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仪真挚地看向他的眼眸。

希望能得到一个回答。

郭松夷也同样在盯着她,他的眼眸中似乎在流转万般情绪,徽仪却看不懂。

郭松夷想要抬起手,摸一摸她的头,像她小时候一样。

可是手刚刚举起,他又缓缓放下。

现在,还不是和玥儿相认的时候。

他慈祥又温柔地笑了笑,“徽仪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呢?”

徽仪也没想要隐藏自己的想法,她微微低下头,“我觉得郭先生很熟悉,不瞒你说,我儿时生过一场大病,九岁之前的记忆我都忘却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段记忆更是一点也没有了,所以,我在想……”

“会不会过去,我们见过?郭先生,你那些年来过奉京吗?”

郭松夷此时忍不住颤抖了两下手,九岁啊,九岁,虽然调查报告还没有,可郭松夷已经完全能确认,徽仪一定就是他的女儿。

可眼前的徽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从她的话语能听出来,她一直坚信自己就是湘王府的格格。

郭松夷看着她两眼微微湿润。

徽仪又开始疑惑了,这个郭先生,可真是奇怪。

徽仪和郭松夷二人还都想再说些什么,那头传来了朱云川的呼喊。

“夫人,郭司令,现在一切都安置妥当了,目前准备封锁现场,我们先回去吧。”

徽仪这才回神,连说道:“好好好。”

朱云川将徽仪护送到了少帅府的车上,彼时,徽仪还拿着大包小裹的行李。

他心里也终于微微送了一口气。

幸好,徽仪格格经历这么一遭,没有逃跑成,不然整个奉京都要惨了。

朱云川此时也会神,注意到,徽仪格格能来参加婚礼,是因为郭松夷的带领。

他有些不解甚至是惊愕,徽仪格格和郭司令,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而又是什么契机,能让格格和郭司令如此熟识的样子呢?

朱云川看着郭松夷钻进回府的车里,他也才将将回神。

车上,徽仪有些魂不守舍地靠在车窗上。

朱云川很是担忧,“格格,这两天是不是受累了,我带你回少帅府歇着吧,那些碍事的人,都不在了。”

朱云川温柔地冲她笑着。

“不了,我不算累,去医院先看看赵峯琛吧。”

也不知赵峯琛如今情况如何,他毕竟是为了自己才会受伤的。

朱云川倒也没意见,诶了一声,就调转了方向冲着医院而去。

路上,二人都无言。

似乎两人都想要说些什么,但就是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终于,徽仪咳了两声,打破了寂静。

“张毓晚的事情,是赵峯琛早就策划好的是吗?”

徽仪问出了当下她最想问的问题。

朱云川看了徽仪一眼,点点头,“格格,少帅从来没有爱过张毓晚,起初,少帅对她并不感兴趣,可后来这个女人竟然秘密和日本人联系上了,而日本人也有意让她来引诱少帅,获取有用的情报……”

徽仪接话问道:“于是赵峯琛就将计就计了?”

朱云川开着车,点点头。

“那他在这期间就没假戏真做,爱上张毓晚吗?这么久,也该日久生情吧。”

徽仪之所以这么问,实在是她不知道真相前的日子里,赵峯琛对她和对待张毓晚区别实在太大。

况且,徽仪真的觉得,赵峯琛对待张毓晚实在宠爱,他从来就没那么对待过她。

朱云川见徽仪终于问了,他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少帅不可能会爱上她的,不然,张毓晚怀上岗村次郎的孩子后,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的?”

“什么?”

“赵峯琛知道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岗村次郎的?”

徽仪简直不敢相信,赵峯琛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她一直以为,赵峯琛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原来真正傻的,只有她啊。

“当然知道啊,这事有什么难知道的。”

“少帅就没碰过她,上哪来让她生孩子的?”

听见这话后,徽仪更是一惊。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赵峯琛没碰过张毓晚?这怎么可能?”

“赵峯琛的风流是人尽皆知的,更别提,那段日子里,他日日都不归家,在张毓晚家中留宿,若是真没碰她,张毓晚怎么可能敢骗他怀孕?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朱云川只是笑笑。

“那些事情还不简单,少帅请了不少和他身形相似的,而且每次少帅会下令熄灭所有光源,张毓晚以为她抱着的是赵峯琛,其实都是护卫。”

这事情若是对于别的女人来说,会有些可悲和可耻,可张毓晚本人就是个对这些很随意的女人,她肯为了利益出卖身体给日本人,也不怪赵峯琛有些嫌恶他。

“那也不妨碍,赵峯琛不是一个什么好人的事实。”

这种行为也很恶劣。

不过,徽仪转念又一想。

似乎想到了,那日赵峯琛将她带去他故去母亲的别墅时,所说的话。

原来,他口中的那句‘只有过你一个女人’这句话,是真的?

不知为何,此时的徽仪,心头又有些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徽仪就这样由着朱云川带来了医院。

医院的顶层套房内,赵峯琛此时刚做完手术,奄奄一息地倒在**。

而他旁边坐着封九思。

封九思见徽仪来了,冲他笑了一下,“呀,小美人,你来了,没跑啊。”

徽仪看着赵峯琛这副惨淡的模样,也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跑到赵峯琛的床边。

“赵峯琛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手术及时,救下来了,就是陷入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封九思解释道。

徽仪愣愣地听着他的话,此时她对赵峯琛的情感,可以说是非常乱。

她痛恨赵峯琛过去对她做的那一切,即使如今真相大白,并不代表,徽仪过去为她付出的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也都随着风而去了。

徽仪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就快要油尽灯枯了,她就算知道赵峯琛是真心喜欢她一点,她如今也不想再继续为难了。

即使真相大白,徽仪依旧想走。

想要离开这个束缚了她的地方。

可赵峯琛却偏偏救了她。

愧疚之心将她扣留下来,她此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现在,只希望赵峯琛能快点醒来。

她或是才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要是一直不醒呢?”朱云川此时才回神问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赵峯琛在今日之前的身体状况就很堪忧,再加上这次的重伤,如果不早点醒来,情况是很危险的。”

徽仪听见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那怎么办?”

