难堪了,直言道,“照片上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患了癌症离开的人,不是叫翠花吗?”
在方初榆以为他的脸色会突然大变时,何寒深沉默了三秒,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还是方初榆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她都快气死了。
“你还笑得出来?”
“傻瓜,没有什么翠花。”何寒深好半晌才止住笑意,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他的语气既温柔又无奈,“自始至终,就只有你。”
真是服了她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瞎想什么。
方初榆不解,皱眉道:“什么意思?照片上的人是我?”
“嗯,什么翠花都是我瞎扯的,但照片上的人,确实是你。”何寒深知道她困惑,他也没吊她胃口,坦言道,“实际上,几年前我就见过你了,你还记得之前在医院,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几年前你曾一个人到国外旅行,却误入战乱地区,差点遭到枪击,还记得吗?”
方初榆点头。
何寒深才接着往下说:“我就在现场。当时的你可能不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后关注着你,包括我。那张照片,是你下车的时候,我拍下的。托了你的福,我躲过了几次劫。”
何寒深说完之后,方初榆消化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事实,敢情她在吃自己的醋?
“你怎么不早说啊?”方初榆又气又好笑,只觉得今天的眼泪白流了,亏她还哭得跟世界末日来了似的。
何寒深很无奈,她还反过来责怪他了?好好好,是他错了,让她哭成这样,确实怪他。
误会解开了,方初榆淤积压抑在心头上的乌云也一扫而空,心情瞬间舒畅了。
想起一件不解的事,她问他:“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跟好像没见过我似的,你是故意装不认识吗?”
“不是。”何寒深不想她误会,只是这件事确实得解释一下。
得知他是出了车祸后一时忘了,之后才想起来的,方初榆点点头,突然很庆幸自己去医院打扰过他好几次,让他有机会把她记起来,不然也就没现在了。
“如果你一开始没把我忘了,会不会见到我的时候就表白?毕竟,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嘛。”方初榆一脸期待。
结果,何寒深给她来一句:“谁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难道不是吗?”方初榆脸一垮,瞬间失望了。
何寒深捏捏她的小巧鼻,温柔地轻笑道:“顶多算一见倾心,日久生情。”
[3]
方初榆一听,这形容好像比一见钟情更好。
不是有人说过,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嘛,还是日久生情更合她心意。
见她自己想通后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何寒深凝视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知道她没吃早餐,午饭也没吃,早饿得不行,何寒深忙先去给她做些暖胃的饭菜,把她肚子填饱了,再来跟她说事。
方初榆吃饱喝足,又得到这么一个惊喜,特别愉快,总是忍不住想笑。
何寒深煮了杯红糖姜水递给她,坐下之后,才问她:“你见过周霁枃了?”
“他?哦,对!见过了。”方初榆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就上次跟我爸一起在餐厅吃饭那次,我去洗手间不是去了好一会儿嘛,就是因为碰到他了。”
何寒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初榆见他突然问起周霁枃,觉得有点奇怪,便反问他:“怎么突然提起他?难道你见过他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你还喜欢他,我估计他会来纠缠你。”何寒深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意。
方初榆差点儿被一口红糖水给呛到,难以置信道:“不是吧?我态度那么官方,他是怎么觉得我喜欢他的?”
“确实值得研究一下。另外,机票已经订好了,我后天就得走了。”关于周霁枃的事他也没纠结太久,直接进入了另一个话题。
方初榆急了:“不是!你都有情敌了,你还放心走啊?你就不怕你不在,我跟他跑了吗?”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还配跟你在一起吗?”这话,何寒深是脱口而出的,没有一丝犹豫,就那么理所当然。
方初榆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到底是多信任她,才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放心离开。
“方初榆。”
“在!”
何寒深看着她,嘴角弯起一抹笑,问她:“我一个人要在国外待那么长时间,你会担心我移情别恋吗?”
“当然不会!”方初榆也是想都没想,就笃定道,“你要是那么简单就喜欢一个人,那还有我的事吗?”
方初榆从没担心过这些,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反正就是不担心。
“你信任我,就跟我信任你是一样的。”何寒深说着,修长的食指抵着她的心口处,“你这里,是跟我连在一块的,知道吗?”
在没遇见他之前,方初榆从不相信心有灵犀这种话,更不相信,两个人相处久了,会连对方在想什么都知道。但现在,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对她,是毫无隐瞒跟掩饰的,是时时刻刻,都能让她感觉到,他爱她。
难怪男人出轨后,女人都会第一时间感觉到,是因为变心了,所以,两人之间就有隔阂了。
不得不说,何寒深这么信任她,方初榆是真的感到了温暖。
嗯,这辈子,她非他不嫁了!
