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晴

自 序

事情的开头是这样子的。

最近这段日子,因为疫情,我一直待在家,几乎没有出去过,还拿这个当作自己不去找工作的借口,只是整天让自己埋首在电脑前,用积灰的键盘,一下又一下敲出自己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再随缘地投稿,希望能被出版方采用。

可惜的是,至今我仍然没有成功发表过任何作品,我的小说也接连封印在我的电脑硬盘里,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见识一下外头的阳光,仿佛我将它们制造出来,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改不掉的懒惰。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们自由。

我不希望自己的小说变成一条机械的生产线,这只会让我更加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我想成为小说家,我想写更多小说。

可是,我的母亲却对此表示质疑。

这一天,她对我说:“儿子啊,妈妈年纪大了,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母亲眼睛不好,并且始终认为我在不务正业、荒废自己,她希望我能找份好工作,老老实实去上班。

不用她多说什么,我也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我回答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写推理小说。”

我的回答很简洁,意思就是,我将写小说当成自己的工作,并非只是宅在家里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

“推理小说?就是那些一直死人、一直杀人的犯罪小说?”母亲又激动起来,“儿子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明明小时候是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越长大就越叛逆了呢?以前都带你看过心理医生了,为什么还是戒不掉?你看这么多推理小说,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女孩子会觉得你是心理变态!”

我无法反驳,哪怕我不是第一遍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我也依旧相当生气,因为推理小说是我的爱好,是我此生最珍视的精神食粮,被人这样肆意践踏,我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可偏偏这个人,是我体弱的母亲,我不能对她生气,也不能强硬地反驳,只能默默忍受她对我的不解。况且,我也没有被人认可的作品,也因此失去了反驳的可能,我现在确实一事无成。

我不想让任何人误解推理小说,也不想让年迈的母亲误解我。

我曾经给母亲耐心地解释过推理小说并非只有血腥与谋杀,不少作品还有温暖与感性,其中“日常之谜”这一种新近流行的类型就是最好的体现。

在“日常之谜”里,没有谋杀,没有犯罪,结尾大多体现出人性的温情。

像去年a 由华斯比选编的《给孩子的推理故事》就是一本“日常之谜”短篇合集,我在今年一月份,也就是新年期间给母亲详细介绍过这本书,像鸡丁的《彼岸的心》、林斯谚的《圣诞夜奇迹》以及王稼骏的《亚斯伯格的双鱼》等等,我还特意重新看了一遍,分别列出了小说的故事走向,以及作者所想表达出来的温馨结尾,然后一一向母亲说明,我只是由衷地希望她能够抽空看上一两篇,哪怕能让她稍微改变一下一直以来对推理小说固执的偏见,我也就能轻松不少。

不过,当时母亲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强调说自己的眼睛不好,看书看太久会眼睛痛,无论我再说什么她都不肯看,即使我说我可以读给她听,她也不愿意,甚至还窥破了我的意图,一直催我出去找工作。

没办法,看来,我也是时候尝试动笔写一篇“日常之谜”了。如果我将自己写的小说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印下来,再软磨硬泡一番,母亲可能会看在是我写的分儿上勉强看完。

只不过,我不是个善于构思的人,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无法直接从零开始杜撰一个全新的故事,每次驱使我动笔的往往都是灵感。

我现在没有“日常之谜”的创作灵感。

苦思多日,我最终决定将自己以前的一个尚未落笔的构思略作修改,“改”

成一篇“日常之谜”。

就这样,我打开电脑文档,敲下了这篇小说的标题——《 偷外卖的贼》。

a 此处指“ 我”写下这段文字时所处的时间线2020 年的去年,即2019 年。

偷外卖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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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各位同学有没有听说过‘社交假面’这个概念?在现代社会,通过社交积累人脉其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人们总是趋向于在一个群体中寻找别人对自己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可是,人与人之间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要通过一些共同喜好和共同观点去培养。在培养这些共同点的时候,习惯于妥协的一方就更容易戴上‘假面’,虽然不真实,但是不能说他(她)不真诚。因为在一个社交的情境中需要这样一种表面缓和的气氛,不说真实与否,能缓和气氛就已经非常重要了。在座的同学应该或多或少地戴上过或者仍然在戴着‘社交假面’吧?哈哈!大家不要急着否认,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相反,我认为这很正常……啊,不好意思,刚刚偏题了,说了这么多,其实这和我们今天讲课的内容有很大的关联……”

