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巨大,顾头难顾尾。赵亚夫见城墙难守,立刻龟缩阵型,跑去皇城。呼唤老将冯当,让冯当开门,说要带金吾卫进皇城防守。

可曹勉却命赵亚夫必须留在皇城外阻挡敌军。

赵亚夫问:敌三个师,我手下不到七千人,如何抵挡?

曹勉道:我不管你怎办,总之你别想进来。

见曹勉固执,冯当闯入长秋宫去见太后。

当时曹玉簪正在皇城望楼上观望战局。战局不妙,曹玉簪面色如蜡。而此时太后身边还站着一名红袍郡主,正是长安郡主唐灵儿。要说郡主今天真是倒了大霉,起大早来谈生意,却被困在紫薇宫中。

老将军跪喊道:“娘娘!快下旨意,让赵亚夫进来吧!”

曹玉簪问:“洛阳城那么高,赵亚夫都守不住,皇城就能守得住了?”

冯当道:“城大,顾首难固尾,所以难守。皇城小,兵丁布满城头,可坚守。”

曹玉簪叹了口气道:“我一妇道人家,不会打仗,那就听老将军的吧。”

……

安国公唐振站在醉仙楼顶观望战局。见赵亚夫带兵进入皇城,心中稍安。看来这场仗最少能打到天黑。

双方主将赵亚夫、诛邪克都是久经战阵的名将,一攻一防都颇有章法,而这时却见不到赵挺旗号,安国公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不久后通传送来消息,说贤王和苏御,都在张云龙队中,张云龙骑兵已到,但铁甲步卒行动迟缓,估计要傍晚才能来到长夏门。即便来到,张云龙也未必动兵。而第七师赵锵部速度更慢,据说贤王已下令催促。

唐振在地图上圈圈点点,计算时间。赵亚夫最少要坚持到傍晚才行,到那时康王的兵冲进来,与诛邪克一战。双方鏖战到天黑,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那就是贤王动手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若一方获胜,想来也是惨胜,凭借张云龙的第一师,想必也能一战扫平。

想到这里,安国公嘴角泛起冷冷笑意。

……

长秋宫,飞香殿。

从望楼上走下来的曹玉簪面沉似水,颇显疲惫。宫殿空旷,冷冷清清。抱着手炉,手依然冰凉。小皇帝赵策还在一旁与黑猫玩耍,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依稀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七千余金吾卫“闯”进皇城,赵亚夫开始布置防御。

曹玉簪心情复杂,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见一女将站到殿外,请求觐见。

曹玉簪抬头一看,是身穿大红飞鱼服的跨刀女子,锦衣卫代指挥使梅红衫。

没用太监传话,曹玉簪直接向梅红衫招了招手。梅红衫大踏步走进来,单膝跪地:“梅红衫请求娘娘打开宫内军仓,给锦衣卫配发铠甲弓弩。”

曹玉簪轻笑一声:“红杉,你当我皇宫是兵器库吗?没有啦,都发下去啦。不过我还有一套铠甲,那是以前我给自己准备的。那时我还在想,咱也要上马挥刀。可我试过一次,穿上铠甲连路都走不动,还举什么刀呢。既然我用不上,那就送给你好了。”

梅红衫谢恩,这时曹玉簪又道:“这男人打架,好是可怖,看到那当兵的一身血,我浑身难受。红杉啊,你是女人,不如你就留下来,守在门口。让我看着你,还能安心一些。”

随后梅红衫披挂整齐,骑马立在长秋宫门口。要说曹玉簪的这套铠甲着实不错,可惜她那轻飘飘的身子戴不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穿在梅红衫身上,真个英姿飒爽。女将手提长杆陌刀,远景羡煞旁人。

这时曹玉簪的手不那么冷了,放下手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从长安郡主。这老唐家姑娘真个大心脏,天生的大场面人,外面打得一团糟,可这位郡主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那般没什么表情。只是稳稳坐在那里,手里抱着火炉,贴着肚皮。

曹玉簪苦笑一声:“灵儿,今个你或许能见证一件大事。”

唐灵儿目不斜视:“看这形势,一定是了。”

“不,现在还不算大。”曹玉簪叹了口气:“闹到这个地步,睿王康王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今日非分出个胜负不可。今日过后,无论谁输谁赢,皇族势力都会迎来一次大变革。若康王赢了,大兴皇帝便能坐稳皇位。倘若睿王赢了,我们孤儿寡母可能连命都没有。到时灵儿要多注意安全,休要离我太近才好,省得连累。现如今,宫里还有几位郡主。比如康亲王独女赵檀……”

