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熊雄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跟原来宿舍的人合不来,而且他们晚上还很晚才睡,我怎么跟他们沟通都不听,于是我就干脆找了个熟人,租下这间宿舍,搬出来住算了。”

“那一个月得多花不少钱吧?”张落雨也知道学校里的宿舍交易,常常会有大四学生将自己的宿舍“租借”出去,他平时也都或多或少了解过价格,“之前我就发现116 宿舍住了人,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大四的师兄还待在宿舍,没想到居然是你。”

“一个月四百,还算好吧,起码可以接受。”熊雄突然笑了笑,“况且这里是一楼,平时如果有人晚归的话,我也能合理地收他个‘过路费’。”

“也对。”

所谓的“过路费”,通常就是晚归的学生爬完阳台后顺手给个小费作为感激,钱不在多,就是单纯意思意思罢了。

“一个人住其实还蛮不错的,起码不会被别人打扰到。”熊雄接着说道,“而且A 楼也没剩多少人,平时都挺安静。”

张落雨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二维码呢?”

“什么二维码?”

“付款码啊,总得留个‘过路费’什么的吧。”

“行了行了,师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平时在社团我还受过你的不少照顾呢。”

“算了,我直接微信发你,不许不收啊!”张落雨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走出宿舍前回头告别道,“我就先走了。”

“好,师兄慢走!”

回到宿舍时,三名舍友还在一起打英雄联盟。张落雨洗漱完毕,翻看了几页小说,等到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就都很有默契地熄灯上床了,哪怕是躺在**继续玩手机,十二点关灯也是B512 宿舍成员必守的舍规。

不知怎么,张落雨想到了熊雄。他感觉自己的运气算是不错,三名舍友都不是特别奇怪、招人反感的人,在平日的相处中,张落雨也不用心惊胆战。大一刚开学那阵子,他就经常听到以前高中的同学疯狂吐槽舍友,说他们有多奇怪,张落雨对此总是一笑置之。

不知不觉间,张落雨又想起了外卖被偷的事情,然后又联想到大三上学期的一件很轰动的事。当时学校有个偷鞋贼被揪了出来,学校保卫处到他宿舍搜查的时候,居然从床底下发现了四十多双牌子不同、鞋码不同的昂贵运动鞋!

从当时学校的处理结果来看,偷鞋子二手低价“转让”的事情都只是那名学生一个人干的。张落雨曾经对这件事感到些许困惑—— 按照学校床位的大小,床底下根本不可能藏得住四十多双鞋子而不被同住的舍友察觉,除非舍友也是共犯,或者是麻木到选择视而不见。无论是哪种情况,张落雨都感到无奈和不解。

偷外卖的情况会不会也是如此呢?舍友是共犯,或者只是故意“蒙上”自己的眼睛,选择去当暗河里的一条盲鱼?

虽然也存在有人神经大条地错拿别人外卖的情况,但这种事情出现的频率绝对不应该这么高,张落雨相信,一定是有人故意偷走外卖,而且至少一天一次。

就这样想着想着,从阳台外头传来猫的叫声,好像还伴随些其他的声音。不过隔着几层楼,张落雨也听不太清楚。

现在已经到**期了吗?张落雨这般想道。

他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相关的内容,说猫到了**期,会发出异常的叫声。不过那叫声具体是怎么个“异常”法,他是一点儿都不清楚,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有养过猫。

张落雨用被子盖住头,很快就沉沉睡去。

4

第二天上午张落雨只在第一节有专业课,上午九点五十分下课的时候,他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在教室跟三名舍友分别后,独自一人去校图书馆的自习室,拿出那本推理小说静静地翻看起来。

刚过十一点没多久,张落雨突然感觉肚子饿了,此时他也正好把小说里的第三个故事消化完,便将书放回书包,离开自习室往北苑食堂的方向走。

吃午饭的时候,张落雨一直惦记着昨天傍晚跟那只橘猫的“约定”,吃完饭后,张落雨走到食堂一楼的便利店买了根火腿肠。这次,他自己并没有吃。

沿着17 栋学生宿舍楼旁边的马路一直走,张落雨又在宿管阿姨的A101 室阳台边缘的小树丛里发现了那只橘猫。

张落雨从裤兜拿出那根还没吃过的火腿肠,剥开一半的包装,将火腿肠朝橘猫伸了过去,没想到原本趴在树底下的橘猫看到张落雨靠近自己,吓得拔腿就跑,步伐都慌乱起来,看上去有些像网络上萌宠视频里的家猫,跑起来一副傻傻的样子,但感觉又有些不同。

“真是搞不懂啊……”张落雨不解地嘟囔道,然后将火腿肠塞进自己嘴里,“以前它不是还挺喜欢我的吗,跑什么?”

