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个屁!”关享低声嘟囔,眼角余光瞟到苏航脸色,立刻改口:“知道啦!烦死了!”

苏航替关享把领口丝巾理正,方才的严厉仿佛只是幻觉:“李林到现在没动静?”

关享一口气吸光一盒牛奶,把空壳重重砸进废纸篓:“他坟头信号不好!等我有空了,给他烧纸!”

“这才第一关,”苏航笑着打开电脑:“前途未必光明,道路一定坎坷。今天下班陪你买双好点的鞋……”

关享疑惑的看着苏航,正好奇苏航何时如此温柔体贴,就听苏航爽朗笑道:“别刚出发就摔死了。”

关享气得说不出话来,苏航将快乐建立在关享的痛苦之上,心情十分愉悦。

不过关享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很久,上午十点,李林的坟头恢复信号。比电话更早到的,是野兽派的鲜花以及关享梦寐以求的那双鞋。至少在打开鞋盒一瞬间,关享觉得昨天的委屈是有意义的。

李林在电话里约关享午饭,听声音颇有些忐忑,对于这种态度,关享十分满意,事实证明,李林还是在乎她的,她嫁有钱人的目标还是有实现的可能。

午休时间,关享对着镜子打扮好了,施施然的赴约。临行前,苏航从电脑后抬起头,提醒得意洋洋的关享:“在妈宝面前批评他妈,纯属作死。”

关享盯着新鞋,轻轻吹了声口哨:“你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关享旋即一笑,明媚动人:“只要钱给够!”

从昨晚到现在,李林日子不比关享好过,他妈那张嘴除了睡觉没有停过,是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各种明示暗示:关享不是个好东西。

李林虽然视母亲为人生路上指路明灯,但是由于这盏灯照死过他十三段恋情。所以,在恋爱对象上,当然,也仅仅在恋爱对象上,李林勉强学会何谓选择性受信息。

西班牙餐厅内,李林和关享相对而坐。

关享一手托腮,淡淡含笑,其实就算苏航不提醒,冲着脚上的鞋,关享也不打算再去纠结昨天的事。

李林细心地用刀叉为关享料理盘中大明虾,关享的手轻轻划过李林手背,眼波如丝萦绕在李林身上,主动化解昨晚的尴尬:“你妈挺不容易的。”

如关享所料,这句话直击李林命门。

一直以来,李林都认为关享有些小家子气,没想到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关享竟然如此识大体。李林忍不住为自己的狭隘忏悔:“关享,我现在更加确定了,你是真的爱我!”

关享很想再说几句漂亮话,只是一想到李林妈的所作所为,搜肠刮肚也编不出来,只好假装羞涩一笑,低头吃东西。

“我妈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关享放下刀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恐怕没什么好事。

果然,李林端起白葡萄酒泯了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小我就发誓,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妈!”李林爱怜地看着关享:“关享,你辞职吧,咱们结婚,其他事情你都不用管,你只要照顾好我妈,让她有个舒适的晚年生活就行。”

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边掠过,一声惊雷咔嚓一下劈在关享脑门上,关享僵硬地看着盘中的大明虾,她竭力不让表情出卖自己的内心世界:“你家不是有一个管家,两个园丁,三个司机,四个保姆吗?”

“外人那有自己家人照顾的好?”李林完全没有注意到关享的情绪波动,尽管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关享娇艳如花的脸蛋上。

李林拉过关享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盯着关享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带着柔情:“我都想好了,从今往后,你每天的生活,就是陪着我妈买买衣服,去去美容院!”

李林期待期待关享的欢呼雀跃,关享嘴角的笑意就快掩藏不住神情里的勉强。

眼见场面就要不可收拾,手机恰好响起,关享借机用力抽回手,从包里翻出手机,原来是苏航来电,不等苏航开口,关享连珠炮似的吐出一串话:“什么?客户已经到了?好的!我马上回来!”

“不好意思,行长客户提前来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下,有事咱们晚上电话!”关享在李林脸上留下一个敷衍的吻,拎起包就跑,留下李林一个人餐厅思考,关享刚才的反映是兴奋过度导致地得意忘形?

苏航致电关享,是想告诉关享,关享的活她全包了,让关享安心和饭票谈人生,没想到一会功夫,关享已风风火火地冲回办公室。

“他妈不容易是我造成的?”关享不顾脚上那双鞋价值一万八,飞起一脚把门踹上:“他发誓要好好照顾他妈下半辈子,结果要我辞职当保姆?”

苏航微微摇头,除了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外,苏航一句话都懒得说。

“他妈年轻的时候不容易,是因为他爸满世界找小三。他妈现在不容易,是因为他爸不光找小三,她儿子还是个蠢货。问题是,这是我造成的吗?为什么要我牺牲,去给他妈当保姆?”

“因为你看上她儿子,要嫁给他。”苏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给关享冲了杯**茶去去火气。

“他妈不容易,我妈就容易了?”关享踢开脚上的鞋,光脚站在地上:“他妈还是阔太太呢,我妈一国企一线工人,开了几十年机床。年轻时候,整月整月上大夜班。我是不是应该让李林辞职照顾我妈?”