封九思无奈摇摇头,又看向她,“赵峯琛仍处于昏迷状态,但或许能听见外界的人说话,你陪伴他的时候,多鼓励他清醒,试试看吧。”

这方法,也太不靠谱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封九思摇摇头,“少帅每天服用最贵的药,调最贵的水,他不醒,完全就属于是意识上的不清醒了。”

徽仪听完了封九思的话,叹了口气。

她坐在赵峯琛的床铺旁,伸出手握住赵峯琛冰冷的大手,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快快醒来吧。

她心里默默祈祷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

徽仪似乎恢复了平静的生活状态,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出嫁前。

唯一不同的是,徽仪要日日来医院看望赵峯琛。

那日赵峯琛大婚后,整个奉京都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

大抵无非就都是当日发生的八卦和奇葩,满城风雨。

不过,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是,徽仪由此一战成名了。

她不仅摆脱了过去那糟糕的社交印象,反而大小报社都开始争相报道她的事迹。

毕竟那日,一个单薄的弱女子,却敢当着众多军统的面前,大胆地接过指挥权,为夫处理军务,最后出色地完成任务。

这样在上层社会出现的稀罕戏份,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地被全城人讲了个遍。

在奉京城内,日本人并不算多,可若说起来,许多人都痛恨日本人,原因是这群日本人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百姓哀声怨道,惨不忍睹。

所以,经由那日的教堂一战,国际社会上对此看法褒贬不一,但事情发生在赵家的地盘上,这里都是赵家的警卫,自然提供给世界的证据,也都是玎军和日本人因矛盾发生暴乱。

反而,还为赵峯琛拉来一波同情,毕竟,少帅大婚之日,他们作闹起来,还将少帅的准夫人给杀了。

这听起来,可不一般啊。

于是,如今奉京城内的许多日本人开始心虚地夹住了尾巴,不敢随意寻衅滋事。

徽仪对此,倒没太多的感受,守护本国家的利益,是必然要做的,女人,若是可以,有的是能力掌控好大局,只不过人们一叶障目罢了。

那日之后,赵瑾云也常来找她。

如今,这小丫头父亲被扣押在北京,大哥死了,嫂嫂死了,二哥也危在旦夕。

说起来,赵瑾云觉得,自己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徽仪了。

于是,她和徽仪很是亲近,每日都来医院缠着徽仪。

顺便……来看看朱云川。

赵峯琛昏迷的日子,他的政务都交由了朱云川处理,朱云川处理不了的就会找封九思帮忙。

赵峯琛的这两个兄弟伙伴,帮他稳住了三省的大局。

可似乎有些事情也真像封九思所说的那样,已经好几日了,赵峯琛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徽仪看着今天这一天太阳又一次落山,而赵峯琛依旧一动不动。

她的心里除了焦急,更多是难过与害怕。

她过去从未想过,不可一世的赵峯琛会死这件事。

至少在她看来,那不是她一时半会需要思考的事情。

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来临了。

此时,病房内无人,徽仪又一次牵住了赵峯琛的手。

她小心地握着,看着赵峯琛那张精致俊朗的面孔了无生机,长长的睫毛如一片鸦翼,乌黑而又浓密。

他想到了封九思的话。

她轻轻开口,“赵峯琛,你快点醒来吧,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了解呢,你就不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徽仪说到这,有些落寞,也垂下眼眸,“我其实心里还是比较想离开的,我们之间,经历太多了,好累啊。”

徽仪摸了摸他的脸,还想继续说什么,突然门被敲响。

徽仪立刻起身,将门打开,是郭松夷来了。

几日没见到郭松夷,徽仪有些惊讶。

“徽仪,这几日怎么样?”

他一进来就询问徽仪的近况,这让徽仪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为,郭松夷来是来探望赵峯琛的。

怎么看着,更像是来找她的呢?

但徽仪出于礼貌,还是乖乖巧巧地回答道:“最近还可以,就是赵峯琛不醒,我很难受。”

郭松夷听了,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徽仪啊。”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徽仪此时正为郭松夷倒杯茶,于是低着头应答了‘诶’一声。

“你和赵峯琛之间的感情,怎么样?”

“你还爱他吗?”

徽仪手微微颤抖,猛地抬起头,根本没料到郭松夷会问这个问题,甚至如此开门见山的问。

“郭先生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那日你要离开,你说,赵峯琛待你并不好,虽然我早知赵峯琛和张毓晚结婚事情是假,可我想,感情的事情,别人是看不明白的。”

“我只想问你,赵峯琛待你怎样?你想不想和他继续走下去。”

徽仪面对这个极为冒昧的问题愣了一瞬。

她愣了一瞬是惊讶,为何郭松夷问她这么隐私的问题,她竟然心底里不生气,反而,对他那般信任呢?

徽仪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郭松夷这个话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郭先生,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太冒昧了,我不想回答你。”

徽仪的话,也很直接,不过郭松夷倒也不生气。

他又问道,“那日你说你要离开,我答应你,只要你还决定要走,我就带你走,你还记得吗?”

“郭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个混小子待你并不好,我带你……我顺便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