长相帅气,衣着端正,就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心理学教授在讲台上朗声讲授着今天的课堂内容,底下绝大多数学生都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课风格吸引住了,唯独张落雨。

张落雨今年读大三,按照学校对课程的规定,选修课的学分必须在大一、大二这两年内修满,可他偏偏在大二下学期自己选的选修课中出了些许差错—— 两门选修课的期末论文交反了—— 最终导致两门选修课的学分都没有修到。而大三上学期的课程又比较紧凑,张落雨只好在上、下两学期分别补修一门选修课,这样才能在大四之前修够学分、顺利实习。

他大三上学期补选的选修课是影视鉴赏,下学期—— 也就是这学期选的是现在正在上的社会心理学。

对于张落雨来说,选修课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课程,他向来都不会专注去听。他也不担心老师上课会提问,因为在选这门课程之前,他就在学校的公众号里翻看过一遍其他学生对选修课老师的评价,张落雨是专门挑那些上课不会提问的老师的课程去选的。

况且期末要么是开卷考试,要么就是一篇给你一周时间准备的课后论文—— 两者都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不再犯交错论文这种低级错误,学分肯定能妥妥修到手。

此刻,张落雨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低着头,借前座男生高大的背影遮挡自己翻看小说的动作。他手头上这本正在翻看的小说叫作《13·67》,是一本推理小说。这本书是今年年初父亲去香港出差时顺便给他带回来的。这本推理小说是去年a 出版的,在网络论坛上好评如潮,就连从来都不看繁体书的张落雨也禁不住**,忍不住翻看起来。

作为学校推理逻辑社的现任社长,他觉得自己有了解港台推理小说的义务—— 哪怕即将卸任。

张落雨从来都没有看过这种竖版的繁体中文小说,所以看得特别慢,再加上他有摘抄的习惯,看到写得好的句子就会记录在笔记本上,这使得原本就很慢的阅读速度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不过“因祸得福”,这样就能更仔细地欣赏这部作品了。

他不顾右手手臂上白色运动袖套带来的闷热与瘙痒感,专心致志地读着。

一页又一页,时间流逝着。

窗外的烈日也逐渐收敛,天空挂上一层柔和的昏黄色。

晚上六点十分一到,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老师宣布下课后,张落雨一边往教室外跑,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小说放回书包里,幸好这堂社会心理学选修课的教室是在二楼,而且a 此处指小说《偷外卖的贼》所处的时间线“2015 年的去年”,即2014 年。

是在靠近楼道的位置,张落雨在学生下楼的人流高峰期到来之前就顺利下到一楼,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北苑食堂的方向赶去。

张落雨在食堂三楼吃完简单的晚饭后,已经将近六点二十五分。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远处是一片黑,看不到尽头,就跟个黑洞似的—— 张落雨感觉自己的肚子也是这样,明明刚刚才吃完一顿,却没有什么饱腹感。可是,待会儿社团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吃一顿,他想了想,最终到食堂一楼旁边的小卖部买了根火腿肠,边吃边往宿舍走。

张落雨住在学生宿舍第17 栋B 楼512 号,第17 栋宿舍楼就在距离北苑食堂侧门前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者之间其实只隔着一条马路。

张落雨走在这条马路上,手中的火腿肠才只咬了一口。他右手边是北苑食堂的方向,左手边是宽度不到两米、零零散散种了几棵树的树丛,与树丛紧紧相接的,就是第17 栋学生宿舍A 楼的阳台位置。

(图1 a 为楼道,b 为宿管值班室,c 为后门围栏门)其实,从北苑食堂回宿舍的最短路径是走宿舍楼的后门,不过后门的围栏门只在上午开放,其余时间都会关上,所以张落雨只好往有宿管值班室的前门走。

张落雨左手边宿舍的阳台都空****的, 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其实,A 楼是大四学生的宿舍,但是他们基本都出去实习了,所以宿舍就空了下来。

A 楼一层的101 室是宿管阿姨的休息室,跟这层楼的其他十五间宿舍相比,101 室的阳台装有防盗网,其他十五间宿舍的阳台虽然没有装防盗网,但是门是从宿舍内部上锁的,所以出去实习的学生也不怕会有小偷光顾,当然,他们也会提前撤走大部分行李,余下的可能就是些懒得带走的不值钱的东西。

“喵—— ”

张落雨就要走出马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猫叫,他朝声源望去,最先看到的是那个装有防盗网的阳台上的橘子皮,然后才看到前方树丛下躲藏着的那只橘色小猫咪。

原来是老朋友啊。

张落雨浅浅地笑了笑,他蹲下身子,伸出手中的半截火腿肠对橘猫说道:“小馋猫,要不要尝尝?”

