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起进入庭审现场。
案子开始举证审判,家属席不允许说话。
姜黎坐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心惴惴不安地上下躁动。
姜母从进来一直紧紧攥着姜黎的手,指甲把她的手背扣疼了,姜黎忍着没有吭声。
不管母女两个过去一年多有多少矛盾和隔阂。
现在她们同样心系着姜父,希望今天能有个理想的结果。
当审判长当庭宣判姜父缓刑三年的时候。
姜黎身边的姜母再也控制不住,飞扑离席,与下面被告席上的姜父紧紧相拥在一起。
姜黎的眼泪盛满了泪水,扶着身前的椅背站起身,缓缓朝席下挪动。
“小心台阶。”
孟清砚的手背托在姜黎落空的手臂上。
为她借力平稳下了台阶后,绅士的收回去。
“姜伯父的案子有了理想的结果,你的心病除去大半,眼睛也该好转起来了吧。”
“只要爸爸没事,眼睛不管能不能彻底恢复,我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姜黎眉开眼笑,仿佛压在背上的巨石一下子挪走,一身轻松走路都能飘起来。
“去吧,姜伯父在等你。”
孟清砚扶着她肩膀,将她扭转向姜父的方向,温柔目送她轻快的步子和父亲团聚。
滕路阳整理好文件,撞了一下好友肩膀,“下一步什么打算,你真舍得放手?”
“我辞职了,准备回去。”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是。”
孟清砚琥珀色的眸子温润不在,目光冷然充满坚定。
“孟医生给不了她幸福。”
陆堰霸占着别人触不可及的珍宝,却不懂得珍惜。
孟医生争不过的,那就换个身份再来和陆堰一决高下。
滕路阳看着下定决心的好友,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红颜都祸水啊!
孟清砚从大学入学选专业和家里闹僵,本硕连读八年,一直到毕业工作将近时间和家里断绝往来。
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肯放弃自己坚持的梦想,回去继承家业。
姜黎带着姜父和姜母谢过滕路阳以及孟清砚。
一家三口拒绝了他们的顺风车,打车回郊区农村的老房子。
车上,一家三口坐在后座。
姜父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握着姜母和姜黎的手。
姜母一路在埋怨姜父将近两年的缺席。
姜父安静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女儿身上,心疼得紧,“小黎比从前安静了好多,在想什么呢?”
他看着姜黎失神的眸子,以为她在想着事情。
姜黎闭上眼睛,躺在爸爸的肩膀上,遮住快要掉下来的泪珠子。
“在想爸爸。”
分开的时候想,在一起了依旧想。
想要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如果哥哥也在,就更好了。
她一定会尽快找哥哥回来的。
姜父怎么会听不出女儿的哽咽,压着颤抖的嗓子,搂住怀里的女儿肩膀,唇瓣哆嗦半天,一个好字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姜母看着姜黎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敢抬头看姜父。
老姜那么疼女儿,若是知道姜黎眼睛瞎了,怕是心都要疼出血窟窿来。
姜黎担心爸爸在监狱呆了一年多折损身体。
回去路上,专门拐弯去了一趟医院,为父亲做了全面体检。
护士通知三天后过来拿检查报告,一家人这才终于回家。
“我都说了身体好得很,去医院多余花那冤枉钱。”
“孩子也是担心你,查查都没事了我们放心。”
丈夫出来,姜母的精神明显正常了许多。
情绪看起来也平稳,对待姜黎又像从前过往一样,恢复了客气的亲近。
姜母钥匙开锁,姜黎挽着姜父一起再次步入老宅的一刻,感觉到身边搀扶的父亲手臂发抖,身子佝偻了许多。
印象里高大如山的父亲,在这一刻忽然被时间压弯了脊梁,苍老了起来。
姜父走到院子里落了大半叶子的杏树跟前,拍了拍粗壮的树干,像是和老友打招呼。
“好好,还是家里好。”
姜父在老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哪里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当初出事姜父第一时间被抓走,并不知道姜家叔伯抢走老房子的事情。
姜黎提前和姜母达成默契,干脆瞒着他没有提。
房子里的家具电器,金彪带人装修重整,也都特意挑选了和以前一样的物件。
细微的变化,只要不大,在姜父那里也说得过去。
姜父进屋,第一时间走到了那架Steinway跟前,摸着上面雕刻着的名字,惊讶开口,“这琴居然还在?”
之前姜景珩经商在城里买了别墅豪车。
姜家倒台,姜父因贪污被抓,城里的房子豪车,和姜景珩送姜黎十八岁生日礼物的百万级Steinway一起充了去。
姜黎听到父亲的话,眸子里尽是茫然。
她这是第二次来这里。
上次她来,这里并没有钢琴。
姜父回头,对上女儿茫然无措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离开法院,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天真活泼的女儿,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地让他心疼。
甚至一直在躲避他的视线。
他只以为女儿是经受了家庭巨变的打击,心性变化。
不肯看他,大抵是前些日子见面,他逼着她用哥哥的安危发誓与姜家断绝关系,惹得小女孩不开心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黎你看着爸爸,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谁干的?他们对你干了什么啊!”
姜父说到最后,冲过去扣住女儿的肩膀,浑浊的双眼盯着女儿无神的美目,眼泪扑刷刷往下砸。
“我的眼睛快好了,真的,我偶尔还能看见,医生说是我的心理问题,只要心结解开,就能彻底恢复,真的,爸你别哭,我真的能好。”
姜黎边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有委屈,有依赖,还有淡淡的责怪。
“我眼睛看不见,爸你是不是就更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你还逼我用哥哥的安危发誓,你们不要我,我能去哪儿啊……”
父女两个哭着,抱在一起。
姜黎扑在爸爸怀里,好像海上漂萍终于上了岸。
久违的踏实。
姜母在一旁看得跟着一起抹眼泪。
姜父听着女儿怪自己,嘴唇嗫喏,到底没有在难得团聚的日子,旧事重提。
拉着姜黎到钢琴前。
“爸好久不听你弹琴了,试试我闺女的琴技懈怠了没。”
“老姜其实……”
“妈,我没问题的,老姜是专业陪练,我也正好检验一下老姜的耳力有没有退步。”
父女两个轻松调笑,姜黎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揉了揉右手小臂,在心里安抚它关键时刻可要争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