[4]
方初榆送何寒深去机场。
到了候机厅,何寒深还在叮嘱她:“别总是因为投入工作,就忘了吃饭,晚上早点睡,手机别放在枕头边,要记得关机,还有……”
“哎呀,你都说一路了,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饶是一腔离愁的方初榆都忍不住想吐槽了,她看起来那么像不会照顾自己吗?又不是小孩子了。
何寒深无奈,他也不想,但实在是不放心她,怕她过于劳累工作,又把身体累垮了。
方初榆见他难得吃瘪,忍不住笑了。她还以为就她不舍呢,原来,他也这么不想离开她,平时就是嘴硬。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跟我说,知道吗?”何寒深最后再看看她的脸,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的语气里透着对她的叮嘱与关心。
他再说下去,方初榆都怕憋不住想哭了。她扑到他怀里,将脸深埋在他胸口,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想松开。
何寒深轻轻摸着她的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许久都没有分开,引来不少注目,毕竟俊男美女,拥抱在一起这么美的画面,谁不想多看一眼。
直到提醒乘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方初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振作起来,笑着对他挥手道:“走吧!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哦,我等你回来。”
“别看我离开,让我看着你走。”何寒深不想留给她一个背影,怕她会难过,他想成为在她身后,注视她离开的那个人。
方初榆明白他的用心,于是笑着点点头,很潇洒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挥手。
她的步伐故作轻快,只是走到厅口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犹豫了好一会儿,方初榆才慢慢转头,想着他这时候应该走了,也许还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谁料一转头,他还在。
他还在原地,微笑地目视着她。
方初榆鼻子忍不住一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飞奔到他怀里,不想让他走了!
但仅存的一丝理性,让她克制忍下了这个冲动。
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相反,她还要成为一个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避风港。于是,方初榆对他飒爽一笑,转身迈着大步坚定地走了。
何寒深凝眸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见她走远,不见了,他才放心转身进安检。
刚上了飞机,安全带刚系上,何寒深就收到方初榆发来的微信,一个大哭流泪萌萌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一上车,我还是忍不住哭了,离别什么的太讨厌了,你要记得早点回来哦。”
然后,又是好几个大哭的表情。
何寒深忍不住失笑,这丫头,真是让他无奈又心疼。
他这一生漂泊习惯了,从未牵挂一个人,只有方初榆,一想能再次见到她,他就对接下来要度过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与她再见面的那一天。
“先生,飞机要起飞了,麻烦您将手机关机。”空姐过来微笑地提醒他。
何寒深点了个头,给方初榆回了条语音,还发了从她那儿盗过来的表情包,一个拥抱她的表情,这才将手机关机。
这边,方初榆还在哭鼻子。
她发现,在何寒深面前,她就是一个软妹子,哪有她平时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样子?
手机“叮咚”一声,她拿起手机看,是何寒深给她发的语音,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地点开,就听到他温柔磁性的声音说:“方初榆,我爱你,别哭了,等我回来。”
方初榆呆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说爱她……
于是,上一秒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某人,这会儿又捂着嘴,激动得傻笑个不停!
[5]
何寒深出国后,方初榆的生活也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上班,下班。
方初榆隔几天才会给他打个电话,而何寒深每天晚上一点左右,都会打个电话,确保她是否睡了,手机有没有关机。
没有的话,第二天方初榆就会被他唠叨了。
方初榆也慢慢习惯他不在身边了,平时没事在办公室就听几遍他离开那天给她留的语音,每次听,她都忍不住傻笑。
而一旦张蒲清进来,她就立马收起笑,摆出一副严肃脸,认真又专心的样子。
张蒲清抱着一束花进来,方初榆看到了,眉头又是一皱。
连续好几天了,周霁枃都派人送花到她办公室来,也没留下什么话,就是单纯送花。
起先她不搭理,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谁料他还越来越起劲,今天送的这束花里总算附了一张卡片,他邀请她今天晚上一起吃顿饭。
张蒲清想了想,建议道:“老板,我觉得还是别去吧。”
“不去说清楚,每天继续收他的花吗?”方初榆摁着眉心。
张蒲清一听也是,于是就改劝她去了。
方初榆忍不住吐槽:“你还能再有主见一点吗?”
