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二年级了,早从我大哥的口中得知,教二年级的语文老师是严老师,是个老头,他家住在学校后面的严塆,主要是严老师体罚学生的手段不一样,他的两个手指头像个铁钳子,捻学生的大腿。
二年级的课目上的生字生词特别多,严老师的威名在前,我已经是瑟瑟发抖,当他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教室内异常寂静,严老师的头发花白,他如鹰般的眼扫视着教室。
严老师在昨下午时已布置好作业,让我们熟写词语,为第二天来默写做准备。
严老师开始点名了,他扫视着教室内的十八名学生,我低着头,不敢看老师的双眼。
我昨晚认真写过词语,生怕老师会兑现承诺,如今老师要点名上台到黑板上默写,我的心忐忑不安,希望老师发慈悲,不要点到我。
“丁雨红,刘思念……”严老师喊道。
我的头皮发麻,怯生生站起身,我非常不情愿地站起身,异常紧张地离开座位,到得黑板前,拿起了白色的粉笔头,脑中一片空白,这可就糟了。
当两名男生和两名女生并排站在黑板前时,严老师开始报词语了。
我全神贯注地想着,前两个词还好,可以写下来,越到后面,居然默写不出来,昨晚我又贪玩了,跟几个男孩在草地上打滚了,只到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才记起我的作业没做。
我有两组词写不出来,我的右手抖动着,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从头凉到了脚,今是无法下台了。
严老师报的词语又快,没等我想起一个词来,他又报下一个词,弄得我应接不暇。
如今挽救的方法只有照抄了,我向右瞟了一眼,右边站着的是名女生,她叫丁雨红,她连一个生词都没写出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她的成绩很差,每次考试她都倒数第一的,她的双眼盯着我写的字,她要照抄我的。
我只好转移视线,看我左边男同学所写的,他居然也没写出来,他和我的成绩相仿,他见我看他,对我挤眉弄眼,我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默写出来,连抄袭都无门,我懊丧地叹了一口气,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当严老师停止了报词组,整个教室寂静了。
我左边的男生首先被严老师叫了过去,在严老师面前,他抬起了腿,被严老师狠狠掐了几下,他表情痛苦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第二个轮到的就是我了,严老师坐讲桌后,他的手伸了过来,在我的大腿侧掐着,他只掐着一点点皮肉,像蚂蚁叮咬样疼,我咬着牙强忍着,在同学们的注意下,我没有哭喊,我在心里数着,严老师掐了我五下,待严老师停手,我自行返回坐位坐下,看着另名女生丁雨红受刑,那种疼痛还是可忍的,因为我有去医院扎针的习惯。
丁雨红被严老师拽到身边,随后就下手掐她的大腿,第一下,丁雨红就惨叫着,像杀猪样。
待严老师下第二手时,丁雨红已经是手舞足蹈,将严老师身后的黑板架给带翻了,一块黑板随即滑落,严老师慌忙用手抵住两米长的黑板,不让黑板撞倒在他身上。
同学们张大嘴惊慌着,而黑板滑落只是一瞬间,待严老师扶住黑板,严老师对我喊道:“刘思念,上来抬黑板。”
我所坐的位置比较靠前,块头也比一般男学生要大,严老师第一时间就喊了我,我只好站起,在男女同学的瞩目下,我快步走到讲台,严老师抬黑板另一端,我抬黑板这一端,将黑板放置在木架上。
我和严老师合力抬完黑板后,我又回到座位。
严老师没有继续对丁雨红施刑,丁雨红满脸泪痕地回到座位。
李小刚曾在学前班和一年级与我同班,因我留了一级,他比我长一级,他大我一岁。
我们在同一个组,上学和放学难免遇到,这天早上,我们又遇到了,沿着弯曲的公路,我们几人一起上学。
李小刚在我身后扯住了我的书包,他也走得慢,我就有些恼怒,“你干什么?扯着我书包。”
“我不想走路,你就带着我走。”李小刚笑着说。
“你不想走就别走了,不要扯着我。”我一把夺过书包。