他没有过多沮丧,转身走入宿舍楼。

张落雨走在17 栋B 楼5 层的走廊上,迎面碰见隔壁513 宿舍的同班同学徐佳鸿,此时对方手上正拿着一个需要双手握持且比半个人还高的老虎钳,步伐稍慢地往楼梯间的方向走。

张落雨率先跟他打了个招呼,笑着问道:“佳鸿,你手上这‘好家伙’哪里来的?”

“去值班室找宿管阿姨借的,”一听到张落雨问的话,徐佳鸿顿时来了劲,他耐心地说道,“我那柜子的锁出了问题,钥匙插进里头结果整根断掉了,卡在里头锁也没开,然后我在宿舍楼群问了下别人,有老哥说宿管阿姨那里有老虎钳,所以我刚才就下去借了上来。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好用,就这么一夹,锁头直接被夹断了,就是有些沉。”

“行了,别说这么多了。”张落雨拍拍对方的左肩,“拿着怪累的,你赶紧下去还了吧。”

“累倒是不怎么累,不过作为补偿,待会我得去帮宿管阿姨清理一下楼下的竹林,据说有些学生高空抛物,直接将还有剩饭的饭盒从走廊这边往下丢,看起来怪恶心的。”

张落雨将头探出走廊的阳台往下面的竹林看,虽然自己身处5 层,但还是能在那片小竹林里看到几个外卖的包装盒,他回过头催促对方赶紧下楼还工具,然后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张落雨选择跟舍友们分享一下刚才和徐佳鸿的对话。

这时杨白林接过话题说道:“上次我晚归被阿姨抓了,她罚我第二天中午清理竹林,我现在还记得那些掉落一地的剩饭,真的好恶心啊!

好多天都没有清理,一股霉味,我原本打算随便扫扫就偷偷溜走,结果阿姨全程在走廊边盯着我,最后我只好硬着头皮扫完了。”

“那是大二的事情了吧?”舍长伍焕创嘲笑道,“谁让你那次回来得那么晚—— 凌晨一点多!一楼的师兄们又全都睡觉了,谁能放你去爬他们的阳台啊!”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谁能想到凌晨十二点多会有校警在宿舍楼附近巡查啊!我们一群人当时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地方躲校警,等到凌晨一点多校警都撤走,才能靠近宿舍楼。”杨白林摆摆手,“自那之后,校文艺团有超过晚上十一点的活动我就没去过了,那件事情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扫那个竹林了!”

“你这已经算好了,”黄思伟转过身对杨白林说道,“我有个高中同学也是我们学校的,他们的宿管可一点儿都不通融,上次他晚归被抓,第二天就被直接通报给学校领导了,咱们的宿管阿姨至少还能让你‘劳改’,免了通报。”

“那才不是通融,”杨白林接着说道,“是宿管阿姨懒,她自己懒得扫竹林,所以只好‘抓’些免费的劳动力去帮她扫。”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赞同的,”伍焕创回忆道,“我经常在下课回来的时候看到宿管阿姨在值班室里看剧,垃圾桶的垃圾都溢出来了,满是臭味,她也不去清理。”

张落雨到阳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一边朝马克杯里吹气,一边跟舍友继续闲聊道:“其实,其他宿舍楼也都差不多,以前社团招新我去‘扫楼’的时候,很多宿舍楼的楼道垃圾桶都是装满了垃圾却没有人去清理,就连女生宿舍也不例外。”

“可能只有学校大检查的时候最干净了。”

黄思伟说完这句话后,四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行了别笑了,”杨白林对黄思伟说道,“你赶紧把饭吃完,我想打排位了。你待会儿跟我双排吧?反正下午没课。”

“我早就吃完了,”黄思伟收拾着桌面上的餐盒,“等我去洗个手。”

“哟,思伟,怎么学乖啦?”张落雨打趣着说道,“这餐盒是学校食堂的吧?”

“是啊,昨天晚上被偷了外卖,然后就花钱重新点了一份,”黄思伟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回答道,“先吃几顿食堂省点钱。”

“你都跑到食堂打饭了,为什么不干脆在那里吃?”张落雨好奇地问道,“这样既可以省下餐盒的五毛钱,又能享受空调。”

“在食堂吃饭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黄思伟郑重其事地说道,“虽然食堂有空调,但是在宿舍可以边用电脑看番a 边吃饭,这是节省时间,理解吧?”

“这个我能理解,”原本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伍焕创回头说道,“很多时候我都感觉不看视频就吃不下饭了。”

张落雨在阳台洗漱台刷完牙回来,对待会儿要打游戏的几名舍友说道:“我待会儿打算睡个午觉,你们稍微小声点。”

“Yes,sir !”