张蒲清哭笑不得,他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晚上,方初榆如约到西餐厅赴约,没进行打扮,从公司下班,就直接去了。
周霁枃绅士地给她拉了椅子。
方初榆坐下,随便点了份黑椒牛排,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别再给她送花了。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送了。”他笑了笑,俨然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方初榆皱了皱眉:“你不用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种做法,很不应该。”
“我知道。”周霁枃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微微摇晃了下高脚杯,笑容苦涩,“已经知道的事,你就不用再强调了。”
“你既然知道,就该懂得保持距离,这样彼此都体面。”方初榆从坐下,脸上就没出现过笑脸,严肃又强势,她像是来谈商业合作,而不是跟老同学叙旧。
方初榆并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倘若周霁枃没那么多心思,只想叙叙旧,方初榆可以跟他聊得很畅快。
但现在,不可能了。
她不是那种有了男朋友,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白搞暧昧的人,也不想被他纠缠。
“体面?”周霁枃像听了什么笑话,忽然低低地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配合他有些扭曲的表情,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周霁枃的眼睛都红了,他看着她,苦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恨意:“我还不够体面吗?先喜欢你的人明明是我,而你当初也是喜欢我的,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高攀不上你,现在,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哪还有他何寒深的事!”
他的情绪很激动,强忍着克制,才没让他吼出声来。
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以及充血的眼睛,方初榆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与不甘。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方初榆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很冷静,“就算我当初对你是有好感,但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你当初退缩,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介不介意,因为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一意孤行。”
[6]
周霁枃的脸色猛然就变了,他像是想抓住什么,惶恐又颤抖地问她:“那、那我现在问你,你介意我当时是个穷小子吗?”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方初榆实在头疼。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她现在已经对他没感觉了,他还在固执着坚持什么?
“当然!我们还可以重来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周霁枃急忙抓住她的手,几乎是恳求地说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努力奋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来找她,告诉她,他现在有资格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了。
没人会瞧不起他,也没人会再说他吃软饭了!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不甘心。”方初榆将手抽回来,看着他,发现他脸色铁青,她继续往下说,“你不甘心被看不起,于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就算是个穷小子,也可以娶到我方初榆,你可能想错了,我在你心里,其实压根儿没那么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断摇头否认。
方初榆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肯定不容易。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靠着一身傲气,取得今天的地位,显然承受了许多常人无法体会的艰难。
方初榆最后还是跟他好好吃了顿饭,虽然彼此都没胃口吃饭了。
周霁枃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没再说话了。
只是在她准备走的时候,他才开口:“你真的喜欢他吗?”
“不喜欢的话,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方初榆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最后,方初榆还是跟他多说了句:“你人很好,但我想,有些事,你早该放下了。”
方初榆离开后,周霁枃才仰头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扶着额头。许久,他才低喃:“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承认?那我只能那么做了。初榆,别怪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老板,不好了!”
每当张蒲清冲进办公室里这么喊的时候,方初榆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张蒲清脸色煞白,喘着气,将笔记本电脑放到她办公桌前,急忙说:“公司前两天刚上市的那款系列产品被龙氏企业告了,他们说我们剽窃他们的创意跟理念,说我们产品配置以及包装都是照搬他们!他们已经备案了,说要把我们告上法庭,要求赔偿!”
“你说的,是我设计的那款晴时南风系列?”方初榆正在埋头绘制花图,听到他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轻地问。
张蒲清艰难地动了下脖子:“就是你设计的这款。”
只听“咔擦”一声,方初榆单手将铅笔折断了。
“放屁!”
