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室很宽,可学生很少,教室后就留了一大截空着,成了我们下课后的聚集地。
在下午的第一节课后,我站起身,有十分钟的活动时间,我得好好利用,坐了四十五分钟,坐得浑身不舒服,坐的屁股疼。
我见几个男同学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我就晃**着走过去。
外面起风了,有些冷,我们在二楼,也是顶风而立,好在有透明的玻璃窗挡着,我看着屋外的树林随风摆动着。
我没有过多观望窗外的景物,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一名六年级的男学生进了我们教室,他怎么来了,他叫严海州,我一年级时留过级,对上一年级的同学还是认识的。
严海州的个子与我相差无几,他走到我身边,就对我说,“听说你很嚣张。”
“我又没惹你,你无缘无故地来说我。”我毫无畏惧地说。
“是吗?你没惹我,我就不能惹你啊。”严海州不屑一顾地说。
“你想怎么样啊?”我回言道。
“我想怎样?”严海州用手推了我一把。
我猝不及防,向后倒退一步。
严海州紧跟一步,伸手欲抓我的领口,我匆忙用左手难挡,我的右手已然伸了过去,迅速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的脸通红。
他的双手伸了过来,我们两人的双臂架着,然后互相使力,两人僵持不下,我们班的男同学围了过来,一时显得闹哄哄。
我甩开了严海州的手,严海州气鼓鼓的,伸手指着我,“你等着。”
“我就在这等着,我还怕你啊?”我大声说道。
严海州灰溜溜地转身,怏怏不乐地走出我们的教室。
我整整衣衫,走回我的课桌,坐在座位上准备上课。
严海州怎么来找我茬啊,我走路又没碰到他,我跟他又不同路,今天又没招惹他,我上厕所撒尿也没撒到他身上,他怎么来找我,还真是奇怪,他是六年级的,对了,我想到李小刚,今来校时,跟他干过一架,除了他,没有别人。
我看着教室门口,有四个本班的男女同学进去。
丁大钊进了教室,他是六年级的,他也来了,他的个头比我小些,他的眼神看向我,他径直向我走来,我站起身,迎接着他的到来。
这六年级的学生一般不会进我们的教室,今天居然进了两个人,真是稀客呢。
“刘思念,你连我们六年级的人都敢打,不得了啊?”丁大钊指着我说。
“我管你们是几年级,敢惹到我,我就会打。”我理直气壮地说。
“你口气好大啊,把我们六年级的也不放在眼里。”
“把你的手指拿开,我最不喜欢人用手指着我。”我生气地说道。
“我就用手指你,你想怎么样?”丁大钊歪着头问。
我用手拨着他的手指,丁大钊的手迅速抓过来,想揪住我的衣领口,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挥了过去,我扇了他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很是清脆。
丁大钊显然被我激怒,他也想还我一记巴掌,可惜被我难挡。
“老师,有六年级的进教室打我们五年级的同学。”我身后的男同学喊道。
丁大钊不肯放手,我们两个人就架着,想把其中一人摔倒。
“老师,六年级的打五年级的。”有两名男同学大声喊道。
丁大钊见状,慌忙收手,见课间休息时间已剩不多,他急忙走向教室门口。
上课的铃声顿时响起,吵闹的同学闭了嘴,教室里恢复了安静。
班主任数学老师进了教室,我的心里没有恢复平静,这两个六年级的同学,肯定是受李小刚指使的,这两人跟李小刚玩得比较好。
他一个个的来,我比较好对付,不过是一人赏一巴掌,也没其他。
严海州是六队的,丁大钊是二队的,两人放学后不会同道,他们不会连手对付我吧?