橘猫往前走了两步,好像嗅了嗅火腿肠,却没有咬下去,它舔着自己的爪子,看来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居然还嫌弃我的口水,”张落雨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下次再给你买根新的,我先走咯。”说完,张落雨站起身,准备往宿舍楼的前门走去,结果正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宿管阿姨,他反应很快,笑着对宿管阿姨点了下头,打招呼道,“阿姨好。”

“嗯,你好。”宿管阿姨认出张落雨就是那个平时经常对自己问好的学生,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右肩劝道,“下次离那野猫远点,没准它还会咬人。”

“野猫?”张落雨一脸不解道,“我看这小猫经常在您宿舍的阳台底下休息,我还以为是阿姨您养的呢。”

“不是我养的,”宿管阿姨摇摇头,解释道,“是前任宿管霞姐养的,她前几年去世后,这只猫就一直逗留在我们这宿舍楼,怎么赶都赶不走。”

“原来如此。”张落雨回头望了眼橘猫的位置,也许它主人还在的时候,它就经常待在那里吧。

“叮叮叮—— ”

从装有防盗网的屋里传出了床头闹钟的铃声,宿管阿姨听到后,连忙说道:“哎呀,都要到开热水的时间了,我就不跟你聊了啊!”

张落雨告别宿管阿姨后,走出马路站到台阶上,侧边地面上有一个打翻的快餐盒,饭菜满地都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外卖小哥这么不小心,张落雨并没有多想,快步往宿舍楼的前门走。宿管值班室前的地面上满是待领取的外卖,他好不容易才从外卖小哥和地上外卖的“包围”中挤出一条路,终于走进了楼道里,他把手中的火腿肠包装袋丢进楼道的垃圾桶后就往上走。很快,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还没推开门,张落雨就听到里头三名舍友的打闹声。他一边走进宿舍,一边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听听。”

“思伟的外卖又被偷了。”舍长伍焕创笑着说道,“刚才我们三个在打游戏,他外卖到得比较早,抽不开身下去拿,于是让外卖小哥放楼下,结果打完游戏一下去,外卖找不到了。”

“这学期第三次了!”光着膀子的黄思伟越想越气,“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汤饭,我非得给他来一拳不可!”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挥拳的动作,结果双下巴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特别有喜感,“这偷外卖的人真是猖狂!咱们宿舍楼群几乎每天都有暴躁老哥在群里骂偷外卖的人,我前段时间还特意留了个心眼,最后发现—— 一天至少有一个人的外卖被偷。”

“真是老倒霉蛋了。不如跟我学学?多吃食堂,少点外卖,还能省下不少钱呢。”张落雨这般调侃道,他自己也就大一上学期点过几次外卖,后来发现吃食堂比较便宜,能省不少钱去买书,干脆就一直吃食堂了。他走到自己放满推理小说的书桌旁放下书包,按揉一番僵硬的脖子:“那你跟商家联系了没有?”

“联系过了,”黄思伟脸鼓得跟个青蛙似的,“他们说外卖小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过——‘ 你尽快下来拿,外卖丢失我们不负责的哦’,就没赔给我。”

“这也不能怪商家,”杨白林笑着说道,“不是所有店家都跟‘炒饭王’一样好心,丢失了还能给你补一份。”

因为外卖不会配送上楼,而且外卖小哥为了节省时间,通常会在还没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就给买家打电话,经常会有在楼下傻傻等上五六分钟才等到外卖小哥的情况发生。因此,大家一般都是让外卖小哥直接把外卖放到楼下,等过几分钟再直接下去拿,这样一般都能拿得到,也不至于在外面干等。

“真羡慕你们下午没课,”张落雨转移话题道,“我要是没课,说不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去了。在教室里看书,老师一直在讲台上说话,我总静不下心。”

“谁让你小子大二交错论文来着?”伍焕创哈哈大笑,“可能整个大三就你需要补选修课的学分了。”

“唉—— ”张落雨长长地舒了口气,“对了,你们今晚都不急着洗澡吧?”