“神经病!”张落雨笑着骂道,随即爬上了床。

5

午觉睡醒后,张落雨又去校图书馆,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将手头那本台版推理小说看完了。

张落雨从食堂出来时已经将近下午六点。哪怕经过了十多分钟的用餐,他的脑中都还在回味着那本推理小说的最后几行话。

张落雨走过小树丛时,并没有看到那只橘猫,他没有停下脚步,接着往宿舍楼前门的入口走去。

回到宿舍,舍友正聊着些什么,张落雨好奇地插嘴道:“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a 网络流行语,由日语演变而来,通常是指看动画或电视剧,一般多指看动画。

“刚才隔壁徐佳鸿的外卖被偷了,他那暴脾气,直接在外头走廊大骂:‘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子的外卖?’还骂了一堆脏话,真是被气炸了。”

黄思伟模仿着不久之前听到的话,还有声有色的,张落雨无奈地笑了笑,问道:“多久之前的事了?”

“十来分钟吧,”黄思伟思索着,然后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没,刚才一路走回来我也没听到他大喊,所以好奇问一下。”张落雨随口回答着,将自己的书包放到了座位上。

从食堂回到宿舍大概是五分钟,徐佳鸿在走廊大喊是在这五分钟之前的事情了,所以自己才没有听到。

张落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下一楼去看看。

来到宿舍楼前门入口处旁边放满外卖的“空地”时,张落雨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装作在寻找自己点的外卖。他双眼粗略地扫了一遍,地面上放了至少三十份外卖,围成一个“コ”形,缺口的那一边是方便学生走进去找外卖所预留的。

张落雨走了进去,蹲下身子四处张望。

由于位置有限,有些学生又没能及时下来取走自己的外卖,所以外卖越堆越多,有些甚至叠在了别人的外卖上面,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外卖小哥这么不小心,也没有放稳,几份靠得很近的外卖侧着倒在地上,运气不好的,连里头的汤都洒出来大半。

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多米诺效应吧?放在一起的几份外卖,一份倒了,导致其他几份也失去平衡,跟着倒在地上。

张落雨顺手将倒在地上的那几份外卖扶好,这时意外发现外卖的包装袋上有几道间隔很近却又不易被人察觉的割裂痕迹,就像是有人用利器在塑料包装袋上轻轻刮了几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落雨没有过多地察看那几份外卖,不然待会儿外卖的主人过来看到自己这样动手动脚,可能会误会自己想偷外卖,君子可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张落雨连忙将头转向另一侧,接着假装寻找自己的外卖。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正打算起身,结果看到地面上有一张孤零零的外卖单。

他伸手捡起那张外卖单,上面点单人信息写着:B513 徐先生。

原来是徐佳鸿的外卖订单,看来偷外卖的人真的跟昨天晚上讨论的一样,偷走外卖时,会先处理掉外卖单,这样就不会让舍友看见,避免遭到他们的怀疑。

在外卖单位置的附近,有一块小小的塑料袋残片,大约四分之一个掌心大小。张落雨原先还打算捡起来仔细瞧瞧,结果才刚摸到,就发现上面湿湿的,有些恶心,干脆就放弃了。

最后,张落雨装作丢失外卖的苦恼模样,离开了这片满是外卖的区域。

6

给推理小说写书评是一件非常费脑子的事情,张落雨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在电脑文档上敲出不到一千字,而且他对这一千字不到的努力成果还感到相当不满意。

要么就不写,要么就尽自己的努力去写到最好,否则就是对这本小说的亵渎!

张落雨看了眼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现在是晚上的十点十七分。

可惜,自己在动手写书评前洗过澡了,不然还可以去洗个冷水澡转换一下心情,没准还能开拓新思路。

他起身站在阳台边,夜色似乎在挑逗着自己,散发着难以阻挡的魅力,远处那看不清的朦胧幻象让张落雨有些许向往。最终,他换上运动鞋,打算下楼散散步。

张落雨的宿舍是B 楼5 层第12 间,靠近17 栋学生宿舍楼后门的楼梯,于是他从这个楼梯往下走。由于后门只在上午开放,张落雨要想离开宿舍楼,还得在一楼走过长长的走廊,去前门的出口才行。

这样走的话,干脆顺道去竹林看一看吧。

张落雨下到一楼后,直接拐入竹林,也许是中午徐佳鸿清理过一遍的原因,他并没有闻到舍友所说的臭味。张落雨接着往深处走,突然敏锐地闻到了一阵说不上熟悉、却又不可能闻错的味道—— 血腥味!

