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京统局办公大厅。一名身材滚圆的老太监,站在台上,面对着来自京统八站的站长和内勤组诸位处长,声色俱厉地说着什么。
这次大会不是苏御组织召开的,而是监军洪盾。洪监军虽然是个太监,可他却是个大嗓门,而且还是那种从小就被阉割才会有的独特高音。就好像破了口的唢呐,滴滴哒,哒滴滴。听他呜哩哇啦说了一上午,听得苏御头昏脑涨。老太监强调说,如今太后正在严查军队风纪。若有人犯到他手里,他会严办。云云。
会议刚结束苏御就跑了,带着唐宽身边谋士李响去开元阁结账,却被告知五十万已被花光。一个铜子也没剩下来。这个结果并不出李响预料,李响说这帮所谓的“王爷”都他娘的是霍霍人的主儿。如果昨天留下的是一百万,也是一个铜子不剩。
他还说,梁朝亲王不是很多,但郡王好几百个,他们的俸禄根本不够他们花天酒地,逮住这样的好机会,还不往死了霍霍?不给咱们赊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
苏御来到粮米商会,坐在唐宽屋里饮茶。唐宽刚与女秘爽快一番,此时正在穿衣,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大大咧咧坐到椅子里。
苏御问:“昨天四哥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四嫂子要死,我着急回家看看。”
“哦…,现在四嫂如何了?”
“又缓过来了,但估计活不过这个月。”
苏御不再问。
唐宽抓起一片薄荷塞进嘴里:“前些时有南朝商人来找到灵儿,说有十船苏锦。灵儿让我去码头交办,我给赵棣分了几车货。那些货都卖出去,能让他赚几百万。就因为这个,他要宴请我。其实我知道,他宴请我还有别的事。他是想让我带着那帮皇室都赚点钱。我去他奶奶的,他可真看得起我。年轻时与他有点交情,可那时候我是清化坊财权人。可现在我只是东府督办,被小妹掐得死死的。你是了解灵儿的,她成天查账,搞得我也很头疼。这次送出去几车货,我也没瞒着她。怎么,她没跟你说?”
苏御摇了摇头,又把话题引回来,试探问道:“赵棣为四哥设宴,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嗯?”唐宽警觉起来:“妹夫发现什么了?”
苏御没直接回答,而是道:“那批货会不会有问题?”
“那不应该,我带去验货的人都是老手。”唐宽越发觉得不对劲,道:“怎么,赵棣给你难堪了?为难你了?”
“哦,没有。”
唐宽又追问两句,苏御也没再说什么。苏御认为唐宽没有故意害自己的理由,即便昨天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唐宽也是不知情的。这不难理解,设置鸿门宴的人当然不会让被邀请的人感受到危险,否则对方就不来了。虽然历史上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
至于窦彩仙昨天晚上的那句话,有可能只是伎人们的一种手段,故意给你制造点小麻烦小悬念,这样就能让客人经常想到她,记住她,甚至因此再去找她。而单独邀她出台起,步价就是五万。
“四哥昨天说答应赵棣的事已办妥,什么事,方便说吗?”
“哦,没什么不方便的。赵棣家闺女许州郡主赵檀你认识吧?”
“不太熟悉。只听说她现在静慈庵带发修行。”
“对,静慈庵。”唐宽拍着大肚子说:“赵棣觉得太后短时间不会放过赵檀,他去静慈庵探望,觉得女儿生活艰苦。当爹的不忍心,就带着几位有钱的朋友去帮忙,说给寺院送些香火,用来给女儿修一座独居小楼。于是我和孟关、西门暾、韩胜、钱均、韩大福就去了。每个人拿出几十万。后来这事被内侍省知道,告诉了太后。据说太后勒令停工。不允许给戴罪郡主修建独居小楼。后来赵棣又托付我,把他买的那些砖木建材卖掉。后来我让唐延去看了看,估价之后买来清化坊。我已经把这事办完。估计这时候唐延已经把钱送到康亲王府。”
与唐宽的交谈很畅快,四哥有问必答,后来又给苏御讲了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比如他最近又俘获一名美女的芳心。他还说,那美女长到了他的心缝里。身材、相貌、性格都符合他的要求,越看越喜欢,每时每刻都在想,喜欢到不行,而且才十八岁。他还说:等你四嫂子死了,就把她娶回来。哈哈哈!