将断成两截的铅笔狠狠拍在桌上,方初榆的脸色阴沉到了谷底。
一个星期前,在他们公司推出一款新产品的前半分钟,龙氏企业的官网上推了一款一模一样的产品,就连文案,都一字未改。
“这算什么?恶人先告状吗?这款产品我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他们说剽窃就是剽窃?还有,为什么我们的产品,龙氏企业会有?”方初榆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把情况搞清楚。
张蒲清表情凝重:“老板,怕是公司里的人,把我们这款产品的资料卖了。”
“马上查清楚,是哪个出卖公司利益的小人干的!”方初榆怒不可遏。
[7]
“方柏陆,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蠢事!”将报纸甩在他面前,谭素敏气得头顶直冒烟。
方柏陆眼神躲闪,明显心虚,余光瞥了报纸内容一眼,含糊其词道:“就一点小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小事?龙氏企业索赔公司这么一大笔钱,你还说是小事?”谭素敏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都要气歪了,想打他,又下不了手,毕竟是自家老公。
这时,窝在沙发打游戏正打得起劲的方麟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吵的?都打扰到我打游戏了,不就是赔点钱嘛,堂姐那么神通广大,她会解决的。”
“还是小麟说的话中听,她都没来找我,你搁这儿发什么火?”有了儿子撑腰,方柏陆也有底气了,瞪了谭素敏一眼,还怪起她多管闲事了。
父子俩站在同一战线气她,谭素敏也不想管了,气鼓鼓地往沙发一坐,怄火道:“你最好祈祷方初榆不知道这事是你干的。你说说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把公司刚研究出来的新产品资料卖给对家呢?谁不知道龙氏企业一直对咱们公司虎视眈眈的,你这一卖,不是存心让公司不好过嘛。”
“我也不想啊!”方柏陆苦着张老脸,不甘心道,“可你也知道,我平时就只有赌博这一点爱好,欠那么大一笔钱我也得想办法还了,但初榆那死丫头就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这不是没办法。龙氏出了那么多钱买,我心想也就一款产品,就给了。谁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谭素敏听他这借口都听多了,拿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方柏陆赶紧往方麟身后躲,抱枕砸到方麟的手机上。
“啪”的一声,手机屏都摔碎了,方麟气得跳起来:“我还在组队呢!真是的,你们要吵就进屋里吵,烦都烦死了,不管!我要买新手机,爸,我要钱!”
方柏陆瞪他一眼,心想自己都火烧眉头了,哪还有钱给他。
“要钱是吧?正好,我也有一笔债要算!”
就在这时,方初榆带着张蒲清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一听到方初榆的声音,谭素敏跟方柏陆急忙站起来,唯有方麟拿着裂屏的手机继续打游戏,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权当没看到,似乎是个局外人。
方初榆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可怕气势,大步走过来,将一封律师函甩到方柏陆脸上:“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我平时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方柏陆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身为一个长辈,竟然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谭素敏也知道自家老公做得不对,但看到方初榆用这种态度对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不由得沉着脸道:“初榆,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好歹是你二叔,怎么着也该尊重着点。”
“尊重?”方初榆气笑了,很好心地提醒她,“婶,你觉得我还不够客气吗?我要是不尊重,那今天来的就是警察了。”
“警……警察?”谭素敏的脸都吓白了,这怎么还跟警察扯上了?
方麟打着游戏,听到这话停住了动作,偷偷竖起耳朵听。
“私自盗取公司内部机密文件,以盗窃侵犯他人产物,获取个人金钱利益,他已经犯法了!”方初榆一字一句道出他的罪行,“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二叔的分上,我一定把你送进牢里去!”
谭素敏被吓瘫在沙发上,方柏陆身体也止不住发颤。方麟看不过去了,站起来对方初榆大声道:“方初榆,你至于吗?不就赔一点钱,有必要把我爸骂成这样吗?”
结果,“啪”的一声响,方初榆一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阴戾的眼神瞪着他:“没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去。”
方麟捂着脸,被她的眼神吓到了,脸一白,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8]
张蒲清站在方初榆身后,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就看着方初榆在方家“大开杀戒”。
“小……小榆啊,婶知道你本事最大了,公司以前那么多难关你都解决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能解决的对吧?”谭素敏这时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说好话求她。
方初榆冷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们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方初榆是无所不能的是吧?平时闲着没事做,就等着收拾你们的烂摊子,对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谭素敏脸色铁青。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方初榆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了。正好,她有一口气已经憋很久了:“你们有没有算过?自从我坐上总裁这个位置,你们给我找过多少麻烦?是啊,你们倒是轻松,拿着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吃香的喝辣的,买车买包,什么贵买什么!你们想过没有,那些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谭素敏跟方柏陆都沉默了,方麟则是一脸错愕。这些事他从来没细想过,方初榆的肩上扛着这么重的担子。
一个大家族跟公司,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方初榆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番气息,将满腔的火气压下。她原本没想说这些,但不好好跟这帮人说,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而且,她也可以趁这次机会,把公司整顿一番,该收回的职位都收回,该辞退的一律辞退。
她方初榆的公司不养米虫。
从今以后,公司高层人员,再也不全是方家人,而会是她招进来的员工,要在其位,谋其政。
“小榆,二叔跟你认错,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方柏陆垂头丧气,他知道做错了,弱弱道,“看看,你能不能把钱给赔偿上?”
“我为什么要赔钱?”方初榆质问他。
方柏陆窘迫,为什么要赔?不都是因为他的错嘛。
方初榆看着他:“我方初榆没偷没抢,凭什么要赔偿他龙氏那么大一笔钱?我是赔得起,但我不赔。你知道那款产品我倾入了多少心血吗?龙氏给你的那笔钱,都不够我投入的一半资金。而你,就那么拱手让人!”