不安感顿时从心中生起,他下意识跑了起来,越往深处跑,那阵味道越浓烈。

最后,张落雨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摊血迹。

倒在血泊里的是那只橘猫。

张落雨不知所措地蹲下身子,心跳声在寂静的竹林里格外响。

“喵……”橘猫轻轻地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在向张落雨求助。

还活着!

“别怕!”张落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大致检查了一番橘猫的伤势,可能是久处黑暗让橘猫一下子适应不了强光,它又痛苦地叫了几声,张落雨连忙安慰道,“别怕,别怕……”

他赶紧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就近的宠物诊所。天河区的宠物诊所并不多,排除掉几间处于休息状态的诊所后,张落雨锁定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诊所,他在滴滴上叫了辆车,估计三分钟后就能到宿舍门口。

然后,张落雨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遍体鳞伤的橘猫。

它身上的惨状已经让张落雨不愿意再多看一眼……7

将近夜晚十二点的时候,宠物诊所的医生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很快就在休息室找到了那个胸前衣服已被染成血红色的男大学生。

“是你把那只猫送过来的吧?”医生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跟那只猫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你这副着急的样子,也不像是虐猫的人。”

“我是在宿舍的竹林看到它的,”张落雨显得有些疲惫,“大夫,小猫情况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医生顿了顿,然后不忍地说道,“它右眼瞎了,尾巴也被虐猫的人截了一大半,浑身上下都是被钝器击打的伤痕。”他见张落雨迟迟不说话,便转移话题说道,“你衣服上的血迹要不要去洗洗?”

“没关系。”张落雨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谢谢大夫,我送它过来的时候,都以为救不回来了。”

“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下,”医生稍显迟疑地开口道,“你能将右手的运动袖套脱下来让我瞧瞧吗?”

“这个……”

“这只是我有些过于阴谋论的想法罢了,这么热的天,你戴着运动袖套想必很闷吧?而且上面还满是猫血,黏糊糊的肯定不好受。”医生扭过头,没有看向张落雨,“我一开始猜测你是被猫挠的,为了掩饰猫抓的痕迹,所以才戴上运动袖套来遮挡住,可是看你这副样子,又不像是能对猫做出这么残忍事情的人。所以我现在非常纠结,麻烦你让我确认一下,好吧?”

“好吧。”张落雨没有过多犹豫,便当着医生的面将右手手臂的运动袖套脱了下来,随之露出一条暗紫色的陈年刀疤。宛若毒蛇般狰狞的刀疤,与这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完全不符,“这是我读初中的时候留下来的一条伤疤,我一直挺介意这件事情的,所以才会时刻戴着运动袖套。我可以保证,与猫无关。”

“嗯,”医生点了点头,示意张落雨可以重新戴上运动袖套了,“你先去那边交一下钱吧,顺便留一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等到猫的情况有些许好转,我们会再联系你的。眼下,还是让我们代为照看会比较好。”

“明白。”张落雨点头表示感谢,等到医生起身离开后,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番,最后给自己的妹妹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很快就从那头传来妹妹稍显低沉的声音:“喂?老哥,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小枫,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等一下,我现在下床。”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传回妹妹的声音,“我现在在宿舍走廊,可以稍微大点声音了。说吧,这么晚找我干什么?”

“我想问你借点钱,”张落雨直入正题,“我现在急需用钱,身上的钱不太够,所以想先问你借一点。”

“要多少?”

“五百左右吧。”

“那我待会儿直接微信转给你?”

“也行。”

“好吧,”妹妹没有深究就同意了,她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老哥,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急需用钱?”

“呃—— 这个有点难解释……”张落雨不知道该不该对妹妹说清楚,“欸,你也知道,我的生活费都用来买书了。”

“现在这个点,你如果是急需用钱的话,人应该不在学校里吧?”

“嗯……”

“老哥,”妹妹的声音严肃起来,“老实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你难道是打算在外面过夜吗?你这个渣男!禽兽!女性公敌!”

“当然不是!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张落雨下意识反驳道,然后他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便沉下心,耐心地说道,“我现在在宠物医院,刚才救了只野生的小猫。”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吧,”电话那头的妹妹似乎轻轻地笑了,紧接着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度,“我待会儿挂电话就转给你。”

“嗯,谢谢了。”张落雨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要卖多少本书才能凑够五百块……”

“好了好了,我不缺钱,让你卖书,跟要你半条命似的,你别急着还,我的钱远远够用!老爸平时给的生活费太多了,每个月我都还剩下不少,就全都存着没用。哼,就你这个败家的哥哥天天买书,才花得完那些钱。”妹妹无可奈何地说道,“你那些宝贝书还是自己留着吧,卖给二手网站就太便宜他们了。”

“那好,我先挂电话了。”

“嗯,晚安。”