“啊,你小子脾气很大啊。”李小刚赶上来就推了我一下。
“你推我干什么,我惹你了?”我回手又推了他。
“啊,你小子还敢还手。”李小刚的双手向我推来。
我也不甘示弱,架住了他的双手。
“你小子敢跟我动手了,行啊你。”李小刚用脚勾住我的小腿。
我慌忙避让着,还是被他的脚踢到,我甩开了他,并对李小刚说,“你等着,我跟我大哥讲,让我大哥来教训你。”
“你去告诉你大哥,我等着。”李小刚得意地说。
我和李小刚保持着距离,以免再动手。
到得中午放学,我和学生们都得回家吃中午饭,我和大哥并肩前行,我大哥读五年级,个头比我大许多,他比李小刚大四岁。
“大哥,李小刚早上在路上打我。”我诉说到。
“那小子还敢打你,我等会遇见他,就教训他。”我大哥说道。
“大哥,李小刚在前面走呢。”我看着前路说到。
“是李小刚,这小子欠打,我叫他站着。”我大哥说道。
我大哥加快脚步,我在旁跟着。
“李小刚,你给我站住。”我大哥大声喊道。
李小刚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着,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事啊?”
我和我大哥已到得李小刚面前,李小刚看着我们哥俩。
“李小刚,你早上是不是打思念的?”我大哥询问道。
没待李小刚回答,我大哥就照着李小刚踢了一脚,李小刚捂着裆部就蹲了下去。
我和大哥转身就走,李小刚还蹲在原地。
“思念,李小刚再打你,你就跟我说,我一脚就够他受的。”大哥洋洋得意地说。
“嗯,看这小子还敢打我?”我也觉得非常解气。
我和大哥各自回家,我妈在家给我做饭呢。
我在大厅里看着屋外,在烈日下,李小刚和他爸来了。
我赶紧到厨房告知我妈,“妈,李小刚和他爸来了。”
“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我妈疑惑地问。
“早上时,李小刚打了我,中午时,我就跟大哥说,大哥踢了李小刚一脚。”我简明地说。
我妈忙出了厨房,就跟李小刚的爸打招呼。
“叔叔,你来了。”我妈喊道。
由于我外婆姓李,跟李小刚的爸同辈,按辈分下来,我还得喊李小刚为叔。
“思远那一脚也踢得太狠了,把我家小刚踢得都不能撒尿了。”李小刚的爸生气地说。
“孩子们打架没轻没重的,怪我们没管教好。”我妈非常抱歉地说。
李小刚的爸也没多说话,只是带着李小刚去我二伯家。
“你们在路上不要动手动脚的,别打架了,家人都找上门来呢。”我妈说道。
“是李小刚先惹我的,是他先打我的,我才叫思远哥打他的,没想到大哥踢到他裆里去了。”我说到。
“他欺负你,你们可以踢他屁股啊。”我妈说道。
过了一会,我见到李小刚和他爸从我家门前经过,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一天后,严老师又在放学后布置作业,让我们熟写词语,这下我记住了,因为有先前的体罚,我铭记在心,我的大腿上还留有严老师掐过的痕迹。
第二天一到校,因为第一节是语文课,严老师是个守承诺的人,必将要我们默写词语,我见还有十几分钟,就开始把那些没记牢的词语又写了几遍,只到强记住为止。
上课铃声响后,我如临大敌,严老师腋下夹着课本,就走进了教室。
严老师不带刑具,只利用手了,不同别的老师,我叔上课时带竹棍,王老师上课带木板。
严老师仅凭两根手指头早已震慑了我们全班学生,令我望而却步。
严老师将课本放在讲台上,就开始点人上台默写了,我依旧低着头,我的小心脏急促的跳着,当老师点完名,我不在名单之列,我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名单中不太幸运的是丁雨红,她再一次被严老师点上了台。
我想着丁雨红这次又要受罚,她是班里成绩最差的学生。
严老师让我们都关上书本,他照着书念词组了。
我早有准备,将词组毫无阻碍地写了出来。黑板前的丁雨红就惨了,她站立在黑板前犹豫着,没写下一个完整的词组。
待严老师把词组读完,教室里一片安静,在黑板上默写完整的学生,可以自行返回座位,而丁雨红被留下来了。
丁雨红走到严老师身边,她惊吓着已经流着泪,嘴巴瘪着。
严老师的两只手指伸向了她的大腿,紧接着,我们就听见了哭嚎声,比杀猪更惨烈,丁雨红的双手舞动着,严老师依旧施刑。