或许是因为已经失去对形势的掌控力,反而让曹玉簪看起来轻松一些,现在她只能听天由命,等待结果。

曹玉簪坐在那里碎碎叨叨,唐灵儿懒得搭理她。

长安郡主只对经济感兴趣,对政*并不敏感,她平时也不去瞎打听,只以为那是哥哥们应该操心的事。自己就想办法赚钱,稳定家族里的那些媳妇就够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在郡主心中根深蒂固。

曹玉簪碎碎念叨着,突然话锋一转:“……我在想,如果睿王康王两败俱伤,那贤王会怎么做?贤王的几个儿子呀,我看着都愁。也不知这贤王是怎搞的,妃子不少,却只生了五个儿子,结果最好的两个还死在战场上,剩下的这三个,矬子里拔大个,也是不足五尺的。唉,灵儿你说,如果贤王控制大局,他会选谁当皇帝?”

唐灵儿有些听烦了,可曹玉簪毕竟是太后,唐灵儿也不至于表现出烦,只是情绪不高地道:“皇族藏有许多秘密,不被外人所知。或许贤王早有打算,又或许没有。若是没有,他的兵来到这里,就会劝睿王康王讲和。若是那样,倒是最好的。”

曹玉簪突然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随后劝唐灵儿去赵檀所在安乐宫休息,说那里距离皇城墙较远,看不到血光。又说什么千万别惊扰胎气,云云。

待唐灵儿走后,曹玉簪对犁万堂道:“她来得很巧。”

犁万堂点点头:“让老奴去盯着她,万不得已时,或许用得上。”

曹玉簪叹了口气:“无情莫过帝王家,若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是试试看吧。”

……

长夏门已经打开,张云龙旗下第一骑兵团已进入城内。苏御说,军校可以屯兵,而且距离皇城更近。张云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带队赶往景行坊。

紫薇宫在洛阳城西北角,而南城这边没发生战事,看起来还算平稳。

路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只能望见坊市里高楼上挤满了人,人们探头缩脑看着皇城的方向,而徽安门的大火还在燃烧,亏得城门大体是青砖建成,依然巍峨耸立,只是最上头的城门楼已烧得坍塌。

城北火光冲天,黑烟弥漫,不时还能听到火雷声。据说第四师把投石机运了进来,正往皇城里投掷火雷。估计不久后皇城里也会起火,到那时小寡妇和大兴皇帝就要躲到地窖里去了。

苏御突然想起来什么,心头一惊:灵儿早晨比我走得还早……,她不会在皇城里吧?

“史茂盛。”

“在!”

“快去清化坊打听一下,长安郡主所在何处。”

“得令!”

……

申时许,康王所属梁聪第十二师从厚载门进入,顺着天街一路向北,已远远望见皇城。可这时发现,皇城南星津桥前布满全副武装的士兵。

第十一师中郎将石崩守在这里,切断支援皇城的队伍,保护第四师的后方。

一万人挤在这里,密密麻麻,见状,梁聪问康王,打还是不打?

康王道:当然要打。

梁聪道:双方都是正规铁甲兵,如此狭长的地段,打到晚上去,也未必分出个胜负来。可皇城能坚持这么久吗?

康王急道:“那你说怎办?”

梁聪道:“等函谷关第八师、广成关第九师来,我们将他们包围。他们在里面,我们在外面。我们有补给,而他们没有。那他们必然突围,我们便占据附近坊市,凭借有利地形摆阵,以逸待劳。”

康王困惑道:“刚才你还说皇城坚持不住,怎又说包围他们?那岂不是更来不及了?”

梁聪道:“臣的意思是,皇城反正是不能救,那干脆就甭救了。保康王获胜,亲自来当皇帝,岂不是更好?”

康王有苦难言,若大兴皇帝死在城里,自己当这个皇帝还有个鸟意思?苦心经营二十余年,最后竟是个没种的。到了黄泉地下,还不得被凡羽笑话?

“不行,必须打!”康王急道:“若我们来而不打,被赵亚夫看见,他就会放弃抵抗,皇城马上就要丢。那我们就没时间等第八和第九师了。”

梁聪哈哈大笑:“好吧!那咱们就开干!”

梁聪笑声戛然而止,一扭头,杀气骤升,指道:“陈副官,派一个团,把我的大旗顶上去,让赵亚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