“晚安。”

张落雨挂断电话,然后点开微信,给苏晓曼发了条消息——“ 和科幻社的联谊活动就定在周五晚上吧,我周末有事。”

末了,他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此之前,一切就已经非常明朗了——偷外卖的贼就是这只橘猫。

橘猫日渐成长,饭量也越来越大,学生们零散的喂食已经不再能满足它,所以它才会盯上那些摆在宿管值班室前面的外卖。

因为是猫,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份被打翻的外卖—— 那是猫攀爬后导致的。

因为是猫,所以被打翻的外卖上才会有划痕—— 那是没有经过修剪的猫爪留下的。

因为是猫,所以才会有一小块湿的外卖包装袋残片—— 那是猫用嘴巴叼走外卖时,外卖的重量或者猫锋利的牙齿所致。包装袋被咬住的部分与剩下带有餐盒的部分分离,猫会吐掉口中的包装袋残片,接着叼住剩下的部分走。也就是说,残片上面之所以会湿湿的,就是因为沾有猫的口水。而那张原本就订得不牢固的白色外卖订单,应该是猫在“搬运”粮食时不经意间掉落的。

黄思伟昨天说过,他在宿舍楼的微信群每天都能看到有人被偷外卖的消息。

张落雨在刚才等待手术结束的时候,仔细刷了一遍宿舍楼群近些天的聊天记录,发现被偷的外卖通常是较早点单的几份。一般来说,学生点外卖的预定送达时间高峰是在中午的十一点半至十二点半以及下午的五点半至六点半,而这些外卖被偷的消息,几乎都是在还没有到达这两个时间段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也就是说,那时还不是取餐的高峰期,所以,橘猫就算偷走外卖,也不见得会被其他学生看到。

扔在竹林的外卖包装盒,或许大部分都是橘猫“搞”过来的,当然,也并不排除有少数是其他学生高空抛物所致,但张落雨认为,更多的情况是—— 橘猫将外卖叼到竹林,大快朵颐后才会剩下包装餐盒以及一地的食物残渣。

所以啊,你吃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9

周日清晨,张落雨背了个空无一物的书包,离开宿舍前,顺手轻轻地关上宿舍门。

从宠物诊所离开,他正好踏着夕阳回到宿舍。

张落雨原本将双手藏在身后,来到三名舍友面前时,他突然将手中的橘猫捧到胸前,然后对舍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我们养只猫吧!”

橘猫的右眼紧闭着,左眼稍显警惕地望向面前的三人。

“喵—— ”

橘猫柔柔地叫唤一声,引得舍长伍焕创凑上前。他轻轻托起橘猫双爪,按揉着上面的肉球,当望到它没有睁开的右眼时,稍显迟疑,但也很快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啊。”

他们这么回应着,张落雨笑得更欢了,他蹲下身子将橘猫放下,然后取下塞满东西的书包并拉开拉链,从里头拿出一大堆养猫需要用到的东西,耐心地向舍友一一说明。

橘猫在光亮的地板上爬了几步,似乎对这个新家非常满意,在宠物诊所经过大半天的训练后,哪怕是独眼,它也走得非常平稳,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最后,它居然跳上了张落雨的凳子,再一蹬腿爬上那张满是书的书桌,伴随着令人愉悦的墨香,懒洋洋地睡了起来。

(全文完)

尾 声

“就这?就这?就这水平?”

韦涛把我打印下来的小说丢到客厅桌面上,阴阳怪气地大笑起来,那声音刺穿我的耳膜,让我恨不得越过桌面给他来俩耳光。

不过,我并没有这么做。我虽然感到非常不甘心,但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再多做什么。我自认是个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吧,扯不下去了,其实韦涛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刑警,就算我想跟他动手也完全打不过,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见我没有说话,韦涛收起笑容,摆出刑警问询时的严肃表情,缓缓对我问道:“嘉航,咱们不打岔,我问你啊,你怎么开始写‘日常之谜’了?还是一篇这么不算是‘日常之谜’的‘日常之谜’?”

他刚才那番话重点强调了“这么”二字,让我更加不爽了,我依然没有理他。

韦涛自讨了个没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之前你不是说好续作让我继续做主角吗?怎么就不写了?我还挺想看的。”

我曾经以韦涛经办的一个案子为原型,创作了自己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在那部小说里,侦探的名字就叫“韦涛”。可惜那部处女作在经历了无数次毙稿后,注定只能永远沉眠在我的电脑硬盘里,成为不堪回首的过往。

本来我已不愿再回想这件事,被韦涛这么随口一提,我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再也提不起劲。

我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疼痛似的,其实我知道,我是个废物,只是我始终没有直面现实的勇气,似乎在大难临头之前,我永远都能假装得意地活着。

或许,是时候该醒了。

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没有痛苦就不会成长。

既然如此……

我有气无力地冷哼一声,伸手拿起印有自己小说的那一沓稿纸,打算将它们撕碎。

“等等!”