在丁雨红的惨哭声中,她的一只手勾住了支撑黑板的木架,木架的移动带动了黑板倾斜。
丁雨红的手拖动木架脚,整块黑板松动了,翻了下来,严老师慌忙用一只手阻挡住黑板。
在教室内的一片惊讶声中,我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讲台边,扶着黑板,我将一个木支架靠着墙,我和严老师一起使力,将这块黑板放在木支架上。
这块能移动的黑板表面有些脱漆了,露出白色斑点来。
在那次被严老师掐过以后,我就非常认真地对待严老师的每一节课。
我们学校放学时是要排队的,我们村有十一个组,就排了十一个队,由五年级的学生当路队长。
在学校的操场上,我们的每一队由低到高的次序排列,然出了校门,队伍就散了,三五成群的不成样子,走得慢的,就各走各的。
我和几个离家较近的孩子走在一起,李光辉比我小两岁,时常在一起玩,放学后,也一起回家。
当红红的太阳在山边时,我们还在路上行走,我无意间碰到了李光辉,李光辉就恼了,骂我。
我也就火了,我用手推了一把李光辉,也许力气用得过大,李光辉未防备,脚下不稳,跌倒在地上。
李光辉用手揉着头哭了,“我头上有个包,我回去跟我妈说。”
我见李光辉哭哭啼啼,地上有草丛,草丛里有些大小不一的石头,他在倒地时,头碰到草丛里的石头上。
李光辉走得慢了,仍旧泪水未干,我走得快些,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到得家后,我就开始做作业,我妈刚从农田里回来。
李光辉的妈带着李光辉进了我家的门,并对着我妈大声说:“幺幺,你家思念在放学路上把光辉打了。”
我妈见李光辉在哭,我妈生气地从地上捡起一只布鞋,向我冲过来,对着我的屁股就是几鞋板,打得我是哇哇哭起来。
而他妈不依不挠地说,“幺幺,我光辉的头上有一个包。”
我妈从屋里找出软布,布里包棉花,用布包给李光辉的小包揉着。
他妈用手抚过李光辉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包来,他妈怜惜地说,“这么大个肿包要是消不下去怎么办?”
我妈见他妈不依不挠的,我妈愤怒地抄起了墙边的锄头,“你打他干什么?我拿锄头打死你。”
他妈见我妈怒气冲冲,势要拿锄头教训我,他妈慌忙拦住我妈,夺下了我妈手中的锄头,然后劝解道:“孩子们在一起玩,打架也是正常的。”
我先前已被我妈用鞋打了,还在哭呢,我妈又抄起锄头,我哭得更大声了。
待我妈送走了李光辉和他妈后,我妈就来骂我了。
“你也不是不晓得,李光辉的妈护犊子,他的孩子就是宝,一点事吆天喝地,你打他干什么?”我妈质问我。
“她骂你。”我说道。
“她骂我什么?你说说。”
“日你妈。”我说道。
“骂就骂呗,我又不会少块肉,这话顺口就出了,他妈也没教好他,你以后就离李光辉远点,别让他妈找上门。”我妈说道。
“知道了。”我抹了一把眼泪。
“李光辉头上的包揉揉就好了,他妈大惊小怪的。”我妈说道。
在近两天内,由于我被我妈打过,产生了一些阴影,对李光辉也是恨着,上学和放学都离他远远的。
可没过三天,我又和李光辉混在一块去了。
那天是星期三,我们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走着。
五米宽的公路还算宽敞,只是年久失修,路上有些坑坑洼洼。
我们四个年纪相差一两岁的孩子在路上走着,李光辉闲不住,就在公路上跑着,他不是沿公路跑,而是横穿公路跑,还是忽左忽右的。
“李光辉别跑了,前面有车。”我大声喊道。
“哪里有车,你就别骗我了。”李光辉回答道。
“有辆自行车来了,我看到一辆自行车下坡了。”我说道。
“我好像没见到什么车,自行车也算车吗?”李光辉只顾奔跑着。
“学校开会还说了,我们在放学后,别在路上横穿或追逐打闹。”我再次提醒道。
李光辉对于我的话是不予理睬的,依然如散了缰绳的野马在路上疯跑。
只到一名中年妇女骑着一辆自行车前来,自行车中间的横杠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又是下坡路,自行车刹车不及,撞倒了李光辉。
自行车上的妇女下了自行车,看了一眼李光辉,埋怨道,“你们在路上跑什么跑?”
