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真是个神奇的国度,自从我与利玛窦传教士进入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我所见到的,如非亲遇,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个疆域辽阔的国家,我所接触的官员求知之心强烈,他们寻找一切的机会详细地询问我所在国家的现状,他们觉得我们来自于未知王国,而我们亦觉得他们源自于神秘的魔法世界。

今天皇帝陛下召见利玛窦传教士,我作为随从亦跟随进入皇城。自从一年前利玛窦传教士和我进入北京,这是我们第三次觐见大明皇帝陛下,这次觐见特别之处在于---是皇帝陛下主动邀请,而觐见目的,据陪同的礼部官员所讲,是去观赏一件来自于被征服部落的宝物。

这宝物据说是来自于这个东方神秘国度最南方部落的贡品,不过利玛窦传教士和我都知道,那个贡品其实是刚刚针对这个部落的一场战役的战利品。

在这场战争中,除了所获这件宝物,大明帝国的军队将这个部落的巫师,也一起带到了京城。

我们进入皇帝陛下的大殿时,那里已经有了几个大臣,我猜想,大殿下方站立的面目黝黑,颧骨突高的的便是他们俘获的巫师。

我想,皇帝陛下邀请我们,一定是想显示他的威仪,或许,用他们的话,叫做杀鸡吓猴。

不过看样子,皇帝陛下并没有打算要巫师的命,但显然,那名巫师却误会了,他为了能活下来,极力的想向大明帝国的皇帝展示他的才能,他说大明军队带回来的那件贡品有两种神奇的力量,而第一个力量是,经过他的咒语,便能预知未来。

巫师这样说让大明帝国的皇帝非常恼怒,或许他认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只有自己才能与上天沟通,巫师看起来知道自己说错了,更要极力证明。

他着急的样子让大明帝国的皇帝和在殿上的大臣都在嘲笑,他们想看着这个来自南方的俘虏出丑。不过我想,他们更想让在我们这些来自西方的客人面前展示他们的权利,我知道,那名巫师从说错第一句话开始,他的结局已经注定,所以我在后面暗暗给他画了个十字。

那巫师却目光坚定,说是贡品的使用有严格的要求,要选择雷雨天。我想,他这一定是在拖延时间,苟延残喘,可事情真凑巧,他说完这话不久,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殿上的大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哄堂大笑。

可巫师却丝毫不慌张,而是请人帮忙,将贡品从一个大箱子里抬出来。

那是一件青铜器,形制非常特殊,有些像鼎,但上面的鼎口是封死的,或许,我想这是一面青铜鼓;这件青铜器有三足,足的形状也非常奇怪,每只足都是由一大一小两只青蛙组成,大的青蛙蹲伏,小的青蛙跳起,三只这样的足撑起那件鼎体。

巫师请人将那件青铜器放置在大殿前面的空地,又站在旁边,双手举起一声吆喝,怪异的腔调便从他的喉咙中哼唱出来,那音调很怪,好像有很厚重的鼻音,所以我听在耳中,感觉低沉,有些像嗡嗡声。

他围着那面青铜鼓,一边唱一边跳,不多时身上便皆是雨水,他跳的步伐相当奇怪,一步三扭,三步一扣,像是在举行一种特定的仪式。

只一会儿的功夫,大明皇帝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看到他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是想命手下的太监制止这种荒诞无聊的行径,可就在太监想上前制止的时候,殿外天空中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雷响,殿中人一下都失了方寸。

那巫师的步伐更加紧凑,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密,天空中的闪电照得皇城如同极昼,我躲在远处,却发现雷声越来越近,闪电也越来越近,显然,大明天子和他的大臣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吓的大气不敢喘,一直向后退。

巫师在雨中却几近癫狂,直到最后一个闪电从天空中劈下来,电尾刚刚劈在那面铜鼓的鼓面上,然后,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大殿外的天空中竟像是多了一面镜子,而镜子里就是我所在的皇城,然后一群举着“李”或“闯”字大旗的士兵涌进来,他们见人变杀,不一会,镜子的图像有了变化,那是一个穿着龙袍的人用力拽住一处绳套,将自己的头塞进去,然后一跳。

我们看得呆了,甚至忘记了这场雨是什么时候停的,等我从惊讶中被拉回现实,一名大臣已经匍匐在殿前,大喊着:“妖言惑众,惊扰圣体,处死他,处死他。”

那名大臣叫的声嘶力竭,所以其他的大臣也反应过来,一起匍匐在殿前大叫,“处死他,处死他”。

巫师显然也呆住了,他一定预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好一会儿,大明皇帝才缓过神,对着身边的太监做了一个手势,那名太监浑身发颤地带着殿前武士向巫师走过去,想必,刚才的事情,他也吓的不轻。

