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海】？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阿瑞尔疑惑的时候，却忽然看到身边的同伴们接连瘫倒在地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所有拟合体。
他们像是同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就连处于垂直态才有的暗红色条纹都瞬间消失了。
还能站在这片战场之上的，似乎只剩下异乱体、先锋军团的人、冥河的人……以及陆洞和古。
就连持明都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没有了他们的抵抗，海量的侵蚀体一下子涌了上来。
阿瑞尔下意识地想要扶住玥言的身体，可眼看侵蚀体就要冲到人群里大快朵颐，他又不得不先行处理离人群最近的侵蚀体。
可下一瞬，就连漫天的无人机都开始失去控制，如折翼的飞鸟般开始坠毁。
一些没有合金躯体的普通人类，甚至被坠毁的无人机活生生砸死！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却又忽然觉得头皮一紧……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看着身边无法动弹的同伴，还是选择唤出依未多构成的触手，尽可能多得卷起同伴，疯了似地往战场外逃窜。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并非毫无根据。
没有一丝杂色的漆黑毫无征兆地笼罩在战场之上，以那无人机投下的四个小球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几乎涵盖了整片战场。
他连滚带爬带着熟悉的同伴冲出被黑色覆盖的范围，不经意间回过头，这才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四方方的立方体出现在视野之中，这一幕无比的熟悉……
在嫩江城，和三流刀……也就是道尔，和他交手的时候，就出现过这个东西。
但当时的立方体比这里的小得多，简直就像是蚂蚁比大象。
还能动的人们都第一时间从这个未知的区域内逃了出来，古和陆洞都茫然地看着四周，就连听巽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忽然，又是一片黑色遮挡住了视野，阿瑞尔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却发现这次笼罩自己的立方体，仅仅够笼罩住他一个人……
除他之外，听巽、道尔，甚至是γ和赫伯，都被纯黑的立方体笼罩其中。
阿瑞尔瞬间明白过来，拟合体和无人机无法动弹，是因为他们的算力被河图洛书系统抽离，全部用在了对“敌人”的精准定位上。
但这个定位也没有那么精准，它不光定位了侵蚀体，连异乱体都同时包含在内。
鸡皮疙瘩瞬间遍布皮肤，他扬起一脚踢在听巽的位置上，就在这时，名为【无尽海】的武器启动了！
没有一丁点声音，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这些纯黑色的立方体就像是概念上的“橡皮擦”，把它所包覆在内的一切通通擦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阿瑞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踢在听巽身上的半条腿瞬间消失，听巽往前载去，下半身同样被整齐地切割、擦去。
道尔的反应相当之快，没有被【无尽海】伤到分毫。
眨眼间，八九千头侵蚀体都瞬间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战场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锦的计算非常精准，拟合体和普通人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些黑色的立方体从出现到消失，前后不过一秒，却把战场的局势完全扭转……
这名为【无尽海】的东西似乎连空气都能擦去，阿瑞尔能明显感觉到风灌进那些之前被立方体笼罩的范围，列昂节夫也这才得以呼吸新鲜空气。
突如其来的压强差让列昂节夫全身都渗出一层血沫，眼睛更是布满血丝。
【无尽海】能消除的，绝不仅仅是依未多那么简单！
阿瑞尔愣了一下，狐疑地转过头，却发现γ正在把一件全新的衣服披在赫伯身上，他本人却连皮肤都没有，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他们两个……硬扛住了【无尽海】？
下一刻，拟合体的算力恢复，他们重新夺回了身体，那些没有坠毁的无人机也再次升入高空，继续对侵蚀体进行打击。
玥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再看向阿瑞尔，目光中满是询问。
阿瑞尔只能摇摇头，他现在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无尽海】是远超他们理解的新式武器。
甚至是能够比拟图式装置的存在。
眼看侵蚀体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两千头……这似乎也不能用“只”，但相比于刚才绝望的战况，无疑是给所有人都打了一剂强心针。
拟合体们来不及分析现状，就在持明的指挥下对敌人发起了最后的突袭。
阿瑞尔刚想过去帮忙，却发现听巽甚至都没有修复双腿，只是死死瞪着天空之上的那架空天飞机——
“老大！老大！α！”
她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十指在地表上扣出抓痕，可她心中的悲愤却比沟壑深渊还要深。
“乔亦涵！我有话要问你！喂！”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到，也许是他根本不在意衍生体的想法，空天飞机猛地爆出一团蓝色的尾焰，挂着马赫环，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无端的，阿瑞尔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块，难以名状的悲伤在体内缓缓发酵……
