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怎么会出现在房门外,夏新雨根本不及细想,他的视线完全被这个人抓住了,好几拍后才反应到他身后还有别人。
两男一女。
最靠近苏灼的是一个身形欣长,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一条细长如金丝的挂链从眼镜垂落到肩上,看上去文质彬彬,剩下的一位女士和另外一个貌似酒店小哥打扮的人,穿着同款正装,两人胸前均佩戴名牌。
“小苏总?”
谭钺很慢地念出来,尾音上翘,彰先他的困惑和吃惊。
苏灼从进来就没移动过目光——
长在夏新雨身上似的。
被看到发毛完全形容浅了,从彼此目光撞上,夏新雨就冒出一后背凉涔涔的冷汗,心如打鼓,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他在慌什么。
见苏灼不理,直眉瞪眼地只看夏新雨,谭钺浅浅一哼,扫了眼酒店那个女领班,刚在大堂就是她把他放进来的,耳根子太软还是不行。
“就这么私闯啊,”谭钺笑着,却没个客气相:“不好吧?”
女领班抿了下嘴,手中成圈的客房钥匙哗啦一声。
“是不好,”苏灼张嘴说话,视线却仍没从夏新雨脸上挪走:“但你只能受着。”
“呵。”
谭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
“出去。”
目光终于给了谭钺,苏灼眼睑极度下垂,从眼皮子底下透光,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的嫌恶。
谭钺一怔,假笑随之**然无存,他仰脸跟苏灼对视:“好啊,我带我弟一起走。”
“谁?”
苏灼问了句。
“我家,”谭钺长手一捞,把夏新雨肩膀揽过来:“弟弟。”
不是夏新雨反应慢,事实上,他除了魂不守舍地思考良策就是盯着外头那三人,按照他对谭钺这个人深刻的了解以及对苏灼浅薄的认知,他不认为这两位可以很好地处理眼下三人的尴尬情形,没理由给别人制造笑料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他还看见那个酒店小哥,正把手中的手机举到眼前,镜头对准他们……
一双眼睛一个脑袋只能干一件事,夏新雨万万没料到,就在分心的这若干秒,他不仅被谭钺环住了肩膀,以无穷的臂力压往门口,还目睹了苏灼那只粗壮的大手照着谭钺的头就过来了!
想也没想,夏新雨冲进两人之间,他在谭钺靠墙的这一面,不但摆脱了大力王的挟持,还勇猛地用自己的脸去接苏灼的那一下……
唔地一声闷哼,夏新雨捂上眼睛,指着走廊那个酒店服务生叫他别拍了,这一声引起苏灼注意,没等他做什么,领班小姐姐一把夺过旁边小哥的手机,厉声道:“小张你干什么?!”
知道小张最爱嚼八卦啃瓜皮,却没想到连苏灼都敢拍,这个酒店她干了十余载,不久前刚并入东禾集团,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种庶出的小品牌接待苏灼这样身份显贵的‘皇子’,未曾想这不仅真实发生了,还一来就指名找人,要房间号。
领班不敢拒绝,内心却十分忐忑,不过还是在苏灼身边那个和善男人的笑容下,晕头晕脑地随他们一同上来,开了房门。
房内的事,任谁品都能品出点不一般来,她只敢内心震惊,哪想到自己手底下的二百五居然拿出手机拍,当即便抢下手机差点把图片库都给清空了,随后压着小张的脑袋,一起给苏灼鞠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躬。
那个爱笑的男人客气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进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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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酸得厉害,不像是指甲划进眼里,夏新雨觉得他最疼的地方在眼眶外,只不过多少波及到,引发泪液大量分泌,他现在能掉出一盆子眼泪来。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苏灼就在泰拳,柔道,武术等各种格斗训练中度过,对身体的控制力比一般人要强悍很多,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完全收住,当即把夏新雨打横抱起,边往床边走,边让何枫弄些冰块来。
冰块不难,房中的小型冰箱有冷冻盒,多裹些塑料袋,何枫拿给床边的苏灼,接过来,苏灼让夏新雨睁开眼他看看。
夏新雨用手捂着,本能地不让苏灼碰,不过一只独眼,他就看到了往他这边来的谭钺。
“走吧你。”
夏新雨抬手推他,少了一只眼睛不好测算距离,扑了个空。
谭钺蹲下:“我看看你的眼睛。”
“瞎不了,滚。”
夏新雨想抬脚踹人,却被一个抱腿,谭钺嘟起嘴,这就要习惯性地把额头往夏新雨腿上蹭,苏灼拾起一脚狠狠地朝谭钺胸口蹬下去……
就在夏新雨一旁惊得不会动时,一只手从后边救了谭钺一命,拽着他尽可能远离苏灼。
那是一只能把五公分木板踢断的脚。
不仅是夏新雨眼中闪过的那抹惊恐,何枫在把谭钺拉起来时,同样也看到他一时的呆滞,这一脚太狠了,不用说行家,普通人也知道怕。
何枫仍然笑容可掬,他轻拍了拍谭钺的肩头,邀请他出去抽根烟,很明显这是在给梯子下,保全一个男人的面子。
谭钺深深地看了一眼**的夏新雨,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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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由不走,夏新雨几次亲身丈量过苏灼的实力,不是个体育生能干得过的,更何况还有那一千万的票子,不能撕破脸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走,最明智了。
脚步响起,关上门的那一刻,夏新雨松下一口气。
他不想睁眼,能睁也不想睁,就想这么躲在冰袋下,怎么冰袋没他头大呢,他不自觉地缩脖子,脑袋往下垂。
直到苏灼捏上他下巴尖,强行抬起他的脸。
冰块拿掉,薄薄的眼皮下什么在动,用指腹轻缓地一碰,眼皮抖得更厉害了,苏灼没打算收手,一下一下地,手软到极致。
夏新雨只得睁开。
“你跟他住?”