那巫师知道自己必定再无逃生的可能,只能跪在大殿外,但嘴里却仍在大喊,不过他只喊了一句,便被武士所持的金色锤子击中头部,瘫软在地上。

当时,我站在离那名巫师比较远的位置,但是却在下风处,所以巫师喊出的最后一句,我听得真切,那最后的声音是:“他还有第二种力量,长生,长生。”

Anno Domini 1601

Alfred

我望着桌子上的几张纸怔怔地发愣,那纸是竖排红线的款式,纸的右侧印着“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永叙分校信笺”,而信签上的字是用钢笔写的,或许是因为氧化的关系,字迹已经非常淡了,看起来这几张信签纸已经磨损的发脆了。

我感觉自己的喉结在打转,咽了半天的唾沫,才小心地问大背头:“这纸上的内容,就是你曾祖父从全胜山上拿下来的那张羊皮卷后由龚教授写下来的译稿?”

我问这话的时候他正往自己嘴里塞一个流沙包,所以他回答的含含糊糊,我有些听不清,但看表情,我猜的没错。

等大背头眼睛瞪得溜圆用力地把流沙包噎下去,然后再用净手巾擦了擦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张纸应该也有些年头,看起来已经泛黄了。我仔细看过去,没费力便确定那是从一张报纸上剪下来的,但他剪下来的内容正在版头,所以我又清楚地看到了报社名字和刊发的日期。

《时代报》,1999年9月1日。

被剪下来那个方格的新闻标题是——塔斯马尼亚州著名慈善家阿尔弗雷德.邦克日前不慎堕海身亡,新闻里除了介绍了阿尔弗雷德.邦克的生平简历和慈善行为,更配了一张他生前在自己卧室里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一个满头银发的白人老人拄着文明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看着镜头,笑容和蔼,面色善良。

我正奇怪为什么大背头拿一张旧报纸的剪切版给我看时,一阵异样的感觉便从心里升起来,照片里阿尔弗雷德.邦克身侧靠墙的位置似乎有一个物体,我再眯着眼睛仔细瞧过去,突然就一拍自己的脑门。

虽然那报纸上的图片尺寸有限,而且因为黑白打印的关系失真度非常高,但我却还是能肯定,立在墙旁边的物体,便是大背头刚才讲的故事里的长生青铜鼓。

等我把大背头刚才讲的故事瞬间的又捋了一遍,一下子长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大背头道:“难道你是说写下那副羊皮古卷的,便是邦克的祖先?而报纸上的阿尔弗雷德.邦克,便是与你曾祖父相识的那个邦克?”

大背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然后又抽出一支烟点上,才悠悠道:“不然你以为我去澳大利亚是真的移民吗?我曾祖父本来想找人翻译那张羊皮古卷解开心结,可没有想到的是,等拿到了龚教授的翻译文稿后,反而产生了一个更大的心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长生更**人心的呢?照我曾祖父的推断,那个写下羊皮古卷的人,便是从全胜山上带走长生青铜鼓的那个邦克的祖先,而这个邦克因为传教的关系,竟又来到中国。或许他先是认为当年的记录只是一个传说,可机缘巧合下,他在自贡的陕西会馆遇到了正兴号掌柜的时候,他才明白,他祖先的记录确有其事,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故事。而从那以后,我的曾祖父,为了找回那件长生青铜鼓解开他的疑团,便以收法器为职业,探寻长生青铜鼓的下落。”

说到这,大背头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又道:“我本来已经不把这个故事当做一回事儿了,只把收法器当做一个赚钱的行当,可直到前段时间我偶然翻看旧报纸,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才发现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报纸上所说的这个阿尔弗雷德.邦克确实是曾经在全胜山上的那个邦克,那么青铜鼓能够长生,就有可能是真的。想象一下,如果二者同是一个人的话,那么算下来他至少应该100岁了,可是你看这照片,虽然是个老人,但只看样貌决计不会超过60岁。

我听到这儿立时反驳:“如果那青铜鼓确实有长生的功效,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邦克还会死?”

大背头不紧不慢地把他胖乎乎的大手攥成拳头伸出来,先是伸出食指道:“一、那名被处死的巫师,最后一句话只提到长生,提到的却不是永生。”

然后又伸出中指,继续道:“二、这个叫阿尔弗雷德.邦克的洋鬼子是死于意外,而并非疾病或身体器官衰竭。”

我当然明白大背头说的有道理,虽然不是永生,但即便是长生,这也足够**人了。

想到这儿我赶紧的问:“后来呢,你去澳大利亚有什么发现?”

大背头听我这样一说,便愤愤不平地一边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个阿尔弗雷德.邦克死亡的时间是20年前,我去澳大利亚办的是工作签,不能长期停留,我找遍了塔斯马尼亚海岛,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别说那件长生青铜鼓,就是阿尔弗雷德.邦克这个人,也已经再没有人记得他了,就像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