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钺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目光在缭绕的淡白雾气中放到小远脸上。

他开口说话:“想亲啊?”

对方忙不迭点头,还夸张地一咽口水,喉结滚了滚。

一根手指勾了勾,谭钺的笑很**漾。

小孩儿跟丢了魂似的,眼神凝滞地把自己送上去,嘴撅得突出下巴以外,跟着睫毛下落,闭上眼。

啪,一记闪电般的绝杀弹功,小远痛呼一声,捂上嘴。

谭钺七分不屑,三分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嘴损道:“还他妈是个小色鬼!”

不知委屈还是真疼,小远马上泪水蒙了眼睛。

小家伙不声不响,双手交叠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顺着指缝流。

谭钺傻了眼,赶快去看。

他不觉得自己使了多大力气,可也不确定会不会指甲伤了他的嘴。

小远很乖,不闹不矫情,就让谭钺扒下自己的手,托起下巴。

有点红,好像还稍微有点肿……吧?

谭钺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伤,至少不该哭成那样……就这么走神的一瞬,捏着的下巴突然动了。

吧唧,很重的一口,不但亲上来的声音响,他还被撞得向后仰,那力度要不是肉嘟嘟地撅着个嘴,非把他牙床子磕破一块不可。

平生第一回 谭钺被亲懵了,似乎还在消化自己被耍了的事实。

小远倒笑开了,一双小虎牙冒出两个瓷白的尖角:“我骗你的,哈哈哈!中招了吧。”

“影帝啊?”谭钺脸色不大好。

“啊?”

耳朵又有点听不见了。

小远想往上凑,被谭钺一瞪又缩回脖子:“……是,是真弹出泪来了!就这就这,”小孩儿猜是因为这个,忙解释:“鼻子都酸啦!我就,就深化了一下下……”

哭向来不是问题,泪腺这个东西可能对大多数人都不可控,但小远不是,什么时候哭,哭多久,怎么个哭法都是可以掌握的,他以前哭太多了,久而久之锻炼出这个技能。

骗个吻哭得稀里哗啦,谭钺没见过这样的:“闲的你?!还他妈装哭!”

耳朵这会儿又好了。

小远立刻揪住漏洞:“那我不哭了,你让亲吗?”

接得倒快。

“别聊这个了。”

谭钺一脑门官司,从半抬的屁股兜里抽出手机,低头玩上了。

那一阵又来了,很响的耳鸣声,小远两个耳朵都听不见了,不过看哥哥那样子还不如不听,准没好话。

他脸色一沉,没吭声。

谭钺成心晾他,玩了把小游戏才抬头:“你很闲?不高考了?”

还没听清。

就没听清。

小远目视前方,小脸绷得一点皱纹都没有:“我要把便便带走。”

“带吧。”

谭钺不搭理他。

“换回来一窝橘猫,”小远冷冷一哼:“大母橘,老大个,还有六只小的,特 别 闹!”

谭钺:“……”

客厅一时陷入僵持。

小远没想到谭钺会先开口讲话,嘴巴一张一合,他看着,把目光移走,梗着脖子望天。

谭钺恼了,在手机啪嗒啪啪按着,拿到对方眼前。

嗯。

就一个字。

小远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灼灼地跃过手机问哥哥:“真的??”

谭钺点头。

每个细胞都不允许他再继续装生气,从脚趾头兴奋到头发丝,小远呦呵一声一个拳头怼天,一蹦三尺高,上一秒脸拉得有多黑,这一秒就有多红润透亮。

阴霾一扫净,就这么神奇。

谭钺觉得他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GET这怪小孩儿,他无奈一笑,让他躲开别挡路,起来把打包的烤肉挨个放进冰箱。

**

几天过去,小远淘宝定的猫爬架终于到了,便便上来下去地玩,塞入猫包眼神还充满着眷恋。

一家七口猫包不顶用,小远想用何医生那边的大笼子搬运,谭钺怕他一个人搞不定,跟他去了诊所。

何枫不会有好脸子,这小崽子现在要么逮不着,逮着也不给你好好交代,滑得跟条入水的泥鳅。

他当场就把小远给按了,叫的还是他大名,尚远远。

小孩脖子一缩,回头时何枫已经火力全开,训斥大半天才看到小孩儿身后,插着口袋的男人。

世界就这么小,那个在酒店跟苏灼抢一个男人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何枫一声口哨,脸上挂了些戏谑的表情。

