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几十名铁甲兵坐在大厅里,从他们的铠甲样式能分辨亲王卫队、监军卫队等。他们正在看大厅里的歌舞表演,身边没有馆女陪伴,也不饮酒。几名队长身边摆有果盘,偶尔有人伸手。

开元阁很大,馆女也不少,可惜庞大的艺馆里除了那群铁甲兵,就没什么客人了。想那赵准摄政时,这里生意也是红火,许多官员商人来这里捧场。赵准倒台,这里立刻变成现在这般惨淡模样。也就是康亲王这种人还敢来这里举办礼会。

见老鸨子过来,苏御背着手问:“亲王殿下何在?”

老鸨子娇笑道:“王爷早就来了,正在五楼。”

苏御拽出钱袋,递给老鸨:“今日晚宴花销由唐府四公子唐宽来付。这钱放在你手里,最后结算时多退少补。”

老鸨子笑盈盈接下钱袋子,摘下腰间戥子称了称:“这位爷是哪座府上的,高姓大名方便告诉贱婢么?”

“长安郡主府的。”

“呦,原来是苏郡马!”老鸨子一双桃眼上下打量,品咂道:“啧啧啧,这般风流人物,真是个玉人儿。”

各大馆舍的老鸨子一准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脑子里装着大量信息,苏御稍微提醒,她便知道面前人是谁。

老鸨子欢天喜地,招呼馆女们送苏御上楼。

这时苏御招呼老黄和童玉进来,给他们留些钱任意吃喝。苏御笑着对老黄说,如果看好哪个姑娘,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花多少钱我都给。老黄却说他还是个处男,而且必须保持全阳之身,否则就破功了。

还没等苏御再说什么,一群热情洋溢的姑娘就把苏御推上楼梯,这种被人举着上楼的方式会让人腿脚轻松一些,可苏御有些不大习惯,撒了些小钱儿,打发她们离开。只有老鸨子殷切地在前引路。

上到五楼,她小跑来到康亲王身边,耳语几句。待康亲王点头之后,她站直了身子,叫停屋里的歌舞表演,随后对屋里人道:“今日宴会有唐家四公子包了,大家尽兴玩呀!姑娘们看好了,门口这位玉人,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长安郡马!呵呵呵……”

花枝招展的老鸨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介绍着,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呼喊,而在场的人也没感觉到意外。另外老鸨子对任何一个有钱人都是这样热情,而且捧得高高的,多是赞美之词,所以她的那些话没必要往心里去。她只是在向各位馆女介绍这位豪客,希望馆女们加把劲儿。

赵棣邀请的都是一些皇亲贵族,其中大半苏御都比较眼熟。而且还见到金吾卫师监“鲁山郡王”赵晃。那家伙虎背熊腰,格外显眼,见到苏御来,他也是一愣神。

礼会规模并不大,受邀参加的也就是十个人。主宾的位置空着,看来这场宴会是为唐宽专门设下的。赵棣身旁没有女人,反而是其他人身边都有馆女陪伴。清一色都是清倌,就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馆艺女子。她们的发式与红馆不同,都是云鬓高挽。

要想梳这种发型,一定要有非常好的脸庞作为支撑,头发竖起来不但不会觉得丑,反而显得女子高贵端庄。正所谓漂亮女孩怎么梳理都漂亮,而普通女子要是梳成这样发型,简直是就是在作怪。

也不知赵棣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设宴,他看起来兴致不高,对眼前的舞蹈表演也没什么兴趣。这位亲王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瓜子脸、浓眉、阔目、鼻直口阔,墨髯三寸很是精致,四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老鸨子走了,歌舞继续,苏御来到赵棣身边行礼。

赵棣问:“四公子何时来?”

苏御道:“四哥家里有事,来不成了。”

“他不来了?”赵棣脸色难看起来。

苏御道:“四哥让小婿捎句话给王爷,说王爷嘱咐的事他已办妥。”

闻言,赵棣脸色微微转好,随即一挥手,让苏御坐到原本给唐宽准备的位置上。唐宽的位置旁边,跪坐一名娇艳女子。此女子给苏御留下的第一印象是“白”,说肤如凝脂也就是在说她了。这种白几乎有些病态,看她的手,长而直,可她的皮肤却好像婴儿那样细腻,甚至有透明之感。

“小奴窦彩仙伺候郡马爷。”窦彩仙见苏御在看她的手,她眨了眨眼道:“小奴手脚笨拙,爷莫要见怪才好。”

“蛮好的。”苏御笑了笑说。

原来她就是赵准从南晋买来的“金陵第一花魁”窦彩仙。去年五月五洛河斗花魁时,苏御远远望见过她。那时候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如今就坐在身旁,倒是头顶脚下一览无遗。虽是清倌,但也衣着大胆。那物膨大,呼之欲出,看得人心一颤。

赵棣是个随和的人,待苏御坐下之后,他还主动举杯邀苏御共饮。可是唐宽没来,他就没了目标。随便吃了点,再喝几杯酒便起身告辞。众人欢送亲王出门。

赵棣前脚刚走,屋里突然热闹起来,一片喧哗之声。

“来来来!让爷破个瓜!”