不知怎的,韦涛快速冲向我,使出一记大擒拿术将我按在桌上,玻璃桌面冰凉的触感从我炙热的脸颊传遍全身,我几乎要哭出来。

“你……你放开我!”我反抗着,“眼镜磕到了!”

“哦,抱歉!”韦涛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往后退开两步,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刚才我是怕你真的撕掉稿纸,下意识就像抓犯人一样把你摁住了。

这是……这是那啥,叫肌肉记忆,对!就是肌肉记忆!”

我缓缓起身的同时用力吐了口气,一边按揉酸痛的手臂,一边向韦涛发问:“说吧,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撕?”

“你不坦诚。”韦涛顿了顿,满脸可惜的样子,“我都还没看到这篇小说的全貌呢,你怎么就舍得撕掉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面对我的遮掩,韦涛显得有些生气,“首先,你以前写那些刑侦悬疑小说的时候,可不是这种风格。以前你写出来的那些东西往往会带一些恶趣味的暗黑风格,这篇相较于以前,味儿差太多了!”

我不服地转过头。

“其次,你虽然喜欢‘日常之谜’,但从来都没有写过短篇小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突然开始写短篇推理小说,一定有一个特别的契机。”韦涛朝我爸妈的卧室努了努嘴,“于是,我就想到了阿姨。兴许,你是为了证明—— 推理小说并非都是血腥与谋杀—— 给她看,才试着写这篇《偷外卖的贼》吧?”

我点了点头,这次并没有否认。

“而我刚才也说了,这篇小说并不是完整版。我猜,这篇小说跟你以前的风格一样,肯定又有些什么黑暗的反转,但是因为要拿给阿姨看,你最终把那些剧情都删除了。”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佯装平静。

韦涛撇了撇嘴,轻呼口气:“首先,你那篇《偷外卖的贼》里写了太多‘无关’剧情的东西。当然,这个‘无关’是要加上引号的,我猜,那些其实与被你删掉的剧情有关。”

“愿闻其详。”

“嘴硬。”韦涛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接着说道,“首先开头你就借心理学教授之口提出了‘社交假面’这个概念,然后还引用了《13·67》里《黑与白之间的真实》的某段话,主角张落雨和同学的交流,还有推理社团这条线的所有发展,等等,我就不一一举例说明了。你花费这么多笔墨,最后却全都用不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发现了两处一般人难以察觉的疑点,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你打醒!”

“那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疑点?”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对数字特别敏感的人。”韦涛回忆道,“在我还没调任到杨江市局之前,不是在杨春城北分局干过几年吗?当时的支队长李立是一个很喜欢用‘列出所有可能性再一一排除’的方法去破案的人。我在他手底下干了快五年,现在看到数字就会特别留意一番。”

韦涛夺过我手中的打印稿,翻开最后几页,然后指着上面的“证据”对我说道:“你这篇短篇小说特意用阿拉伯数字划分了章节,你看,你最后这章前面的数字是‘9’,而倒数第二章前面的数字却是‘7’,中间的‘8’不知所终!所以我大胆猜测:你把第八章一整章删掉了!”

这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被韦涛看穿后,我居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慌,更多的反而是对遇到一个能理解我的人感到欣慰。

我站起身,从沙发的背垫里拿出几页印有文字、配图的A4 纸,然后递给韦涛。

他接过时,我朝他笑了笑。

我对韦涛观察能力的进步感到非常吃惊,看来他调任到杨江市局跟大名鼎鼎的神探罗方秦学习了五年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杨春阿涛”了。

“当然啦,我可不是睁眼瞎,让我做出这些判断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阿姨的眼睛不是不太好吗?而A4 纸上面的字体—— ”韦涛拿起一开始那份厚厚的稿纸,随意翻开其中一张,指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字!印!得!特!别!大!”

