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动作极尽轻微,小哥冲夏新雨努了努嘴,叫到一旁。

不很明白,却也没执拗,夏新雨还有点被感染到,踮着脚尖跟上,直到踩在转角的楼梯台阶上,才恢复平常的步态。

“让他拼会儿吧,就那么盯着你看得没完没了,”小哥回头笑得爽朗:“我都怕给他看成斗鸡眼了。”

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每个节点一点不落,愣是从他俩吃饭看到他被扔在**,再到一起仰望星空,从‘夜寐’辗转到‘星愿’,这一路的瓜一路吃。

说尴尬都形容浅了,夏新雨干笑了两声,问小哥贵姓。

“可别跟我客气,叫我阿伟就行,”阿伟浓眉大眼十分英俊,再配上一笑时**起的一双梨涡,亲和感爆棚:“您叫……”

“这称呼没法聊了。”

“‘你’行了吧?”阿伟笑着退回两梯,热络地一拍夏新雨:“苏先生那么稀罕你,顶在脑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称呼一点不过分。”

听着这个被语气重点高亮的‘一点’,夏新雨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消受:“他怎么不睡?”

阿伟站住了,回头。

“他很久没睡过了。”

夏新雨一怔,皱了眉头。

取出角落旁一台大容量加湿器的水箱,阿伟抱着走向厨厅,夏新雨紧随其后。

“他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到达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我曾经记录过,最长一次连续十天没睡,”阿伟目测灌入的水位,回身给夏新雨比出一根手指:“就差一天,跟不睡觉的世界纪录比,好像也不哪个国家有个中学生,熬到了第十一天……”

夏新雨满眼迷惑,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人。

阿伟笑:“你不觉得苏灼成天一副白手套很奇怪?”

称呼瞬息万变,叫苏先生也叫苏灼,却放在哪样也不违和,自有它的道理,夏新雨打量起这个笑起来太阳都为之褪色的大男孩:“还好,洁癖而已。”

“哈?”阿伟挑了一下眉尖:“之前我也这么想,可他摸你啊,你是人间大香皂?”

“……”

夏新雨眉间拧着,目光落向别处。

对方哈哈大笑,特意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行啦,被他喜欢不挺好的。”

讶异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夏新雨扯了个无比尴尬的笑:“玩玩的吧。”

阿伟撩了他一眼,去关水:“你啊,不要随便给他贴标签,你见过哪个**私生活混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满世界带着手套还一天到晚不睡觉?”一手撑在水台旁,他转过身,义正言辞道:“你用心想想他的所作所为能是这么俗气的人设?”

片刻,阿伟来到夏新雨面前,手插裤兜,诚恳地道:“不要讨厌他。”

“我没讨厌他。”

夏新雨说。

——我没讨厌他。

从裤兜掏出来手机,阿伟划弄了一下又放了一遍原音,夏新雨瞪大了眼睛。

人家却给他比出了一个胜利大V。

“就凭这个,工资涨五千玩似的。”

阿伟眼中精光闪烁。

“……”

夏新雨默了。

没打算放过这棵摇钱树,阿伟大脸一个劲儿往夏新雨脸前送,他走哪边他就跟着挡哪边:“这样,我再给你讲讲他,你跟他约个会。”

“哥们,”夏新雨从没料到有一天还能这么被‘骚扰’,绕了两圈站定:“你也不能指着我买房不是?”

“好主意啊,”小哥兴奋了,一把揽上夏新雨的肩膀,低声跟他说:“我把浴房的香薰点上,水给你放好,精油沐浴露洗发水一概给你选睡眠至尊香氛薰衣草型,你美美哒洗个澡,把自己泡透了,我找他涨工资,必须十万起,只要他同意就能抱你睡觉,抱着你那就是抱着一个宇宙无敌限量版人形薰衣草大枕头。”

???

夏新雨看怪物一样看他。

“涨的钱咱俩五五开。”

又一个大V出现在夏新雨眼前,还自豪地晃了两晃。

夏新雨送给他一根指头。

中指。

**

两人一个抱着加湿器,一个在后边拎着电线插头,过滤嘴,小浮件等一系列配套杂物,一前一后地上楼,去星光房。

以为要搬进卧室,夏新雨刚想上前,被阿伟叫了回来,说放外边的。

“楼顶气温低,空调开得足实,太干。”

见夏新雨一脸懵地盯着角落中已经立在那里的一台WIFI无线加湿器以及矮桌上的迷你加湿器,说不出话。

阿伟把手边这个插上电后,跟他说:“苏先生让放的,怕你睡不舒服,这不,最老的插电款都给弄出土了。”