自行车上坐着的小女孩吓得哭了,中年妇女安慰着小女孩,随后上了自行车,踩着自行车飞奔离去。
待我到得李光辉身边,李光辉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脚。
李光辉显得有些疼痛,他呲牙咧嘴的,“她的自行车压到我的脚了。”
“你还能不能走?站起来试试。”我扶着李光辉。
李光辉试图站起来,他又坐下去,“我的右脚疼,站不起来。”
我就搂起他的裤脚,见他的脚也没有外伤。
路边有些干地,干地里有棉花和芝麻一些农作物,地里有一妇女问道:“你们是哪个队的?”
“我们是十一队的,就是李家祠堂。”我大声说道。
其实祠堂在我生活的这一年已不存在,祠堂只是我妈小时候的称呼,然那些大小祠堂,我是没见过的。
我见李光辉不能走路,农田里的妇人就对我说:“你先回去,叫他大人来接,你们走路时,要靠边走。”
我想想,也就只有这样了。
我对李光辉说:“我先走,回去跟你妈讲,让你妈来接你。”
李光辉坐在路边,不断揉着脚。
还有两个孩子陪着李光辉,我就放快脚步先回家。
我回家要路过李光辉的家,见他家大门紧闭,门上有锁,我就只有在田地里去寻他妈。
他家的菜园子挨着我家,我就到菜园去,我妈也在,她正挑着粪桶给菜园子浇粪。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妈,他妈简单地问了几句,就回去了。
我则跟着我妈,我妈挑着空粪桶在前面走,我则捂着鼻说,厌嫌地说:“真臭。”
“那你以后就别吃菜了,这些菜都是浇过粪长大的。”我妈说道。
我手里提着一个篓子,篓子里装着带叶的绿油油的菜。
“妈,李光辉在放学的路上被自行车压到了。”
“严不严重?”
“他揉着脚,脚都红了,他站不起来,我刚才跟他妈说过了。”我说道。
“你以后走路时要靠边走,小心车子,不要在大路上跑,那要是被大车压到,还有命在。”我妈对我说道。
“我会注意的,路上的车也不多。”
“路上车越不多,越要注意,偶然来辆车,让都来不及。你怎么又跟他玩在一起了?不是跟你说过,别跟他一起玩,他妈很难对付,上次你挨打的事,你又忘了……”
第二天傍晚,我又见到了李光辉,他没有去上学,他的脚上绑着白色的医用带,他的小腿上绑得厚实,白医用布里绑着板子固定。
“李光辉,你怎么了?”我问道。
“昨天被自行车压了,去了坪坝的医院,医生说我骨折了。”李光辉苦笑着说。
“你不能走路,那你不用去上学了?”
“只有等脚好了,才能去上学。”
“不上学也好,我也不想去学校,那个严老师的手太狠了。”我苦着脸说。
“那就别去了,陪着我在家玩。”
“我不去上学,我妈会打我的,除非病了,病了又要挨针,我的词写对了,严老师也不会掐我,还是上学好。”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