在地下都市，少乾也曾是这样悲伤。
但他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哪怕追问α昔日最好的朋友γ，也无法解答心中的疑惑。
他们就像是注定扑向明火的飞蛾，劳累一生，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团无人问津的灰烬。
不知何时，萨尔娜和法穆也赶到了正面战场。
有阿芙狄洛忒在，这场战斗没过多久就画上了句号。
从巨巢消失到战斗结束，人类最终用37人的牺牲赢得了胜利，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被先前坠毁的无人机砸死的。
但这场摧枯拉朽的战斗没有迎来任何的欢呼和掌声。
所有人都清楚，在此之前，人类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在持明的指挥下，人类开始有序返航空间站。
代达罗斯和冈布茨的人聚在一起，众人的脸上同样看不出一丝笑意。
沉重的氛围压得阿瑞尔喘不上气，他刚想找理由从这里脱身，却发现陆洞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古。”陆洞扬声叫道，声音沙哑凝重，“你有见过……β吗？”
突然出现的全新序号让阿瑞尔一愣，但反应更为激烈的居然是身边的玥言。
玥言一下子站起身，瞪大了双眼，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就连不远处的持明都脸色一变，远远看过来。
古一边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抬眼瞥了陆洞一下：“嗯？”
陆洞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附近的人，似乎是在顾忌什么。
但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说道：“我……是胞体军部的，以前是。”
古皱了皱眉，又忽然笑了：“哦～怪不得。队长？”
萨尔娜摆摆手，她的脸色看起来奇差无比，说话也没精打采的：“那边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你自己看着办。”
古点点头，看向陆洞：“β……你是说，跟在克瑞斯提·彼得卡恩身边的那个死白毛？”
陆洞还没来得及作反应，玥言却突然走了过去：“β在哪儿！你们知道什么！快……”
“阿玥。”
持明忽然叫住了她，军人的肃杀之气几乎实质化，阿瑞尔似乎都能闻到根本不存在的血腥味。
“两位同志，绝密情报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快告诉我！β在哪儿？！”
玥言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她一把揪住陆洞的衣领，却又被美狄亚一把推开。
美狄亚眯着眼，不悦地说道：“这是我的队员，别动手动脚的。”
“大、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夏淼也急坏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人际矛盾。
古环视一周，古铜色的脸忽然咧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不知道，我出来之前，死白毛还在克瑞斯提·彼得卡恩身边……三十多年了，我没回去过。”
陆洞的眸光黯淡下来，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显得如此失落。
玥言一咬牙，再次怒吼起来：“陆洞！β在哪儿！”
“阿玥！听话！”持明皱起眉，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
但父亲的呵斥并没有让玥言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更加恼火。
她死死瞪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我就想知道β在哪儿怎么了！你就是个懦夫！你不敢为我妈妈报仇，我就自己来，你管不着！”
“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β在哪儿！告诉我！β在哪儿！”
“我让你闭……！”
持明猛地靠近过来，怒气冲冲地抬起手掌，眼看就要扇在玥言脸上，却被一只大手攥住。
“我……没抓错人吧？”
列昂节夫不敢摘下眼罩，但好在，在锦的帮助下，他的机械臂能自动识别脑神经元信号，辅助他拦住持明。
列昂节夫挠挠头，语气有些不善：“持明议长，虽然玥言是你的孩子，但这儿是战场，现在我是她的首长，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吧？”
他的语气并不冲，但还是让持明很是不爽。
一架无人机在他们头顶上飞来飞去，托尔曼无奈地说道：“干嘛呢干嘛呢，都基霸哥们儿，以后一起喝酒的，动什么手啊对不对——给个面子，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功臣对不对？别逼我开火嗷！”
持明深吸一口气，把手缩了回去，僵硬地敬了个军礼后就转身离开。
列昂节夫拍了拍玥言的肩膀，小声说道：“有事回去说，隔墙有耳。”
玥言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下头：“抱歉，先生，是我失态了。”
美狄亚得意地笑了，刚想出言嘲讽，就被道尔揪了揪头发：“队长，少树点敌吧……”
美狄亚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更加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所有队伍都登上了空天飞机，陆续撤离这片被血沁透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