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仪听着这话,突然有些动摇。

她想要离开,不仅仅是因为赵峯琛与张毓晚的事情,更是她,同样渴望离开,寻求一个属于她的天地。

徽仪突然被问住了。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先生,赵峯琛还没有醒,等他醒了,我再决定,可以吗?”

郭松夷见此也没有继续为难追问她,只是点点头。

“只要你决定了,我就带你走。”

“郭先生,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徽仪说道。

郭松夷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点点头,“问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您欣赏的,我们之间除了那晚火场救难外,别无羁绊,更何况,那日在婚礼现场,你已经还了人情。”

“所以,如若今后您还是心中怕欠着人情,大可不必。”

见徽仪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郭松夷也有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道,“徽仪,我不知该如何让你相信我,对你没有别的意图。”

“不过我的确很欣赏你,我真心在……把你当女儿,我无儿无女,妻子……更是已故,而你,和我女儿很像。”

徽仪这才明白,原来郭松夷是将她看作他的女儿了。

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腹而感到愧疚,冲他点点头,“不好意思了,郭先生,是我冒昧了。”

郭松夷却冲她摇摇头,“没有,徽仪,以后有什么苦难,都来找我。”

徽仪冲他点点头,郭松夷也没在多逗留,一会儿也出去了。

他走后,徽仪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赵峯琛。

她穷极无聊,走过去摸了摸赵峯琛的脸,趴在他的床侧,快要困睡着了,“听没听见,你再不醒,我可要去南宛咯。”

徽仪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这样的喃语,就躺在一侧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她听见有细碎的指甲摩擦被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坐起身,见到赵峯琛的手,正在抓被子。

虽然他依旧没睁开眼睛,但这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第一次动。

徽仪抑制不住地激动,连忙跑了出去,寻来了医生和护士。

得到的结果,也很令她开心。

“赵少帅,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如今处于恢复阶段,最多不用一日就能醒来了。”

徽仪听见这话,连忙谢谢医生,回头看了一眼赵峯琛。

他终于要醒了。

徽仪害怕他醒后没人在身边,于是今晚她也宿在了这里。

夜晚,她的心突然不平静了。

她不知道,赵峯琛醒后,该和他说些什么。

二人之间,似乎许久都未曾好好的对话了,这次他醒后,自己提离开,他会同意吗?

徽仪不知道,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医院楼下的凉亭处。

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西北风呜呜地叫着,混沌一片,简直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徽仪看着眼前这片她待了十几年的土地,一时之间颇为感伤。

飞舞的一片片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是那样洁白、圣霭,如飞蝶一般。

徽仪此时鼻子被冻得发红,也不知。

突然,肩膀和后背一沉。

徽仪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

“赵峯琛?”

只见男人白到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上,挂着浅浅温柔的笑意,那张俊美好看的面容与此时的雪景那般相配。

他什么时候醒来的?

“格格,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过是三日而已。

赵峯琛昏迷了三日,徽仪就守在他身旁三日。

许久不见的是他。

男人身着一身病号服,可却因为那高大结实的身材,而将这身衣服穿出一种别样的出尘风度。

他或许才刚刚醒来,竟然就如此不要命地跑来这大寒冬之下,还将他身上的厚外套批给徽仪。

徽仪觉得,他是疯了。

连忙拉着他往楼内走。

而赵峯琛就那样低着头看着她,见她着急又惊慌的神色,不知为何,就是怎么也看不够。

“徽仪。”

赵峯琛又一次叫住她的名字。

徽仪抬起头,“怎么了?”

明明二人只是三四日没见,却不知为何,再次说起话来,彼此都像是有些尴尬。

又像是……有很多话,但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次,就不要离开了好吗?留在我身边。”

徽仪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看向赵峯琛。

明明说着那样温情的话,那是过去徽仪最想听见的话,是她日思夜想所祈求的爱。

可为何,此时徽仪听见了。

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可笑。

她的脑海里,历历在目的都是过去赵峯琛对他做过的那些错事。

她知道,不该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更何况,赵峯琛事出有因。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过去的那些,是真心的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如今的徽仪,不知为何,一见到赵峯琛,就如同猫应激一般,心里很不舒服。

见徽仪不说话,赵峯琛将她拉了过来。

他的手微微有些凉,触碰到她温热的脸上时,她一瞬间回神,男人灼热的胸膛在贴近。

他的双眸竟然微微湿润。

“徽仪,过去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了,这一切,都全部结束了,我们和好,可以吗?”

徽仪听见这话,扯开了他的手。

和好?她们什么时候好过呢?

徽仪现在可以完全确认,自己爱过他,不过,那是过去。

或许现在的赵峯琛也爱上了她。

那是现在。

二人彼此都爱过,可惜从不是相爱。

赵峯琛见到徽仪如此冷漠地扯开他,只是一瞬间,赵峯琛的心好痛。

当年,十四岁的他为了在军队中活下去,被敌人踩着心脏狠狠践踏,他也未曾这般疼痛过。

“你究竟……究竟要什么,徽仪,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和好?”

“徽仪,我们重新举办一场婚礼,要最豪华最大规模的,你不用在藏在我身后做我的小妾,现在我完全有能力保护你了,你做我的正妻,我的妻子,这样你就不会跑了,对不对?”

赵峯琛此时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以清晰地听出他的着急。

徽仪听着他的话,心里更是百感交织。

他现在这样说着这些话。

可她也记得,过去,赵峯琛也曾说过,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

那时候的他,又在想什么呢?