中年丧妻,对于穷人来说是莫大的悲哀,可是对于富人却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
……
太子党四大干将之一的张玉达如愿以偿成为吏部侍郎。
而吏部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班列次序等事。
这是最容易“卖官鬻爵”的衙门。如果想贪的话,或许几句话就会让自己一夜暴富。
张玉达在党争时就是一名积极分子,号称拼命三郎,为了曹玉簪他宁愿得罪所有人。而他本身也是科举出身,腹有经纶。今年科考批卷,他负责帮助太后初审。可见太后对她格外信任。
在事业上张玉达顺风顺水,可是感情上却一直耽误着。去年结发妻子病逝,他还没来得及续弦。有好多人媒人登门,介绍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奇怪的是,他都看不上。
……
这一日苏御来锦衣卫衙署,送给张密一把轮椅。轮椅制作精巧,还可以坐在上面方便,如此贴心的设计,让张公公惭愧一笑,又满意点头。张密说,已经好久没回家看看夫人和孩子,今天打算回去看看。
苏御说:别着急,等我写完御史报告,你坐我的车去。
不久后苏御写完,将一纸文书塞进锦衣卫奏折袋里,正打算离开时,听有报门,说是吏部侍郎张玉达来了。
苏御出门迎接,问哪阵香风把张大人吹来了?
张玉达面露惭愧之色,竟遮遮掩掩,不肯说。
张密笑道:苏御史不经常坐班,当然不知道,自打张大人升任吏部侍郎,就经常往锦衣卫跑。不为别的,就因为看上咱家梅副指挥使。
一句话说出,张玉达面红耳赤道:“可惜红杉姑娘看不上我,我总来看她,也不见她对我改变颜色。”
苏御笑了笑:“一家女百家求,要想打动梅红衫,张兄需要再加把劲才好。”
随后苏御和张密坐车走了,车上张密说:他一准没戏,梅红衫现在也是好大的派头,她只爱劲锋老弟这样的人,张玉达那种书呆子他是不会喜欢的。不信走着瞧,就算张玉达磨断腿也是没用。
苏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成。”
随后话锋一转,苏御与张密聊起康亲王赵棣,这时张密说:“不要以为赵棣是什么好东西,党争时他可没少支持亲王党。他还说过一些对太后不利的话。只因为他辈分高,名声好,所以太后垂帘之后才没与他计较。”
苏御问:“他说过什么话?”
张密道:“他说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牝鸡司晨瞎胡闹。陈太后时就是个例子,阴人镇不住国体,故而妖孽丛生,番邦犯境。中原大国,还是需要男人坐镇才行。所以他支持赵准,而不是咱家太后。”
苏御好一阵无语,突然觉得赵棣这人要尽量少接触才好,也难怪曹玉簪不肯放过他的女儿,原来根结在这里。凭借曹玉簪睚眦必报的性格,苏御觉得这位亲王迟早要倒更大的霉。
张密虽然没了官身,可他在锦衣卫里还是有威望的。还有两个心腹人一直跟随张密,他们看得清形势,知道张密只是暂时被免职。凭借咱家张公公与太后的关系,恢复官身只是迟早的事。另外文忍(文一刀)还在特别行动小组,跟随花听风到处办事,也是太后的“九神将”之一。凭借文忍的强横,即便张密不恢复官身,也没人敢得罪他。
张密受伤之后一直没回家,也不让妻子过来照顾他。只因为他得罪人太多,生怕媳妇刚出门就被人给做了。而此时张密的家也在功勋街。按理说这里是洛阳城最安全的地方,可张密还是感到不放心。他觉得住在功勋街里的人也要害他。
苏御在半路上买了些礼物,送给张密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张密的儿子不讨喜,有点傲气,可张密的女儿却很可爱。小家伙名叫张巧,才八岁,指着苏御说:“你比庙里的玉皇都好看。”
这话把大伙儿逗笑了。
可小姑娘紧接着一句话,却让大伙儿笑不出来,她说今天去街上玩耍,被冯家小子欺负,看苏御长得像玉皇,问苏御能不能把那欺负人的小子变成猴子?
一听说自己女儿被欺负,张密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把孩子吓得不敢说话。后来逼问孩子他娘得知,那小子是十九师中郎将冯占庭的孙子。那小子已经十二三岁,抢走张巧手里的风车,踩得稀碎,还说张巧是阉人闺女,一准是你娘偷来的。
如果仅仅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张密还不至于发火。后来又听说,那话其实是冯占庭在家说的,被孙子听道,拿出来骂人。
“我草**的!”张密气得冒火:“老鳖犊子!欺我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