“不急,你要洗就洗呗。这天这么热,洗太早晚上还得出汗。”说到这里,杨白林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啊—— 该死的六月!”

“七月八月更热,六月份就受不了了?”

“七月份都回家了,在家有空调还怕什么?”杨白林看了眼阳台门上方的空调,“要不是学校报修的工作效率低,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啊!”

“你今晚打算洗完澡出去吗?”伍焕创问了一句。

“嗯,社团差不多要交接了,今晚我们大三的两个社长跟下一任简单聚聚,交代一下工作方面的事情。”张落雨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算是满意的得体衣服,“晚些大家可能还得出去吃个夜宵,估计没那么快回来。今天中午出了一身汗,不洗澡感觉浑身难受。”

“你现在洗的话,今晚回来不还得洗一次?”黄思伟刚刚又点完一份外卖,放下了手机,“天这么热,你今晚出去再回来肯定出汗。”

“那也没办法。”张落雨走出阳台取下自己的毛巾,“我们社团活动也不是运动,就是坐在一起聊天而已,晚上也凉快些,应该不会出什么汗吧—— 只要情绪别太激动就好了。”

“你们可别跟上次一样吵起来,”杨白林回忆道,“去年你们社团聚会的时候,不是有几名社员因为东野圭吾吵起来了吗?”

“也不算是吵起来,哪有那么严重?”张落雨笑着解释道,“就是看法不同而已,然后大家辩论了一番,其实作为社团活动来说还挺有意思的,毕竟我们平时的社团活动太单调了,除了交流推理小说外,也就校园寻宝、猜字谜,没什么特别的。”最让张落雨感到遗憾的是,自己大二当上副社长,大三当上社长,掌权的这两年都没能将推理逻辑社发扬光大,整个社团的主要活动人员其实也就不到二十个,比起学校的其他兴趣社团,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他不被人察觉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放到书桌上,说道:“我先去洗澡了。”

走进浴室,张落雨才脱下自己右手手臂的白色运动袖套。

1

宿舍配套的阳台特别小,勉强能放下一台不大的洗衣机和饮水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仅容一人使用的洗漱台。

洗完澡的张落雨来到洗漱台,先把衣服洗干净再晾好,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社团的活动室在旧教学楼的一层,他从宿舍出发,走上十分钟就能到。张落雨从书包拿出钥匙将门打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

刚才愣神的时候,他在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次来社团的机会,且来且珍惜吧。

张落雨顺手打开门旁的灯,最先看向的位置是面前的大书柜—— 这是他大一时整个社团一起合资买的,当时社团的推理小说越存越多,之前的小书架就不顶用了。他有幸见证社团能从“小书架”发展到“大书柜”,遗憾的是,自己在任期间,社团还没能够出一本由内部成员供稿的社刊。

这是张落雨的梦想—— 这样的梦想,可能还得再经过好几届的人员变动发展才能实现吧?可惜自己不能参与其中,只能成为铺路的石板,不过他很庆幸自己能成为“石板”的一员。

张落雨微微笑着,坐在大圆木桌边的其中一个座位上,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尚未看完的推理小说,静静地翻阅起来。

……或许手法是黑色的,但目的是白色的。让正义彰显于黑与白之间……

张落雨读到这段话时,觉得特别喜欢,于是拿出笔记本将它记录下来。末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阅读下去。

窗外虫鸣阵阵,室内书页唰唰。

他渐渐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温暖起来,有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张落雨摩挲着充满书香的纸张,看着一个个珍贵的文字在向他倾诉……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张落雨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暂时压抑住内心的浮躁与不安,不用去管别人,也不用惦念自身—— 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看小说的原因吧。

他已经专注到根本没发现有人走进活动室的地步了。

那人悄悄靠近张落雨,只剩一步之遥时,突然伸出手抓起张落雨右手手臂的白色运动袖套,弹性十足的运动袖套被拉长后,那人又猛地一松手。运动袖套拍打在张落雨手臂上,传来“嗒”的一声,随之快速恢复原状,而袖套的主人则被吓了一大跳。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张落雨瞪大双眼,眼神里满是惊讶与恐慌,沉重的呼吸带动着声带,发出毫无规律的颤音,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对面前的人质问道,“走路就不能大点声吗?!”

