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水星在房间里心大地睡到了凌晨, 后来许橙来敲门,许橙大喇喇走进来,挑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她皱着鼻子, “你抽了多少烟啊?”

许水星腿上摊开着一本书, “有什么事吗?”

她和许橙关系不如和许元永的关系好, 许橙性格像她妈妈,傲娇得像只小孔雀, 她是二房的, 但妈妈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听说当年也是港城炙手可热的官家小姐, 和戏子女儿许水星不一样。

“你还有心情睡觉?”许橙不可思议地说道。

说真的,许水星会跑去演戏挺让人意外的,最后许玉生这个大家长居然还会服软低头,也是让整个家族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对演艺圈里的人向来不太瞧得上眼, 不管是影后还是影帝, 如果家族里有孩子想要去里面玩一玩,那是可以,但除非是真被放养的孩子, 要想真将演艺事业当做正经的事业,那不允许。

但许橙很羡慕许水星,羡慕她抛下一切的勇气,家里的众多子女深知他们离开了家族给予的背景和支持, 或许什么也不是。

所以他们只能一边享受家里给予的优渥的物质生活, 一边在犄角旮旯贪念地做一些和自由有关的梦。

“为什么没心情?”许水星翻了页书, “不睡觉的话, 爸爸也不会把手机还给我。”

“你不担心唐晚书对你改观, 或者说,他知道你的身世,见识了爸爸的贪婪,决定和你不再往来,你不担心这些吗?”许橙好奇许水星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地风轻云淡的,明明许水星比她还小一岁,可她前几周还在为了男朋友和家里大吵大闹,她是爱情至上主义者。

坐在巨大灯罩旁边的冷艳女人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唐晚书?”

许水星夹着书页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对于无法控制的事情,我觉得担心也是多余的。”

“那就是在乎咯?”

许橙见许水星不再说话,她抱着抱枕陷进了沙发里,“其实……爸爸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我们家里也有些小摩擦,互相看不惯,我们姐妹也互相扯过头发,掐过痒痒肉,给家庭教师告状,偷偷撕烂对方的作业本,可这比起唐家来,算什么呢?”

“唐家小辈我不太清楚,可是唐晚书父亲那一辈,总共也就三兄弟?还是四兄弟?听说唐晚书父亲当时不肯离婚就是被他们家里人的谁谁撺掇的呢,这人很清楚唐晚书妈妈的性子,被强迫留下来就会要了她的命,她死了,唐晚书父亲也就活不成了,一个竞争者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许水星缓缓抬起头。

“所以说啊,如果你和唐晚书谈恋爱,爸爸是肯定要用行动告诉唐家的人,许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在为你立威。”许橙看着自己十个脚指头上面亮晶晶的银色指甲油,“我新做的指甲,好看不好看?”

许水星:“只是谈恋爱而已,爸爸考虑得太远了。”

“怕你一个人在京城受欺负嘛。”许橙说道。

“想得太多了。”

“你如果是个男人,爸爸肯定会让你继承许家的,爸爸太喜欢你了,你又很厉害很聪明,学什么都快,还很狠心。”许橙其实很羡慕很羡慕许水星,但想到她和自己一样,最后只能嫁人,她又开心了起来。

“你也想多了,我对许家不感兴趣。”许水星最讨厌束缚,她的片酬和投资已经足够她衣食无忧几辈子,她才不想继承许家再养一大群败家子。

不过许橙今天的态度好得离奇,她合上书,“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就说你聪明!”许橙把手中抱枕抛开,腾一下坐起来,从针织衫的兜里翻出一沓明信片,全是许水星的照片,“我男朋友喜欢你的电影,听说你回港城,让我找你要几个签名。”

许水星倾身接过那一沓照片,像翻扑克牌一样哗啦啦翻了一遍,“几个?”

许橙讪笑两声,“帮帮忙。”

许水星很久没一口气签六十多个名字,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把照片递给许橙,“可以走了,我出去逛逛。”

“这么晚了还出去?”

“睡够了。”

.

阿安开车陪许水星下山,到了福宝街,福宝街杂乱,但晚上异常热闹,旁边好几所中学,正逢假期,这晚上,不止小吃店开着门,连书店花店都灯火通明。

许水星裹得严实,在路边买了碗糖水,就在折叠桌边上坐着一小勺一小勺吃着。

阿安站在旁边,憋得满脸通红,“路边摊不干净。”

“你要吃吗?”许水星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我请你。”

和偶像一起吃路边摊,在今天之前,阿安想都没想过,他不假思索地坐下来,“糖水我吃,但是我不会给您借手机打电话。”

许水星翻了个白眼。

事态没多恶劣,唐晚书那么聪明,她相信对方完全能应付,用不着太担心。

“水星?”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许水星诧然回头,看见穿着黑色呢大衣的男人,他旁边站着的是许水星中学时候的校长和年级主任。