被删除的第八章

第二天是星期五。

这天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张落雨才从两社合办的联谊活动中抽身回到宿舍楼下,幸好熊雄以习惯早睡的原因早早就离开了活动会场,张落雨才能借他所在的116 宿舍阳台成功进入宿舍楼。

“看来你不太擅长应付多人的场合呢,”张落雨离开116 宿舍前对熊雄说道,“平时这个点你都还没睡,却用‘习惯早睡’的理由离开会场,害得我们都没办法多留你一会儿。”

“可能是有些吧……”熊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人一多我就会紧张,尤其是女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开口说话。”

“以后还有社团活动的话,你可以尽量试试待到最后一刻,”张落雨笑道,“不然,以后你在面试的时候可是要吃亏的。”

“谢谢师兄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嗯,明白就好。”张落雨转身告别道,“那我回去了。”

“师兄再见。”

熊雄随即关上116 宿舍的门,他不知道的是,在门关上的一瞬间,门外的张落雨仿佛露出了森森的獠牙,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落雨戴上了橡胶手套和脚套,快走到112 宿舍时,突然向左拐入了楼梯间,并从里头的墙角拿出自己事先放置的长条钢管,再回到A 楼一层的走廊上,慢步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钢管之所以没有放在前门的那个楼道,是因为后门在下午不开放,很少会有学生在这个时间段经过靠近后门的楼道,如果张落雨把钢管放在前门楼道,走上走下的人一旦多起来,难免会发生钢管被人顺走之类的意外。

—— 前天晚上十二点多临睡时,张落雨听到了猫叫。当时还以为是猫**了,现在想来,当时那声音更像是惨叫声,想必是虐猫的人在作恶吧。昨天中午下课回来时,张落雨一靠近那只橘猫,它就连忙躲开,而且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想必是当时已经受了伤,开始有些怕人。但当时它的右眼还没受伤,所以说,给予橘猫重伤的那次虐待,应该是发生在昨天下午六点之后,因为那时它已经偷吃了徐佳鸿的外卖,如果已经身受重伤,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灵活地去偷外卖的。

—— 之前张落雨从舍友杨白林口中听说过: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会有校警在学生宿舍楼附近巡逻,他们是专门抓晚归的学生的。所以说,学生应该没有机会能够在外头逗留并虐猫,否则就会被巡逻的校警发现。

张落雨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正中间,他没有停下脚步,接着往前走。他的身影在黑暗中仿佛渐渐变成鬼魅。

—— 张落雨昨天检查过橘猫尾巴的断口位置,那里并不像是被人用利器直接割断的,更像是被夹断或者扯断的,因为创口处并不平齐,而且创口附近都向内凹了进去。

—— 橘猫的右眼被人用钝器打瞎,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虐猫的人应该是左手持械,所以他(她)应该是个左撇子。

张落雨戴上了原先放在书包里的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并将书包放在靠近前门的那个楼道里。

—— 从橘猫的伤势看来,虐猫者当时应该是下了死手才对,既然他(她)这么想杀死这只橘猫,那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奄奄一息的橘猫跑进竹林却没有追过去呢?

张落雨想到了一种解释:虐猫者对竹子过敏。

很快,张落雨就走到了101 宿舍的门前,门缝没有灯光透出来,看来里面的人应该是已经睡觉了。

“今晚睡得这么早吗?”张落雨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这么一句。

—— 从目前的推测来看,虐猫的人应该同时具有以下四条特征:一、在作案时间—— 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他(她)可以自由进出宿舍楼而不受限制。二、他(她)是左撇子。三、他(她)对竹子过敏。四、他(她)拥有能够夹断猫尾巴的工具—— 一般的工具并不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张落雨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放置在宿管值班室里的那个巨型老虎钳。

—— 从单条特征来看,符合的人或许有很多,但是组合起来,就能渐渐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张落雨最终锁定的虐猫者就是17 栋学生宿舍楼的宿管阿姨。

—— 前天下午六点多,张落雨从社会心理学课堂下课,并在食堂吃完晚饭回来时,在小树丛给橘猫喂火腿肠,但橘猫当时应该已经偷吃了外卖而且吃饱了,并没有吃自己投喂的零食,那时候宿管阿姨看到自己,说了些“离猫远点”

之类的话,并且面对面拍了自己的右肩。当时宿管阿姨的右手并没有拿任何东西,她是下意识使用左手拍的右肩膀,所以她应该是个左撇子。

—— 17 栋学生宿舍楼的前后门钥匙以及宿管值班室的钥匙都只有宿管阿姨一人拥有,哪怕是晚上十一点门禁之后,宿管阿姨也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宿舍楼。而学生未经允许都无法直接进入宿管值班室,能够随时拿到夹断橘猫尾巴的凶器—— 巨型老虎钳—— 的人大概率是宿管阿姨。

—— 宿管阿姨平时从来不会亲自清理竹林里的餐具盒和食物残渣,而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排住在17 栋的学生替她清理,也许她就是因为对竹子过敏,才会一直这样做。

—— 人到中年,换工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宿管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不用过多操劳。她只要向上级领导隐瞒自己对竹子过敏的事情,平时注意不靠近竹林,就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