“嘿嘿—— ”

“苏!晓!曼!”张落雨一字一顿喊出对方的名字,“真是的,以后我看书的时候别这样突然吓我,我就怕哪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好吧,师兄对不起。”苏晓曼稍显愧疚地嘟起嘴,吐了吐舌头,“不过以后可能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张落雨随手将书签夹在书里,合上小说,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对苏晓曼说道:“算了,没事,你先坐吧,他们还没过来,我们再等等。”

苏晓曼坐在张落雨旁边,正想找个话题,结果她看到对方手中的小说,于是顺势开口问道:“这个作者就是之前拿过第二届岛田庄司推理小说奖的那个吗?”

张落雨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有兴趣吗?”

“兴趣倒是有,不过我不习惯看台版书。而且台版书好贵,我买不起。嘿嘿,师兄你要不要读给我听?”苏晓曼伸了个懒腰后趴在圆木桌上,将头扭向不正对张落雨的一侧,“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目前给我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不过我还没有看完,具体怎样还说不出来。”

“我是说我。”

“嗯?”张落雨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苏晓曼慢慢说道,“别误会,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和想法,就是单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决定把社团社长的位置留给我而已。”

“这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你最合适,就让你来担任了。”

张落雨耸了耸肩,“当社长挺累的,我觉得你能吃苦,心态也比较好,想来想去也就觉得你合适。”

“原来如此……”苏晓曼从圆木桌上抬起头来,换成双手撑住下巴的姿势,长发遮住她的脸,让张落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时间过得真是快呢,大一那年的社团招新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谁又能想到下学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师兄了呢?”

“是啊,一晃两年就这样过去了。”

“师兄,我再问你个问题。”苏晓曼突然来了兴致,“你还记得两年前社团招新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这个嘛……”张落雨努力回忆了一番,“这个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师兄忘了那些话确实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情,可能也就只有我记得这么牢吧。”苏晓曼望向张落雨,复述道,“你当时对还在纠结该加入推理社还是科幻社的我说:‘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推理小说中天然携带的真善美:步步探索、拨开迷雾、寻求真相,是为真;好义嫉恶、邪不胜正、真凶伏法,是为善;抽丝剥茧、条分缕析、不悖逻辑,是为美。遗憾的是,外行人总是会将血腥、谋杀、暴力等字眼作为推理小说的标签,忽略了其中崇高的一面。’”

“哦,我有印象了,这话我当时是在网上看到的。”张落雨犹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点了一下头,“我当时还说过,好的同好就跟好的伴侣一样,总是可遇不可求。”

“是啊,都怪师兄的这番话,我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好的伴侣。”

“等等,这也能赖我吗?”

“不赖你赖谁?”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张落雨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顺着话题打趣道,“那你现在就把我以前说的话通通忘掉,没准第二天就找到了。”

“哪有这么简单嘛!”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没过多久,该来的人就都来齐了。

2

推理逻辑社的社长张落雨和副社长陈幻风依次说完社团的宗旨、目标以及身为管理人员的工作内容之后,今天晚上的聚会才算是完成了第一部分。

“……既然事先有跟你们两人透露过,那我和幻风也就不担心你们产生抵触心理了,”张落雨此刻一脸严肃地看向面前的苏晓曼和李义隆,用郑重的口吻宣布道,“从今天开始,苏晓曼就正式接任我的职务,李义隆接任陈幻风,你们两个就是校推理逻辑社第七届的正、副社长!”

说完,张落雨顿了顿,观察了一番两人的反应后,笑着补充道,“我说完了。”

一阵沉默过后,苏晓曼突然“扑哧”一声,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师兄正经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感觉怪怪的,平时我们哪有这么正经啊?”李义隆也咧嘴笑着。

“交接仪式毕竟还是挺重要的,就算我们是假正经,也是‘正经’嘛!起码走个流程。”张落雨扬起嘴角,望向自己的老搭档陈幻风,“幻风,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了,该说的话其实以前我们就说过好多回了,今天就是走个过场而已。”陈幻风把桌面散乱的纸张收好,将堆叠整齐的文件递给苏晓曼,“这是我和落雨准备的材料,除了刚才说到的内容之外,上面还有一些赞助商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够对你们以后的社团运作有所帮助。”

“谢谢师兄!”苏晓曼点头致谢,并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

“啊—— ”陈幻风伸了个懒腰,发出长长的叹息声,“现在我还真是无官一身轻啊!”