这节数学课,我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我跟李小刚的一些私怨,先前有我思远哥在学校,也没人敢欺负我,那回李小刚惹我,我思远哥给他来了一脚,正中李小刚的要害部位,这回我又跟他交恶,可谓是新仇旧怨,我思远哥已辍学,不在家里,他和我二伯去东北打工了。
第二节课中,我显得有些恍惚,不知老师讲了什么,只到下课,我还在想着,这下课的十分钟,我要接招了,李小刚又会蛊惑谁与我接招,我的右手不禁又扇出去。
该上趟厕所了,上一个课间就没去,被两个同学耽误了。
厕所没有翻新过,我得下楼去,我前后观望,没有遇见六年级的男同学,我时刻警惕,以免他们突然袭击。
若是在操场上动手,老师在二楼办公,必会看到的,他们也不会在大操场上动手,那样就太惹眼。
我从厕所回来,尽量不与六年级的男同学相遇,不要有身体的擦碰,让他们有口实动手。
我一路走进了教室,还不断观望身后,以防他们在身后突袭我,让我无法回身反击。
我忐忑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看着同学们谈笑风生。
只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也没见六年级的男同学进我们教室。
放学后,我也不见李小刚,也许他一下课就回家了,他们要返校上晚自习。
对于一对一的打斗,我是不会害怕的,我的右手是出奇的快,最担心的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上,然这几个人我都认识,他们敢一起围攻,我必会告诉老师。
我背着书包回到家,见家中无人,就把书包放在堂屋的椅子上,我妈若是从坪坝回来,必会到我外公家去,我外公的每年生日,我多半是去吃两餐饭的,而且外公家又近,仅需五分钟就到了。
我走在狭窄的田埂上,一眼望去,两道山岗间是一片农田,田里只是种了些麦子,麦子才长出两片小叶,匍匐在土地上。
我到得舅妈家,见我妈在屋里,心里顿感温和。
舅妈在天没黑就去厨房烧饭,待饭吃完后,大幺和小幺就得回家了。
我和我妈一前一后回到家,屋里点起煤油灯,我在摇曳的灯下做着作业。
“你大幺又送给我一件厚衣裳,这件衣服虽然过时了,衣服好厚,穿起来很暖和。”我妈捏着衣服说道。
我大幺家在王店街上住,他家在街上卖衣服,我大幺有时就带衣服来,送给我妈穿。
“思念,我拆了我的一件毛线褂子给你打了件毛线裤子,我都快织好,你等会穿上试试。”我妈在对毛线裤进行收尾。
我捏了捏毛线裤:“这么厚,穿上了又笨。”
“天冷了,恐怕要落雪。”我妈说道。
“这几天都时晴时阴的,一下雨可能就要落雪了。”我说道。
“听,雨打到瓦上了。”我妈说道。
我仔细听着,屋顶果真有声响,“妈,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又冷,穿一大身衣裳。”
“我不喜欢夏天,热得太难受了。”我妈说道。
从门缝里钻进冷风来,煤油灯上的火苗小了,渐渐地要灭,我妈忙用手遮着,火苗才稳定。
我搓了搓手,感觉到有些冷,我回头看了看木门,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屋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
“思念,冷吧,我去给你拿件袄子穿上,明天就穿着袄子上学。”我妈说道。
“妈,不冷,这么快就穿袄子,要是热怎办?”
“热,你不会脱啊,袄子又不是借的,你的身子又弱,弄不好就会生病。”我妈说着就端起煤油灯。
屋内一片黑暗,我坐在椅子上不愿起身,要是站起来,身上的热度就散了,我双臂环抱着身子,感到暖和些。
我妈端着煤油灯进堂屋,手里拎着件黑祅子。
“你还说不冷,都窝成一团了。”我妈将手中的袄子扔向我。
“你把外衣脱了,把袄子穿在里面。”我妈吩咐道。
我只好脱了外衣,穿上了袄子,觉得好热和。
“妈,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我问道。
“不知道,开门看看啊。”我妈说道。
我走了过去,推开了门栓,在吱呀的开门声中,一股寒风就涌了进来,我打了个寒颤,感觉裤子有些单薄。
借着屋内的灯光,我隐约地看见有雪花飘落,地上湿漉漉的,先前下过了雨。
“妈,真的下雪了。”我惊讶地喊道。
“把门关上吧,灯都快被风吹熄了。”我妈急促的说道。
我赶紧关了门,把门也拴好了,坐回椅子上继续做作业。
“思念,你还有多少作业没做?”
“就剩一点了,马上做完呢。”我说道。
“你的毛线裤也做好了,要不现在试试?”