一恢复光明,就是苏灼说不出个什么表情的一张脸,还有这句话。
夏新雨不答。
手离开眼睛却也没拿掉,像逗小猫似的在夏新雨下巴底下挠他。
要他说的意思。
夏新雨头一歪,躲开:“不你送我回的酒店?我住哪儿你看不到?”
苏灼冷着脸,满眼的审视:“你们同居,他说带你回家。”
“我跟他是有过一段感情,”实在不想提,更不想聊,不只是面对苏灼,跟谁夏新雨都不想说:“分手了。”
“一段是多长?”苏灼问。
“麻烦把重点放在‘分手’两个字上。”
又是那种不开心地耷拉眼角,苏灼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夏新雨:“分手你还护着他?”
早把鞋甩了,两腿并排抱着踩在床边,夏新雨这时候眼睛不疼了,开始巨痒,他烦躁地挠头发。
“不说?”
语气很差了。
“我怎么就护着他了?”夏新雨捻着眼角尝试解痒,被苏灼抓了手,他又挣开:“要真这样,会被在你打了的时候说别拍了么?你在别人家酒店横着走就够可以了,还想被人拍下来?”
不让夏新雨去碰眼睛,苏灼飞快抓上他腕子,手套已经摘了:“你别闹了,不许揉,会揉坏的。”
字好多,腔调温柔,尾音还**漾起一股暧昧,夏新雨没再硬来,抬起眼看他。
目光一触,苏灼立刻望天。
扬到天上的嘴角没在他扭头中及时压下去。
一会儿给你甩个大臭脸,一会儿又笑得花一样……
夏新雨抱起胸,眯缝着眼看他,这个人却一下子朝他压来,等醒过神,苏灼已经半撑在他前胸,把他压在**,眼睛像藏了一大堆小星星,亮堂堂的:“你再多说两句,我爱听。”
“……什,么?”
没听懂。
苏灼俯下.身,贴着夏新雨耳边:“说新雨式情话……”
咳咳——
知道他俩这种姿势太有冲击性,一出声夏新雨赶紧从苏灼身底下往外钻……
男人还保持半撑床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往后看。
何枫站在门边,手似模似样地搭门把上,说要不他外边再等会儿,好了叫他。
一听就根本没打算等,想等干嘛咳嗽那两声,这么说既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又不伤对方的面子。
夏新雨对这个人不免眼前一亮,从对谭钺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对‘涵养’这个词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程度,举手投足间不仅尽显绅士风度,还有种让人不得不欣赏的睿智。
眼睛还不舒服,不时地痛一下痒一下,苏灼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决定带夏新雨去医院。
夏新雨一句废话没有,整理了身上的毛衣,去拿衣架上的外套,动作利素得让苏灼挑了一下眉毛。
他没动。
夏新雨回头看他。
“你这么乖?”
苏灼眯起眼。
“不然呢,”夏新雨哼笑一声:“你还不是说‘就去‘。”
噗,何枫小小地笑喷一下。
瞟了一眼何枫,苏灼起来,戴上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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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何枫。”
一出来,走在苏灼身后的何枫对前面的夏新雨自我介绍。
夏新雨稍停了停脚步,与何枫并排一起:“你好,夏新雨。”
出于礼貌,他率先伸过去手,何枫很有风度地轻握了下。
一道犀利而深重的视线随之而来。
夏新雨赶紧松开。
前面的苏灼把头回正,还特意扫了一眼夏新雨的脸,捕捉他跟何枫握手时的细微表情。
夏新雨有点恼,一瞥何枫,这人却在抿嘴笑。
来到车前,何枫突然开口:“我跟新雨坐后边,可以么?”
“想都别想。”
苏灼坐上车,放下车窗,横起一条手臂指着车外的何枫:“夏新雨,少念一个字。”
就在何枫趴车上笑得抬不起腰时,夏新雨红着脸,迅速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