“没想到都快九点半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就这么一些简单的交接内容,我们都能说上一个半小时。”张落雨放下手机,轻轻说道,“现在我们进入第二个环节。”

“好!”苏晓曼将手中的文件放入书包,兴高采烈地说道,“去吃夜宵咯!”

“不,”张落雨否认道,“夜宵是第三个环节。”

“落雨,你事先可没跟我说过有第二个环节啊……”陈幻风说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嘶—— 难道说……你之前可是跟我说今年干脆取消掉第二个环节的,怎么又心血**了?”

“嘿嘿—— ”张落雨笑着摇摇头,故意卖起了关子。

“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喜欢推理小说的人自然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李义隆也不例外,连忙催促道,“师兄,你就快点跟我们说吧!”

“好好,别急,”张落雨两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第二个环节就是‘考核’。”

“考核?不会吧?”苏晓曼皱起眉头来,“你们两个都说了一个多小时的交接工作了,如果我和李义隆考核没过的话,你们不就白讲那么久了吗?”

“是加上引号的‘考核’,”张落雨耐心地解释道,“‘考核’的结果并不重要,你们现在已经是新一届的正、副社长了,我之所以把‘考核’放在第二环节,交接放在第一环节,其实也是因为这个‘考核’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影响,它仅仅是我们社团交接时的一项流程罢了,你们就当作玩一个游戏,放松点就好了。”

“原来如此,”李义隆点点头,“那师兄你说。”

张落雨见苏晓曼也点了头,便继续说道:“去年我和幻风接手社团的时候,上一届的社长给我们出了一道谜题。那个谜题是他亲自写的一篇短篇推理小说,‘谜题篇’一万五千多字,‘解答篇’两千多字,他当时收起‘解答篇’,把‘谜题篇’给我们看,让我们思考一个下午,最后再给他答案。”

“这听起来就好有趣!”苏晓曼双眼亮闪闪地盯住张落雨,“那师兄,我们这次是不是就能看到你写的小说了?”

“只是听起来有趣而已,”陈幻风无奈地苦笑道,“上届社长的脑洞太新奇了,他写的那篇设定系推理非常难,我和落雨都没能解答出来。”

“抱歉,我没那个水平。”张落雨轻轻摇了两下头,“我自己并没有写什么推理小说,我要说的‘谜题’也不算是‘谜题’,也就只是今天突然脑子一热,想和大家聊聊罢了。”

“那么,所谓的谜题究竟是什么呢?”李义隆追问道。

“谜题嘛,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 ”张落雨稍作停顿,然后用正经的语气问道,“是谁偷了外卖?”

“什么?”

“啊?”苏晓曼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大学也都读了快两年了,自己或者身边的同学应该有过被偷外卖的经历吧?”张落雨缓缓陈述道,“我想问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偷了我们的外卖?”

“偷是被偷过,我们女生那栋宿舍楼确实偶尔会有学生外卖被偷的事情发生。但是师兄啊,我们怎么会知道到底是谁偷的嘛!要是知道的话,哪里还会让小偷‘逍遥法外’这么久?”苏晓曼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继续说道,“一栋学生宿舍楼分为A 楼和B 楼,分别住着不同年级的学生,A、B 楼各有7 层,每层各有16 间宿舍,一间宿舍住4 名学生,那么一栋学生宿舍楼大概有7 乘16 乘4 再乘2,唔—— 差不多九百人,我们又不是全认识,否则早就把偷外卖的贼抓出来了!”

“是啊,师兄,虽然这个‘考核’不会影响我们的继任,但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头绪啊,这也太难了吧……”李义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实话,除了咱们推理社团,我在学校认识的人真的不多,就连部分同班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更何况是一整栋学生宿舍的人啊……”

陈幻风笑眯眯地凝视着张落雨,并没有说话。

“我当然不是要你们当场说出小偷的名字!”张落雨又好气又好笑地解释道,“我们四个就连住的宿舍楼都不是同一栋,怎么可能会找出同一个人?我只是想让你们分析分析,看看偷外卖的人到底有些什么特征而已。”

“可是……”李义隆虽然稍显迟疑,但还是接着说道,“我们看推理小说一般不是不会太过于计较现实性吗?让我们直接推理现实里的‘案件’—— 而且还是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明确的‘案件’,是不是有些……呃—— 这该怎么形容呢……”

“你是不是想说这感觉就有些像‘狗咬乌龟—— 无从下手’呢?”苏晓曼替他说道。

“对对对!就是无从下手!”李义隆猛地点头,然后望向张落雨,显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师兄啊,虽然这个‘考核’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你的问题确实有些为难我们了。”

“就是嘛……”苏晓曼也低声应和道。

张落雨下意识舔了下嘴唇,深吸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幻风看着这个尴尬的场面,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说道:“其实你们俩完全不用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落雨的意思也不是让你们推理出小偷的宿舍门牌号,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苏晓曼悄悄望了眼张落雨,对方的视线停留在圆木桌的桌面,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给人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那么,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们分析小偷的个人特征吗?”