即使他有无数苦衷才迫使他欺骗自己。

可徽仪受到的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

男人,善变,她又怎知,今日的赵峯琛这么说,日后,又不会再换一套说辞呢?

徽仪不想和他再吵闹。

自然事情早就说开了,就不要再有纠缠才对。

“赵峯琛,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你说,徽仪,只要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

“赵峯琛,你昏迷的这几日,我仔细思量过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

赵峯琛愣愣地听着她的话,这次他与徽仪靠得更近。

徽仪几乎能看见他眸中的猩红与泪花。

她突然失声哑笑,伸出纤纤细手抚摸他眼角低落的泪水。

“赵峯琛,你什么时候,竟然还会哭了?”

过去的赵峯琛,简直就是个蛮横霸道的主儿,谁见到他,都要低声下气,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可怜。

徽仪也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花小五也是这般。

她记得那年冬天,有些势利眼的下人们,在做冬衣服的时候,故意将布料昧下,拿去换钱,顶上一匹单薄衣物。

徽仪穿了那身衣服冻得瑟瑟发抖,没到一天,就被冻得感染风寒,起不来床。

而那些奴仆,就是看准了徽仪是个软柿子,在家中不得宠,于是故意苛责。

花小五知道后,二话不说,拿起扫除工具,冲向一众奴仆的通铺房间。

那年花小五才十二岁,才不大定点,那一屋子成年男子,才不会怕他。

可却没想到,这个花小五,就像一只疯狗一般,打架能力最强,几乎是一人横扫同一屋子二十几人的程度。

花小五一身伤,但却是屋子内,唯一能站起来的人。

他霸气地冲着地上的那帮人说,“谁要是再敢欺负我的格格,我一定要杀了他,说到做到!”

后来,徽仪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那一屋子二十几个男子,花小五竟然如此冲动。

可她又想到,打完架后,花小五来她的床铺旁,给她喂药时的花小五摸着自己的伤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骗她,说是在后院练武时摔倒了。

可看向她时,那心疼的眼神中,快要滴下两行泪水。

徽仪笑他,“爱哭的小孩。”

而此时此刻,赵峯琛的脸,似乎与当年的花小五重合了一般。

徽仪有些怔愣。

但也很快回神。

“赵峯琛,你当初还说恨我,如今,难道就非我不可吗?”

“我们都好好的,大家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吧。”

赵峯琛似乎还要说什么,可却一言不发,他死死拉住徽仪的手,希望她不要离开。

徽仪咬住嘴唇,一鼓作气地扯开他的手。

“如果离开,你又要去哪?徽仪?”

徽仪回头,“不知道,或许……南宛,也可能是法国。”

赵峯琛站起身,“好,你要离开,那就离开,不过,你去哪我也跟去哪儿。”

徽仪皱眉,看向他。

“徽仪,我记得你骂过我说我是无赖,没错,我就是无赖,我这辈子就是赖定你了。”

“赵峯琛,过去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呢?”徽仪也是怒了。

自己这辈子,真的就不能摆脱他了吗?

“赵峯琛,明天和我去离婚,离婚证书到手后,我们就彻底两清!”

徽仪的语气开始愤怒起来。

她明明想要尝试着和赵峯琛好好讲。

却没成想,她们又吵了起来。

“我不离。”

“你!”徽仪伸出手指向他,想要说什么,却被气得无话可说。

“你爱离不离。”

“我和郭先生走,他总能想办法无影无踪地带我走。”

“郭先生?”

赵峯琛突然回想起那日,婚礼上,就是郭松夷将徽仪带来的。

他们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峯琛此时皱起眉头,还想要去抓住徽仪的手。

可却被徽仪灵巧地躲开了。

赵峯琛终归是大病初愈,此时这么一动,扯到了小腹的伤口,痛得让他伸不开手。

徽仪见状,立刻站起身,离他远远的。

“既然你都已经醒了,我今晚就不陪护你了,我要走了,赵峯琛。”

“我们今日一别,就别见了。”

徽仪拿起小包,立刻就跑了出去。

身后的赵峯琛想要追,却没走几步,就一头汗水,狠狠跌倒在地。

他痛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废物。

可他依旧不愿意放弃,他不能忍受徽仪就这样离开他,他拼命地想要追。

“少帅!”

朱云川一来就见到少帅此时如此狼狈的模样,惊讶不已。

他跑来将赵峯琛扶起。

“快,徽仪跑了,快去追。”

朱云川皱眉,连忙吩咐手下去找徽仪格格。

而他将赵峯琛扶回了病房。

此时的赵峯琛也终于缓解了伤口撕心裂肺地疼痛,男人恢复了那副庄正威严的模样。

“过去的几日,郭松夷和徽仪都见过几面,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朱云川早就料到少帅醒来会过问。

于是滴水不漏地将这几日的调查所得讲给赵峯琛听。

“你的意思是……怀疑,徽仪的身份可能不是湘王府格格?”

“是。”

不过,如今也的确没有确切的证据。

“继续调查。”

“还要,看住徽仪和郭松夷,她竟然想要跟着郭松夷离开我,去什么南宛!”

少帅的语气此时竟然听起来有些可笑。

他那愤恨的语气带着不可思议和气恼。

“少帅大可不必担心徽仪格格会走。”

“据我的调查,少帅,我估计,徽仪格格走不了了。”

赵峯琛回眸,眼神狠厉,看向朱云川,“这话什么意思?”

朱云川将密保里的信,给赵峯琛展开。

赵峯琛在看见那上的文字后,顿时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