“上次已试过了,有些紧了,好像绑在了身上。”我如实说道。
“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会进风的,也不保暖。”我妈说道。
“妈,屋外的风小了,没先前刮得大。”我听着屋外的风声。
“雪可能下大了,明天又是很厚的雪。”我妈说道。
第二天早,在我妈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我很不情愿地起床了,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穿上了冰冷的衣服。
“妈,雪下得多厚了?”我见到我妈的第一句话就问道。
“你自己到外面去看看吧,你的毛线裤穿上了?”我妈问道。
“这么冷,肯定要穿上。”我的嘴里吐出白气来,我开门一看,地上一片白花花的雪,很是刺眼,雪地上一串串脚印,那些脚印通往房边,房边堆着些柴火。
地面被白雪覆盖,雪压弯了竹林,一些竹子倒伏在地上。田野上也铺满了雪,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走在雪地上,嘎吱作响,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雪地上,白得让人睁不开眼。
中午时,我见屋外的雪还未化完,我也不愿走回家,特意去跟我妹说,让我妹回家后,给我带饭进教室。
我在教室里看着屋外的雪景,公路上的雪化了,有些阴暗地方的雪还在,屋檐下淌着水。
有些学生找着雪,在墙角抓起一把雪,把雪捏成坨,扔向自己的同学,几个同学在操场上嬉戏,沾了一脚的泥。
我妹提着一个袋子递给我,这个袋子曾是我的书包,我现在的书包是我爸在街上花十块钱买的,青色的帆布书包。
袋子里包着两个大碗,带子打了个结,正好把袋中碗扎得牢牢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带子解开。
我把倒扣的一个碗揭开,饭还有些余温,只是筷子没见到,我妈装的是勺子吗,我把里面的饭碗拿起,在里面寻找着筷子,可就是没找到筷子或勺子的影子,我妈可能是忘记放筷子了。
无奈之下,我看到屋外的竹林,竹子硬邦邦的,不容易折断,只好折小树枝。
我看着大碗饭,无法下手,只好出了教室,到得教室后,去找小树枝。
我把小树杆上的枝叶剐了,整了两根小树枝当筷子,为了解决肚子问题,只好将就着吃,可是这小树枝带着青涩的气味,我只好苦涩地咽下饭。
下午放学后,我回到了家,提着碗给我妈。
“妈,你是不是没给我放筷子?”
“袋子里没有吗?我好像忘了。”我妈不好意思地说。
“我把袋子翻个面,就是找不到筷子,你让我怎么吃饭啊?”
“用手抓啊,饭在路上被风一吹,是不是冰冷,你以后就回来吃饭吧,吃热饭不好吗?”
“我折了根树枝当筷子,树枝的青气很重,学校离家太远了,我不想走。”
“这才多远,我上山去砍柴,走两小时的路去,回来时挑一担柴。以后你不回来吃饭,我就不让思莲带饭去,你回家吃热饭。”我妈说道。
我只好答应回家吃饭,以后就别想我妹带饭去学校了。
我读六年级了,我们罗垅小学的六年级被撤了,合并到花园小学,我们镇每一个村都有个小学,都以村名为小学的校名。
我在罗垅小学的新校仅仅只读了两年书,未免有些遗憾。
新教学楼啊,难免有些不舍,挖的茅坑还两天香呢。
我在花园小学读六年级,对于我来说,比本村的同学到校的距离要近。
现在的花园小学是初中的学校,由于花园小学的土房子成了危房,几年前我去花园小学考试过,教室的土墙就用长树干支撑,已是摇摇欲坠了,经过几年的风雨,恐怕是倒塌了。
而初中的学校搬到了镇上,是原先的党校住址。
几排红砖瓦房,构成了教舍,我们一个年级有了两个班,一个班挤进五十多名同学。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班有这么多同学的,可是比原先翻了两倍,有些拥挤,有些嘈杂。
这两个教室挤进了六个村的一百多个六年级的学生。
一个教室二十个学生是教,五十个学生也是教,就像一只羊是放,十只羊也是放。
我们住校了,每周三下午回家一趟,带两瓶菜到学校。
学校提供了米饭,家长还要送谷进学校,我们每人准备了一个搪瓷杯,把杯子放在一个方型木架子里,把方型木架子抬到厨房,由厨房内的人给我们下米。
而我带的两罐头瓶菜,一瓶是新鲜蔬菜,能够吃两顿,过夜后的蔬菜会馊。另瓶是咸菜,是腌制的萝卜叶子,能过几夜不会变质。
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名女老师,她姓罗,兼班主任,二十多岁,刚从师范毕业。
罗老师圆脸,身材苗条,很会穿衣打扮,她走到我们身旁,我就会闻到一股香味。
那香味由远及近,欲发得浓烈,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我用鼻子使劲地嗅着香味,只到她走过,纯香渐淡,只到香味消失,我还在回味着那股香气,透入甘田的清馨。