许水星举着勺子忘了放下,目光慢慢循着对方的袖管一路到他露在外面的手,左手缺了一根小拇指。

李澜转身和校长说了两句,目送两人离开后,他在许水星对面坐下,阿安忙端着自己的碗站到一边。

这是李少爷,阿安认识,官家子弟,家里有权有势,他还是独子,年纪轻轻都快要赶上了家中一些长辈,就是身体有残处,听说是当年读书时候被绑架了,逃跑的时候,手指被切了一根。

许水星没想到会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李澜,对于李澜,她心中一直存有歉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澜摘下围巾,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端正,气息随和,“在网上没看见你要回港城的消息,看来你的粉丝不太关注你啊。”

“别试图挑拨我和她们,”许水星轻松起来,“我回家的行程是保密的。”

李澜点点头,“但是我看很多明星就算行程保密,也还是会有粉丝跟着啊。”

“那是私生粉,不算粉丝。”许水星说道。

“那是我不太懂了,”李澜笑起来,他笑眼慢慢落在了阿安脸上,又缓缓收回,“怎么出门还带保镖?现在港城治安比当年好了不少,不用太担心。”

许水星摇摇头,“不是治安问题,和家里有些矛盾,给我装了台人形监控器。”

阿安听见自己被形容成监控器,低着头不好意思抬起头了,不过也是实话,许先生说了,只要许水星出门,他就必须跟着,不能让许水星离开他的视线。

李澜哑然地张大嘴,过了会儿,他低声道:“伯父过分了啊,现在是法治时代,他还搞封建那一套。”

“算了,他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我懒得和他计较。”许水星有气无力道,她脸色看起来有些差,唇微微泛白,但精神还算不错,她似乎没有把人身自由被限制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

李澜认识她的时候,她便是这般,被绑架在废弃厂房里,她还能唱歌给自己听。

好像永远不会害怕,永远不会惊慌失措,唯一慌乱的一次,也是亲眼看见他的小拇指被剁了下来,少女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后来脏兮兮地睡在地上,连做梦都在说对不起。

看见许水星嘴角的水光,李澜从桌面塑料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巾,本想递到许水星手中,顿了下,还是抬手替许水星擦干净了唇角,看见许水星微愣,他指了指,“吃到外面了。”

“不好意思,”许水星自己又抽纸巾用力擦了两下,“心情不太好。”

“现在这种处境,心情不好是正常的,”李澜玩笑道,“你男朋友没陪你一起回来?”

许水星:“他在家过年,他家很重规矩。”

“唐家……有听说。”李澜一边说,一边点了两下头,“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伯父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还在计较你几年前离家出走吗?”

许水星完全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她头发胡乱扎在后面,有几缕凌乱地卷曲在耳畔、脸侧,她低头往嘴里喂了几勺糖水之后才抬起头来,她“嗯…”了几秒钟,“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个,是因为别的,但是不太方便告知。”

李澜点了点头。

推着彩色风车过去的小摊车放着童谣,咿咿呀呀的,许水星看见李澜居然还在跟着童谣哼唱,顿了顿,“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嗯,”李澜有些无奈道,“没办法,看见过真正的彩虹,就没办法再对人造的心动了。”

他回答得很直白,许水星眼神微变,她重新握住碗里的勺子,在她作声之前,李澜的声音重新响起,“不过我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想法,我在当初无法跟你在一起,现在也是,我不希望我美好的记忆最后被我阴阳怪气的指责给毁灭,你看,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所以就连当年被绑架的经历,都成了我所怀念的。”

空气仿佛静止了,海面距离福宝街很远,但是大型客船和货运船的鸣笛声依旧传入到他们耳畔,遥远又悠长。

许水星撩起眼,“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李澜莞尔,“我知道。”

几个小时之后,许水星和神秘男子在街头同食糖水的照片出现在了唐晚书手中,他不会监视姐姐,这是狗仔拍到了,直接联系的他。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了五百万,唐晚书看了照片,给他加到了八百万,连备份和摄像机以及他们所在的位置都拿到了手。

楼下厨房在准备过两天年夜饭需要的食物,油炸食材的香气飘至宅子里每个角落。

唐晚书独自在房间,他将保存到手机上的照片放大,看见男人搭在膝盖上面的左右,缺了一根小拇指。

他想起来,许水星曾经和他说过,读中学时,她和一个男生被绑架,为了给逃跑的她垫后,男生被发现,被剁掉了一根手指。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照片上的这位先生了。

福宝街的路灯昏黄,小吃店门口立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灯牌,照片中的两人看起来,就像夜晚出门觅食的情侣,看起来很登对。

“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祖父的话出现在唐晚书的耳边,不止这一局,还有许玉生放言,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许水星就再也不会回京城,他会另寻良婿。

唐晚书摁灭手机,他默然许久,壁灯将他的身形轮廓描绘地疏离凄清,过了许久,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他取了大衣,在门口换鞋。

唐晚夏手里捏着一块排骨跑出去,“你要出门啊?”

唐晚书没理他,看向管家,“麻烦您帮我订一张明天早上去港城的机票,我出去找律师商量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许玉生:另寻良婿

小书:良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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