夏新雨抿了抿嘴,从加湿器上移开目光。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阿伟又一次显现出阳光般的微笑,不由夏新雨分说,拉着他就叩响卧室的门。

听到那一声‘进来’,阿伟特地把夏新雨推开点,只留下容他一人的门缝:“先生,您的……”脸一转,用问询的眼光去看夏新雨。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夏新雨还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心肝,他醒了。”

夏新雨张着嘴,不敢相信。

“本来要走,我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给劝住了,死活让他进来跟您说会儿话,”如此之不要脸,夏新雨完全懵逼,就听这货咬着嘴,用极为卑微的腔调问:“您看我这月工资……”

“涨15%。”

“漂亮,四六开四六开啊,回来我扫你一码。”贱人悄声说完,揪了夏新雨后脖领就扔进去。

门咣地一声关上。

这一下很猛,夏新雨跌跌撞撞,几步才站稳,看了一眼身后,他指着问苏灼:“他是不是年薪都过百万了?”

苏灼没抬眼,落下一枚拼图:“没你多。”

一给就一千万。

夏新雨哑然失笑。

走近拼图桌,垂眼一看,当即心脏就跟着抽了抽。

何止是用拼图数以千块的片数彰显它至高无上的难度,那可是整整一面如画般的海景图——

除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帆船,海鸥,白云,房子是淡白色,湛蓝海水与无垠蓝天相连,海天融为一色,全是蓝的。

就是那种随便抓一把分不出到底哪儿对哪儿的蓝。

真没点定力,这桌都得掀了。

只因为这么牛逼的拼图他没见识过,又或者这尊真佛道行太值得他膜拜,夏新雨先是蹲着看了半天,腿累了,便依样盘坐下来。

苏灼还在拼图桌前,云淡风清地一片一片挑着。

他微微垂下眼睫,半阖的睫毛长得飞翘,有一种说法,上挑细眼尾的人天生凉薄,性情寒凉,对人和事都不会太上心,可苏灼却有一颗泪痣,就在右眼眼角下方,一生为情所困,为爱所累。

矛盾,对立却那么地独一无二。

“你在看什么?”

还有这该死的气泡音,沉在嗓底发出来时,性感,撩人,多听一个字耳朵都能怀孕。

“你确定你只好男……?”

说的什么鬼,夏新雨即刻悬崖勒马。

“不是,”一粒拼块对准没挤进去,苏灼去换其他的:“是你碰巧跟我一个性别。”

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夏新雨呼吸乱了两拍,他马上转移到本来关注的事上。

“你不爱睡觉怎么没黑眼圈?”

眼底只有淡淡的眼睫阴影,光洁而干净,他要熬一宿,转天都没法看了。

“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又拼好一块,一大片蓝天跃然眼前,苏灼淡淡道:“不过你要让我亲一口。”

夏新雨哑然:“原来你这么……”

“流氓?”

眉尖一挑,一抹坏笑浮在苏灼脸上。

路子不对……

夏新雨手一撑站起来,步子都没机会迈,一条长腿横在他面前。

“坐回去。”

这人半冷不热地扔了句话。

咬了咬嘴,夏新雨只得又变回原样。

拼图桌高度不一般,比矮脚桌高一点,却又比普通饭桌写字桌矮上几分,夏新雨用自己的腿丈量出它的定制属性——

就为了这哥哥黄金分割的身材比例,那一双大长腿舒服来的。

这种逊色很让人不爽,夏新雨辗转腾挪着自己的屁股,忽地,手上猝不及防地一烫,他被一只大手完全包裹住了。

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胡乱瞎动对方不耐烦,可他静坐好久手也没放开,还被穿进大半的指缝……

夏新雨往回抽,却被纠缠得更紧。

“苏灼。”

他低低叫出这个名字,对方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移动翻转拼块,等他再多使点劲,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拽了下,夏新雨手掌撑地,勉强找到平衡。

一抬头,正撞进苏灼看过来的眼睛里。

“要么让我牵你手,要么让我亲你脸,你二选一。”

已经不单单用无语就可以囊括夏新雨此时的心境,他就不该走进来,还坐他身边:“你可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就非得……”

喜欢他。

根本说不出口,哪怕心中暗自蹦出都让夏新雨觉得羞耻无比——

一个有颜有钱还有范,除了不爱说话,不睡觉,不接受脏以外,完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人偏偏喜欢他?!

“可以,”苏灼瞥了他一眼:“亲了就说。”

“……”

夏新雨无言,耳边响起轻笑,此刻十指已然沦陷,被苏灼握着放到他那边。

手背落在大腿上,透过薄薄的睡裤就能沾染到皮肉的温热,夏新雨托着腮帮子,蔫蔫地看着坏男人玩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