那回还真是别开生面的大型吃醋现场,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拉了这小子一把,肩骨都要被苏桌踹断。

不过这种回味乐子的状态马上被震惊取代,何枫慢慢地扭过头看向尚远远。

小远没读懂何医生那复杂多变的眼神,也没顾上看他说话,最近那只好耳朵老打雷,耳鸣得没法好好听:“……这个哥哥叫谭钺,是小远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不管了,就硬介绍。

医生反应很怪,眼底骤冷,嘴动着,小远真着急了,使劲甩脑袋扒拉耳朵,刚想往他那边凑,就看见他闭上了嘴。

他急急转身看谭钺的,盯着他的嘴,想读出点什么。

哥哥的嘴根本没张,但眼里那厌弃的嘲弄和强烈的敌意却那样鲜明,小远慌了,一直以来何医生像他家人那么亲,而哥哥他最喜欢了!

怎……怎么会这样……

他前后两人一起看,一会儿冲前一会儿向后,看到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身后。

小远马上回头,那一瞬,他瞳孔放到极致。

两个人。

夏新雨和苏灼。

听力在这一刻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小远被刺激得狠狠一眨眼,听到了夏新雨哥哥叫的那声“——钺。”

就只这一个字足以让小远一个哆嗦。

他看到哥哥那张猝不及防被什么惊住了的脸,不对……不止,那眼神他根本没见过,很深沉地看向夏新雨,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凝视。

小远傻了。

“谭钺,你,你怎么这么瘦?”

商场那个相似的身影不过在目光所及之处一晃,根本没看清。

这件墨绿的短款羽绒服还是他打折时给他买的,就是洗薄了也不该穿在身上这么晃悠,夏新雨只觉得谭钺像一根穿过衣服的衣架子,那半刮不刮的胡子茬把颓废风格推到了极致,乍一看男人味爆棚,他却看着心酸。

谭钺根本不是这类不修边幅的,他可精致了,像个纨绔的大少爷。

太过惊讶让夏新雨一步跨到谭钺面前,却被人猛地一拽,往后踉跄的同时有人像座大山横插在他俩之间。

好久没有体验到苏灼白手套的硬质摩擦感,他俩一起时苏灼不戴,出去摸他会特意摘掉,或者直接就不碰他,这么急又狠的抓捏,竟然还有些疼。

比抓这一下更要命的是那嗓底冒出来的冷声:“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个诊所么?”

言外之意,谁都可以来。

谭钺说这话时一侧嘴角歪着,三分痞气,七分不吝,俩人对峙间似乎有什么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炸着,夏新雨恼火地跟苏灼对抗,要反挤回去。

胳膊上的手像一把钢钳,苏灼只要把手放在身后不动,夏新雨就一点动弹不了。

他们像个小型闹事现场,诊所门口,月子中心那边的护士小姐姐和孕妇准妈妈们过来过去地张望,争做吃瓜群众。

夏新雨火气也胜了,跟苏灼来劲,偏要往前。

很多时候使多大力会受情绪干扰,即便苏灼一开始没想怎样,在夏新雨这种公然还是当着情敌兼前任的面挑衅他,手底下不觉就重了。

谭钺推过来时,他正专注在对付自家老婆,猝不及防地撞到玻璃门上,看傻眼的不止夏新雨,包括这一屋子的人。

“你弄疼他了。”

谭钺一字一字地说。

夏新雨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跟苏灼较劲没感觉,现在一看,一圈殷红。

麻烦了。

不过闪念,他已经冲去抱住苏灼,这哥哥拳头都挥出来了,让他没料到的,或者说,让在场一干人都看直了眼的是这一刻摆出‘老子干死你’架势的谭钺也被人拦了。

尚远远一个飞扑,抱着谭钺同时转头,一脸怒容地对着苏灼叫:“谁都不许碰他!灼哥哥你敢动他一根手指看看!我不会放过你!”

何医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没人能反应,一片安静。

何枫率先灵魂归位,用清嗓子打破四人的紧张态势,让他们各自都别抱了。

一句话,尚远远和夏新雨松开了手,在自家男人身旁站好。

苏灼整理着白手套,冷笑就没收敛过,走之前威胁式地指着谭钺,让他老实点。

“我去你妈的。”

谭钺后面骂了句,苏灼又要折返,被夏新雨连拉带拽地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