“差不多吧。”陈幻风回答道,“要不你们两个试试?”

“好吧,那我先来,”李义隆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首先,小偷应该经济情况比较拮据,可能家里人给的生活费不多。”

“也有可能是他(她)平时比较大手大脚,家里给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没办法才会偷别人的外卖。”苏晓曼补充道。

张落雨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两人继续。

“呃—— ”李义隆仔细地思索一番,却始终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

“我来问一个问题吧,”许久不说话的张落雨这时看到两人陷入了思维的瓶颈,于是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偷外卖的人难道每次‘作案’得手再回到宿舍时,都不会被舍友发现吗?比方说,舍友都没看到他(她)使用手机,也没听见他(她)有电话打进来,他(她)却声称外卖到了,然后下楼取了一份外卖回到宿舍。”

“这确实有些奇怪……”苏晓曼转动着明亮的眸子,快速接话道,“会不会是这样呢?小偷算了下大概的配送时间—— 比方说我点外卖一般是四十多分钟才能配送到—— 他(她)事先设置好一个定时闹钟,等到闹钟一响,他(她)就假装是电话拨入,然后他(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关掉闹钟,假装接了个外卖小哥的电话,并且在舍友面前装作跟外卖小哥聊天的样子,再下楼‘取’外卖。这样的话,同宿舍的舍友不就不会怀疑他(她)了吗?”

“这可真是恶魔的智慧啊!”李义隆用了个推理小说里的梗来接过话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偷个外卖还仔细计算每一步。”

“不止如此,”苏晓曼继续说道,“外卖包装袋上面不是会有张白色的商家订单吗?偷外卖的贼如果要做得更加细致,就要在回到宿舍前—— 也就是在爬楼梯的过程中—— 偷偷处理掉那张订单,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舍友会在那张订单中看出破绽了。”

“我认为其实要做到这些,并不怎么奇怪,这也算不上是过于小心,就跟刑侦探案剧里的凶手一样,他们在作案前都会戴上手套,这属于‘基本常识’。”张落雨右手手指敲打着右腿膝盖,“但真的会有人这么小心吗?不就是偷一份十块钱左右的外卖吗?非要做得这么细致?你们平时会留意舍友的外卖是什么时候配送过来的吗?你们会观察舍友外卖包装袋上是否有白色订单、白色订单上的名字是否与本人匹配吗?”

陈幻风果断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还真不会。”

“我也不会。”苏晓曼说道。

“我应该也不会,”李义隆回忆道,“话说谁会注意这些东西啊?”

“那就是了,”张落雨撇撇嘴,“再加上学校本身就不赞成我们点外卖,哪怕宿舍楼门前那个监控摄像头拍到那人的‘作案过程’,学校也不会同意我们查看监控录像。况且这么多人点外卖,就算能够查看监控录像,我们又怎么能知道那个人拿的外卖其实并不是自己点的呢?难道还要让学生们拿着自己的外卖单出来一个一个确认吗?我们平时点外卖,订单都会随着包装袋一起丢弃吧?谁还会留存下来?”

“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苏晓曼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师兄,那我们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啊,不如早点出去吃夜宵,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你啊,整天就知道吃。”陈幻风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们和隔壁科幻社的联谊时间还没确定下来呢,你得尽快安排上,别让他们等太久。”

“我今早就联系过他们了,”苏晓曼故意做出稍显不满的样子说道,“他们的负责人说这学期没有多少时间了,干脆就定在这个周末,后天不是星期五吗?他们说星期五晚上或者星期六晚上都行,让我们挑一天。”

“别不开心,你幻风师兄也不是真的在怪你,故意逗逗你而已。这个具体时间还得征求下大一学弟学妹们的意见才行。苏晓曼,你以后作为社团的社长,绝对不能失掉自己的威严,必须能镇住他们,但也不能过于一言堂。当然,更重要的是,别因为繁忙的社团活动犯下本不该犯的错误—— 比方说我之前交错选修课论文。”张落雨背起书包,“我们四个还是先去吃夜宵吧!或许这是我们以社团同好身份进行的最后一次聚餐了,再过两周可就要进入期末总复习阶段,大四我和幻风出去实习,估计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3