张落雨站在宿管阿姨的101 室前,停留了至少五分钟,他要确保里面的人确实已经进入睡眠状态。

—— 当然,仅从橘猫被打瞎了右眼来判断虐猫者是左撇子有些武断,但是张落雨还有其他佐证。他观察过那只橘猫的尾巴断口角度(见图2),并且还原了虐猫者—— 宿管阿姨—— 的作案手法:因为巨型老虎钳又大又沉,必须站着才能操作,她为了防止橘猫猛烈挣扎时用利爪或者牙齿伤害自己,应该会用一只脚踩在橘猫的后背上,脚掌与猫身头尾方向垂直(平行的话,猫容易挣脱),然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老虎钳钳口夹在猫尾巴上,紧接着就是丧心病狂地发力夹断橘猫尾巴……

(图2 猫趴着的示意图)

—— 如果虐猫者是右撇子的话,那么猫尾巴断口处的倾斜角度应该是相反的(如图3、图4 所示),否则在操作大型老虎钳的时候,会被老虎钳顶住胸口,不利于右手发力。

(图3 右撇子作案示意图,虚线为老虎钳的作用位置)(图4 右撇子作案后猫趴着的示意图,可见尾巴处与图2 的尾巴断口方向相反,一个朝上一个朝下)

—— 如果虐猫者是左撇子的话,就能与事实相符(如图5、图6 所示)。

(图5 左撇子作案示意图,虚线为老虎钳的作用位置)(图6 左撇子作案后猫趴着的示意图)(左为图6,右为图2,图6 水平旋转180 度即可得到图2,旋转后两张图尾巴断口朝向一样,即虐猫者为左撇子)

—— 如果说,单单从橘猫右眼被打瞎来推断虐猫者为左撇子尚存争议,那么从橘猫尾巴的断口处朝向推理出同样的结论则是最好的佐证。

张落雨不带声音地吐了一大口气,然后用不快不慢的速度敲了三下门,左手敲门的力度不算重,楼上的人应该听不到,况且整个A 楼一层只有走廊两边尽头的101 和116 室有人住,他并不担心会让别人留意到自己。

没有回应。

张落雨稍微加大力气,抬起左手又敲了三下门,同时,他右手紧紧抓着那根长长的钢管。

还是没有回应。

张落雨做了个深呼吸,连续敲了好几下。这时,才终于听到里头传来声响——

“谁啊?”

对宿管阿姨来说,在睡觉时被人吵醒并不算新鲜事,而是种常态,因为总是会有晚归的学生需要自己打开宿舍楼的前门,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只能在宿舍楼前门摁下旁边对应101 室的门铃来叫醒她,根本不可能直接走进走廊用敲门的方式吵醒自己。

不过被吵醒的她也没多想,直接打开了防盗门。

门锁的弹簧才刚刚收起,整扇防盗门就被外面的人猛地一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尖叫声也没有时间涌出喉咙,额头就撞上了厚重的防盗门,随即整个人就晕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门外的张落雨这时轻轻推开门,脸色冷若冰霜,他往里走了几步,掏出自己的手机并打开手电筒—— 不能直接开灯,怕引起外头正在巡逻的校警的注意。

单人床的木板上紧紧贴着一张薄薄的床单,并没有凉席。这么热的天气却不用凉席,恰好也印证了她对竹子过敏的可能。

推理结论的最后一环完美闭合,张落雨将视线重新投向躺在地上的女人。

以前他从一位出过国的高中同学口中听说过,国外有完备的动物保护法律。

可惜的是,自己经常会看到有人虐待小动物却得不到严厉惩罚的新闻。那么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掩藏着多少隐秘的黑暗呢?

既然法律无法制裁这样的人,那么暂时就由我来填补这个缺口可好?

张落雨走到床边,拿起枕头旁的闹钟—— 他知道宿管阿姨有设置闹钟提醒自己及时开热水器的习惯。他将上面的时间回调半个小时,然后用力砸到地上。

这样,或许能给警方对作案时间的调查产生一定的干扰。

在半个小时前,自己还在两个社团的联谊活动上呢—— 这可是几十人都能为自己做证的不在场证明。

就算日后可能被警察查到自己今夜晚归,他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推理社和科幻社合办的联谊活动时间是两边“一起”确定的,张落雨只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参加活动,并且在活动结束后通过爬阳台的方式进入宿舍楼罢了—— 这对晚归的大学生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也不担心会留下指证自己的物证,他自认“作案”手法完美。

张落雨瞄准倒地女人的头部,举起了手中的钢管……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做。

张落雨相信,这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林星晴,千禧年生人,推理迷,ACG(动漫)文化爱好者,喜欢一切与推理有关的故事,喜欢一切可以讲述故事的载体。个人创作理念是:优秀的推理小说首先要是小说。目前正在努力创作这样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