我这次作业没做,老师来检查了,我慌忙地拿笔赶做,我看着老师从这一排开始检查,她一个也没漏下,我想着她应该从第一排开检,在检到第四排尾,半节课就过去,我的作业差不多就完成了,可偏偏不巧的是,罗老师首先从第四排检,留给我的时间完全不够。
男同学马佳宝被罗老师揪了起来,“马佳宝,我叫你做作业,你一个字都没写。”
马佳宝站在课桌后,罗老师用书本扇着马佳宝的脸。
“马佳宝,你到前面跪着去。”罗老师用手指着。
马佳宝依言,走到前面的宽敞地,他倔强地站在那,没有下跪。
“马佳宝,我让你跪着,你没听见吗?”罗老师用手揪着马佳宝的耳朵。
马佳宝站立不动,有意违抗罗老师的话。
罗老师恼羞成怒,用手中的书本不断扇打着马佳宝的脸。
马佳宝避让着,用手拦挡着,两个人在那转着圈,罗老师用脚踢着马佳宝的小腿,马佳宝终究还是跪下了。
罗老师见马佳宝跪着,她继续检查着作业,一个也不落下。
我的手心冒汗,身体也在瑟瑟发抖,我强力控制住,虽然呼吸急促些,只到她来到我身边,香气扑鼻而来,我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遗憾的是我还是没将作业赶完。
罗老师拿过我手中的作业本,见我没做完作业,就用手捏着我的脸蛋,把我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足以让我眩晕,我享受着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的味道。
好在我的作业做了一部分,罗老师没有用书本打我。
下午时,我们接着上课,在课中,我们听到妇女的骂街声,在安静的操场,有名妇女在谩骂着,“你教书就教书,打我家孩子干什么?我在家就舍不得打,打得他都不敢来上学,你也太狠了……”
骂声是停止了,妇人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妇人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就走出了校园,校长找到罗老师,罗老师跟着校长进了办公室。
我们坐在座位上,伸长着脖子,透过玻璃窗,看着校长的办公室。
罗老师板着脸心情沉重的走出校长的办公室,校长给她上了一节政治课,她非常委屈地走在操场上,在走到她的单人寝室门口时,她捂着嘴,眼中噙着泪水,她重重地将木门关上。
这节数学课结束后,在课间十分钟里,同学们私下里聊起来。
“刚才在操场上骂人的妇女是马佳宝的妈,马佳宝今天中午回家吃中饭,他吃了饭后,赖在家里不想上学,他妈就问他为什么不想上学?他就把老师打他的事告诉了他妈,他妈就找到学校了。”
“我们在学校还被打得少吗?回家里都没说。”
“说了也没用,我妈才不会来学校骂老师,还会说老师打得好,我非常皮,老师就应该好好管教我。”我说道。
“马佳宝是家中的独子,他妈把他当宝。”
“语文老师挨了校长的批评,这会肯定在寝室里哭呢。”
“下一节就是语文课,我们有得罪受了。”
“马佳宝就是犟,老师让你跪,你就跪,你还不服从,老师更加生气,还不狠狠教训他。”
“这一闹也好,老师会有所顾忌,不会动不动就随意打人。”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们都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不敢高声喧哗,也不敢窃窃私语,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都五分钟过去了,始终不见老师进教室,我想着老师会不会不来上课。
“语文老师来了。”坐在窗子边的女生小声说道。
我们不敢从窗子那看出去,只是低着头看着书本。
我听到了“叮咚”的脚步声,那是罗老师独有的穿着黑皮鞋走路的声音,罗老师进了教室,她一脸严肃,眼圈也红肿。
我异常地小心谨慎,生怕在课堂上犯错,惹到罗老师,成为她的出气筒。
令人压抑的语文课终于是结束了,罗老师一出教室门,我就长吁了一口气,众同学欢喜雀跃,课桌上的翻盖板也关得很大声,还有人使劲捶着桌子,高声讲着话。
我从课桌里抓出一把啤酒盖,约了同学丁金银玩,由于玻璃珠是要用钱买的,而废弃的啤酒盖或塑料盖在野地里是很容易捡到的。
我们蹲在地上,对方的啤酒盖放在稍远地,把手指架在地上,用大拇指控制着食指弹着啤酒盖,看着自己的啤酒盖碰到对方的啤酒盖,就赢了对方的盖子,是非常的高兴。
而课间的十分钟是很短暂的,到得上课铃响,我们玩得很欢,匆忙比过最后一局,慌忙收起各自的啤酒盖,跑到座位旁坐定。
在老师上课时,我的脑海中还在回想着玩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