张落雨等人从比萨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事实上,周日到周五晚学校宿舍楼的门禁时间是十一点整。

当然,四人肯定也都清楚这一点,他们之所以还可以表现得这么有恃无恐,完全是因为宿舍楼一楼的阳台都没有装防盗网(除了宿管阿姨的A101 室)。晚归的话,只要和住在一楼的校友“友好沟通”一番,通常他们都会选择“放行”。

走了不到三分钟,他们就经过了校门口。这时,原本应该和其他三名男生分路走的苏晓曼说道:“师兄,我要送你回宿舍!”

“得了吧,”张落雨笑着回应道,“我送你回去还差不多。”

“那说好了,你送我回去。”

“行吧,”张落雨对陈幻风和李义隆说道,“你们俩就先走吧,我得把这姑奶奶先送回去。”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陈幻风点了点头。

“那师兄再见!”李义隆跟张落雨告别道。

“嗯,再见。”张落雨目送两人走远,直至他们走入拐角,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转回头对身边的苏晓曼说道:“走吧。”

“没想到师兄还真的肯送我回去,”苏晓曼笑嘻嘻地说着,“其实没有这个必要的,在学校安全得很。”

“是吗?那我回去了?”张落雨作势要走。

“喂!”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也许是心境有些许的改变,张落雨感觉心情非常舒畅,脸上也时不时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反正送你回去也不用花多少时间,没关系的。”

“后面这句话完全不用说。”

“我是实话实说。”

“嘁,那师兄可真是不解风情啊。”苏晓曼顿了顿,似乎是在暗暗下定决心,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转移话题开口说道,“谢谢师兄在过去两年对我的照顾,非常感谢!我会铭记一辈子的!”

张落雨一愣,连忙望向对方,她只是低着头,不敢望向自己—— 这可与她平日大大咧咧的风格完全不符。他察觉到了苏晓曼颤抖声音中的不坚定,思索一番,为了阻止事情往自己猜测的方向发展,于是轻轻摇头,解释道:“对我来说,就跟照顾妹妹一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照,照顾妹妹?”

“嗯,”张落雨毫不犹豫地肯定道,“你这性格跟我妹妹太像了,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妹妹来看待。”

“这样啊……”苏晓曼貌似有些失落,但很快她就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道,“没关系,我能有师兄这样对我好的哥哥也挺不错……对了师兄,你妹妹今年多大?应该比我小些吧?大一?还是高中生?”

看到苏晓曼为了掩饰尴尬而转移话题,张落雨也不忍心欺骗对方,便实话实说道:“她比你还要大一岁,我跟妹妹是‘龙凤胎’。”

“原来如此……那她也在广州吗?”

“她在珠海读大学。”

苏晓曼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说什么。

对她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张落雨在心里默默苦笑着,干脆也保持沉默。

大约过了五分钟,张落雨将苏晓曼送到了宿舍楼下,并亲眼看她跟一楼的学生沟通一番从阳台爬进宿舍后,才转身离开。

张落雨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一路上还碰见几个跟自己一样晚归的学生,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立马就回宿舍的意思,张落雨摇摇头,接着往回走。

最终,他走到17 栋学生宿舍楼A 楼1 层阳台外边马路的位置。果不其然,除了宿管阿姨的101 室之外,116 号宿舍也亮着灯—— 这在大四学生居住的A 楼算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因为现在大四学生基本都已经出去实习了,是不会待在学校的。

张落雨轻步踏入小树丛,站在阳台边缘朝宿舍里喊了一声:“师兄好,可以借个路吗?”

没过多久,116 宿舍的阳台门开了,让张落雨没想到的是,开门的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 熊雄。

熊雄也略感诧异地望向张落雨,过了一会儿才招呼张落雨爬进来,熊雄将爬入阳台的张落雨领到宿舍里头,笑道:“没想到还让我撞上社长了。”

熊雄目前读大一,也是校推理逻辑社的一员。

“以后你得喊晓曼师姐社长了,今晚我们刚交接完。”张落雨纠正过后,整个打量了一番116 宿舍,末了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住在这儿,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