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帝果然为之动容,责问常家二人:“此言当真?”
常家主君常平阳惴惴不安,半天扯不出一个谎来。
倒是常夫人信手拈来了一个理由:
“回陛下,犬子为惹郡主生气一事懊恼不已,特意上山想要为她寻得荀草,却不慎摔伤了腿,这才失了礼数啊。”
孟帝神情稍缓:“朕听闻,这荀草生得艳丽,会在月下绽放光泽,观之赏心悦目,服之可润泽容颜。你儿子倒是有心。”
“但成亲乃是身家大事,你们还是把常子深叫出来吧。”
此言一出,常家二人面面相觑。
解清规猜,他们许是在想:
常子深自昨夜就不见踪迹,今日宾客里也未见伏容的身影,没准他们真是私奔了。
总不能真说他逃婚了吧?新娘子可是郡主,这可是圣上赐婚!
看着他们似乎藏匿着什么,孟帝觉得奇怪,当即让蒋公公带着人去了内院。
很快,蒋公公来报:“回禀陛下,奴才带着人将内院搜寻了个遍,未见常公子身影啊。”
孟帝一拍案桌,案上的喜糖都抖三抖。
看戏良久终于等到添油加醋的机会,解清规眼角微红,带着哭腔上前。
“皇伯父,子深哥哥他莫不是逃婚了,他定是嫌恶了我……”
“清规,你别多想。”孟帝皱眉,“来人!即便是把整个上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朕找到常子深!”
这时,由帝王坐镇的肃静无声的常府,忽然传来铁骑的响动。
众人循声望去,有人持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掀开了低垂的红绸,招摇过市。
与解清规的记忆如出一辙,他依旧戴着一张鬼纹白面,所到之处排面做足。
好一个恣睢权臣。
除她以外,在场所有人皆为白面鬼的到来而惊诧。
白面鬼径直走到孟帝面前,“陛下,臣愿请缨,为郡主寻回常公子。”
解清规唇角微扬。
元疏居然真的把他请来了。
平日里,若非与朝廷命牵一线的事,白面鬼绝不会轻易出山。
看来元大人吃软不吃硬啊。
孟帝首肯道:“既然爱卿愿为朕分忧,那这请求,朕准了。”
白面鬼得令,拂袖而去。
等他复命的时间里,常家二人心急如焚。
解清规看着春寒料峭里,他们冒着豆大的汗,心中生出一丝快感。
不多时,白面鬼回来了。
他的身后,山鬼卫正拽着昏迷的常子深。
孟帝大喜:“不愧是朕的山鬼司,说,爱卿是在哪里寻到常子深的?”
“回禀陛下,长乐轩。”
“胡说!”常家二人一起跪了下去,“陛下,犬子断然不会去这等风月之地啊!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
“是啊!眼下子深他昏迷着,定是有人给他下了药!臣妇恳请陛下,让御医来把个脉,一切便可分明了!”
孟帝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那便请御医吧。”
解清规面不改色,已然是胜券在握。
不久,太医令领着五个御医赶到了常府。
他们轮番为常子深把过脉,结论一致:常子深是因为过度饮酒而昏厥的。
孟帝勃然大怒,一把掀翻案桌,喜糖散落一地。
“常尚书,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常家二人无话可说,俯首叩拜良久,再抬起头来时,是蒋公公拟好了圣旨要他们跪得端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刑部尚书常平阳之嫡子常子深,骄奢**逸,品德有失,着与栖和郡主之婚事,就此解除;常平阳教子无方,罚俸半年。钦此。”
蒋公公宣旨的声音振聋发聩,听得解清规心中暖洋洋的。
看完了一出好戏,解清规正要满载而归时,白面鬼叫住了她。
“郡主留步。”
“这些荀草本是给您大婚的贺礼,现下虽说婚事解除了,可臣一介武夫,留着无用,便赠与您吧。”
解清规回过头,山鬼卫运来十盆荀草,在皓月下可谓熠熠生辉。
她作揖道:“清规多谢司使大人。”
想起他前世的悲惨结局,解清规惟愿这一次他可以一生无虞。
她忍不住多嘴提醒了一句:
“司使大人身边常常风声鹤唳,诸多行事,以谨慎为好。您是意气风发之人,清规斗胆,祝您吉星高照。”
白面鬼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惜字如金。
回去路上,她束起了马车后帘,望着旖旎荀草出神。
祺安忽然问道:“小姐,为何您笃定自己一定会赢啊?”
解清规拢回思绪,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个嘛,我只不过在长乐轩的酒里加了一点点东西。它本就是酒的配方之一,他们自然查不出来了。
……
翌日。
退完婚的解清规心情大好,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是总算不再做噩梦了。
此事能如此顺利,她是该带些礼物去少师府谢上一谢的,更能趁此机会博些与元疏相处的机会。
她必须知道此人在惊昙之变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解清规来到一家玉坊。
掌柜道:“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既是送人,应该万里挑一。您先瞧瞧,若是您看不上眼,咱们库房里还有别的。”
这句话,她曾听过一模一样的。
前世她与常子深婚后,想要取而代之未成的伏容,又把她抓到城外的客栈里,找来了两个男人想要毁她清誉。
万幸的是,她仗着武功逃了出来,但纵使没有失身,也在伏容的推波助澜下坏了名声。
解清规垂眸,心生一计。
元疏似乎有些见不得她柔弱的一面,不知是否是问心有愧,毕竟是救命恩人。
那不妨多让他看看。
她侧过身同祺安耳语了几句,目送带着吩咐的丫头离开后,面向掌柜。
“掌柜的,你这铺子里的东西都不错,就是差点意思。”
“我今日带的现钱不多,方才让那丫头去取了。你说库房里还有别的好东西,快带我去看看。”
听见这话时,掌柜笑意更甚,把她带进了库房。
见惯了虚以委蛇的解清规看来,他的演技还算拙劣,就差把“我是歹人”写在脸上了。
进了库房,她当即悄然凝聚内力,以备不测。
果不其然,在她佯作专心挑选时,后颈受到了沉重一击。
解清规很配合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