听到她这话,方柏陆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知所措道:“可是,这不赔能怎么办啊?要打官司的啊!你说咱们能把钱还给龙氏,然后把产品资料要回来吗?”
方初榆都不想说话了,她想不通,她平时为什么要养这些废物?
“小榆,婶知道,龙氏是不可能会把产品资料还回来的,你二叔虽然做错了,但他说的也是实话,这要打官司,咱们是落下风的啊。我看还是算了,别把事闹大,赔钱了事吧。”谭素敏忍不住再次站出来说话。
“行啊,把公司卖了,这钱也就能赔上了。”方初榆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他们的便。
谭素敏脸色大变。不会吧?那岂不是要宣布公司破产了吗?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方初榆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问她。
谭素敏赶紧点头,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哪还知道该怎么办。
方初榆轻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了句:“你们运气真好,这些事都不需要你们操心,就跟以前那些烂摊子一样,最后,都由我来想办法处理,是不是觉得松了口气?”
谭素敏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赶紧又摇头。
方初榆冷漠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真是一帮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不再多说什么,方初榆转身就走。
这时,张蒲清接了个电话,听完后脸色瞬间一变,他看着方初榆,错愕道:“老板,董事长在家昏倒了……”
[9]
方初榆赶到医院时,方柏崧已经被安排住进VIP病房了。
且院内许多知名权威医生都在VIP病房,病房里,医生与护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甚至连大领导都过来探望。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方初榆都愣住了。
很快,方初榆就发现“罪魁祸首”了。
带来这一壮观场面的是本院院长何靳言,他是何寒深的父亲。
跟方初榆想象中的不同,何寒深的爸爸并不严厉,也不强势。相反,他斯文儒雅,是一位十分绅士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跟何寒深长得很像,让方初榆有种看到了几十年后何寒深的错觉。当然,还是有不一样的,毕竟何寒深可不会这么绅士温柔。
方初榆是第一次见到何靳言,但何靳言对方初榆则早有所闻了,除了妻子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之外,何靳言私下自己也了解过。
对这个小姑娘,何靳言十分欣赏且喜爱。
见方初榆来了,何靳言上前与她交谈,告诉她方柏崧的诊治结果出来了,是阿尔茨海默症。
昏倒是因为起身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站不住就倒下了。
之后这种情况常有,需要身为女儿的她多注意。还有,老人的记忆也会出现问题,也可能出现意识不清醒的情况,她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谢谢……”方初榆倒是没有慌张无措,相反很冷静,认真地记下了叮嘱。
最后道谢的时候,想起他是何寒深的爸爸,方初榆道:“谢谢您,伯父。”
“好孩子,这阵子,辛苦你了。”何靳言慈爱地看着她,“我一直在关注你,小寒那孩子,性格比较难相处,但对自己爱的人,他会不惜一切保护,不过,他也从不会主动说什么。我想,这点你应该是深刻体会过了。”
方初榆苦笑,她确实被他气过很多次,但对他逐渐了解后,他的那些小缺点也不算什么了。
之后,何靳言带她去见了一个人。
看到何老爷子的时候,方初榆很诧异!
这不是上次跟孟思泉老前辈到她公司来的那位老先生吗?他竟然是何寒深的爷爷!
见方初榆惊讶,何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和蔼:“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方初榆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们没在一起之前,何寒深就私下偷偷帮她这么多忙了。那家伙,竟然都没想过告诉她,真是的。
何老爷子这次过来,除了关心亲家外,还有话要跟方初榆说:“孩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爸爸之前找过我,我们也聊了很多。”
方初榆愣住。她确实没想到,她爸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他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特意嘱托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照顾你。你爸呀,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就是他的全部,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何老爷子对方柏崧也是很欣赏的,毕竟能教出她这么优秀的孩子。虽然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但谈到女儿的时候,方柏崧不自觉就流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如果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方初榆永远不会知道。
她强忍了许久的泪,因何老爷子这几句话决堤了。
她不想哭,因此只是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她方初榆是顶梁柱,谁都可以倒下,就她不可以。
看到这么坚强的方初榆,何老爷子何尝不心疼呢。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何昭墨带着池槿忧那孩子第一次回何家过年的时候,池槿忧也是被他几句话戳到了心口,当场泪流不止。
何老爷子想,是不是该反省自己,怎么每次都把何家未来的孙媳说哭呢?
要说这帮孩子也真是,挑的对象都是外刚内柔的,太让他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