鲁山郡王赵晃将一名清倌按倒在席上,伸手去撕扯上衣,那物嘭的一下就“蹦”了出来。

“哎呀!王爷使不得,这会要小奴命的!”清倌被压倒在地上,为难娇嗔,用手护着心口。

见女子窘迫,赵晃哈哈大笑,放过那清倌,随即冲外面喊道:“老鸨子!上几个能玩的!反正今天是唐老四花钱,什么好的都给老子弄上!”

随即他对随从喊:“小林子,去把石虎和冯副官给我喊来!一起快活快活!”

这里到底是赵准的地盘,所以这位郡王没有太放肆,否则刚才那个清倌可能要倒霉。虽然赵准倒台,可他毕竟还有亲王的头衔。另外从康亲王的态度来看,皇族内部依然有保护赵准的意愿。

金吾卫师参石虎、赵晃监军卫队冯副官不久后来到这里。见赵晃喊人,其他人也开始喊。本来不到十个人的宴会,突然增加到三倍还多。这帮臭不要脸的,玩得好多花样来。场面不堪入目,不敢描写。

苏御觉得自己可以走了,站起身道:“大家好生玩着,苏某失陪一下。”

见苏御起身,窦彩仙紧紧跟随。

赵晃一把扯住苏御,高声道:“唉!苏劲锋,怎不给本王面子么?在第三师,我是监军,赵亚夫都要给我留面子。而石参将也在这里,你作为第三师的一名统领,怎么着也不能率先离场。你别跟我装正派人,快去喊两个来,跟我们一起玩耍!”

苏御正感觉为难,窦彩仙伸手拍打赵晃脑门,在他那油光发亮的大脑门上拍出响来:“你个老没正经的,玉人何时说要走了,只是要带着奴家出去赏月。”

几巴掌下去把赵晃打蒙了,窦彩仙嬉笑跑掉。赵晃狗熊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就追。追到墙角,把窦彩仙按在地板上,猛亲几口才饶了她。

赵晃这种人虽然蛮横,但并不是很惹人讨厌,因为他的心里有一根绳。那根绳绷着,不至于把场面搞得尴尬。而这帮爱玩耍的人,似乎都是这样的,比如欧阳镜也是如此。不过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也曾经遇到过尴尬的事。而那些尴尬记忆,就是他们心中的绳。

虽然是玩笑,可还是感觉窦彩仙被欺,苏御觉得应该留下来照顾照顾窦花魁的生意。

随后他们来到花园,走过水榭,坐进平湖上一座小亭,细雨中赏月。

“让玉人见笑了。”窦彩仙整理一下头发,羞赧说道。

苏御掏出一枚金币递给她:“多谢解围。”

窦彩仙笑了笑,收下金币,小声嘀咕:“玉人胆子可不小,竟敢来这里。”

“哦?此话怎讲?”

“难道唐家四爷没对玉人说么?”

窦彩仙没再说下去,苏御突然察觉到这场礼会不简单。难道这本是一场鸿门宴?结果因为唐宽没来,而变成了一场酒林肉池的宴会?

苏御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觉得唐宽可能隐瞒了什么。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若唐宽真的感觉到危险,他干脆不来也就是了,没必要让苏御来替他冒险。

再给窦彩仙留下一颗金币,苏御就离开了。窦彩仙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攥着苏御的手,央求苏御再陪她一会。她说有许多心里话想对苏御说。可苏御对风尘女子没什么话好说的。虽然这位江南女子果然长得好,而且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此时郡主还在家里等着呢,回去晚了一准是个麻烦。见郡主之前还应该洗一洗,否则凭她敏感的嗅觉,一准能闻出别的女人的味道。不过窦彩仙用的香料真的很不错,一抹清香,一准是她从江南带来的秘方。她配置的香料,可以与她要一包,但别自讨没趣的去问配方,否则就是为难人家。

走时没去与赵晃那帮人打招呼,否则就走不掉了。窦彩仙一直送苏御到车前,临别还在苏御脖颈上留下一吻。随后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苏御远离,而苏御从始至终也没回头看她。童玉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还动了动,不知在咒骂着什么。老黄刚才在一楼饮酒,喝得半醉,倒在车里半睡半醒。

可突然他鼻子动了动,猛地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他望了许久,直到窦彩仙离开。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苏御也没问。否则老黄一准会说些不着调的话来,甚至还会唱上一曲山调调。

回到郡主府,郡主屋里还亮着灯。可是登楼一看,郡主已经睡着了。苏御让丫鬟把灯熄了,准备回小西楼休息。临走前苏御对甄巧巧说,若郡主醒来问我何时回来的,你就说她刚睡下我就回来,见郡主已睡下不忍心打扰才走的。说罢,还塞给小丫鬟一块银币。小丫鬟笑嘻嘻的答应了。

苏御刚要走,甄巧巧一笑问道:“爷今天用的什么香料,味道真好。”

苏御闻了闻袖子,自己是闻不出来的,闪念一笑道:“春雨的味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