关享拍着桌子下结论:“冤有头债有主,谁妈不易谁弥补!别他妈的打我的主意!”

“关享,很早以前,我就说过……”

关享气呼呼一哼:“很早以前,你就说过,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事。现在的问题是李林他妈根本没把我当人!我在她眼里就是个负责生孩子的工具,或者说照顾他儿子的保姆!到哪儿谈家庭去?”

关享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力度看的苏航都替她手疼。

“李林这个没脑子的,是无条件地服从他妈,想让他像个男人一样独立思考,基本没可能。老苏,你也不用劝我,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他们母子增进感情的工具。他们互相觉得对方不容易,希望我能代替他们,照顾对方一生一世。”

苏航神色恬然,语气却是微冷:“关享,关于婚姻的基础是什么,我们讨论过,我认为除了物质以外,最重要的是信任以及理解,甚至这两点还排在物质之前。当时你说,有钱就够了。”

苏航看都不看关享一眼:“你和李林之间,表面上看,是已经到达谈婚论嫁的情侣。实际上,你们这段关系中,至少在你这边,我没有看到爱。我看到的是算计。关享,作为你的姐妹,我必须提醒你,没感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无比漫长复杂的商业合作,一开始谈不拢,后续合作问题更多。”

“谁说结婚一定要有感情?有人结婚是因为一个人呆着难受,有人结婚是因为想找个人照顾自己,有人结婚是希望通过婚姻改变社会阶层,至于我结婚……”

关享拎起地上的一只鞋,在苏航面前晃了两下:“就是为了钱!试问我舍得花一万八给自己买双鞋吗?”

关享啪的一声把鞋子扔到一旁,眼神中带不甘,恨恨道:“我为钱结婚有错吗?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三是双方自愿。老苏,你有什么理由觉得我的婚姻会有问题?”

“你觉得没有问题吗?”苏航不假思索。

?关享一阵疲惫,扶着额头摊坐在椅子上,苏航心疼关享,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我尊重你对婚姻的选择,”苏航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掩去锐利的眼神,:“今后我不会用我的个人观念来评价你的情感生活。但是,你还是忽略了一个核心问题:李林家的钱,你一分都拿不到,”

苏航的声音低柔而犀利:“以李林妈的性格,十有八九要和你签婚前协议。基本上,李林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会被划到婚前财产,和你没什么关系。至于婚后……”苏航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本《婚姻法》,翻到第十七条:“婚后,除了李林的工资、奖金和你有点关系,其他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关享手忙脚乱地接过苏航手里的法律文本,指着下面一条:“不是还有生产、经营收益吗?李林是他爸公司的股东,每年有几百万分红!”

苏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相信我,在你们领结婚证之前,李林妈一定会处理好这个问题。”

李林妈的心理,并不难理解,斗了几十年小三的女人,斗起媳妇自然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苏航脸上闪过一丝凌厉:“豪车也好,豪宅也好,你通通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你唯一有权的,就是李林每个月几万的工资。假设你们能够白头到老还好,万一……”

“万一我和他过不下去,我就只能净身出户了!”关享‘砰’的一声把书拍在桌子上。

苏航神色淡然:“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我查过李林爸的公司,名下有不少贷款,都追加了李林作为担保人。假设你和李林结婚,我相信每一笔贷款的客户经理,都会很愿意增加一个同行作为担保人,在你没有辞职之前。”

“我可以不答应!”

“到那时候,签不签恐怕由不得你,”苏航沉声道:“你不签就是不爱我,你不签就是不相信我,李林两句话就能把你给逼到墙根。说真的,关享,你的脸皮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的厚,你的心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的硬。你说结局会怎么样?”

“除了净身出户外,还有可能背一屁股债。”关享冷笑:“李家这不是找媳妇啊,这是打定主意要找能一无薪保姆。”

“这保姆还得会生儿子,”苏航把《婚姻法》扔在关享怀里:“阅读并且理解清楚后,你还想嫁给他,我绝对不拦你。”

“我是真爱李林的钱,但是,如果这钱我花不到……”办公室里没外人,关享索性盘腿坐在椅子上:“老苏,我对李林,其实还是有点感情的,就是那个喜欢的程度吧,和我喜欢包、喜欢鞋子差不多。你说要上升到爱,那是夸张了,谁会是真爱一个包啊?”

关享停顿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现在看来,嫁给李林,投入太多产出太少,这买卖不划算!”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婚姻双方,必然是一方获利,一方吃亏。从情感角度来说,必然是一方满足,一方求不得。单纯地用盈利亏损来定义一段婚姻的好坏,关享,你这样不够成熟。”

“我不要熟,我要钱!”关享任性道:“没钱?我就不干!”

见家长第二天,为了能够掌握主动权,关享决定先冷一冷李林,苏航提醒她,作要适度,别把人给作跑了。关享表示她向来想得开,从现在起,她就开始留意新的结婚对象,万一李林搞不定,随时有人顶替。

虽然关享的行为有那么一点违背公序良俗,不过作为关享的朋友,苏航也不方便进行批判,只能祝福关享你开心就好。唯一让苏航感慨的是,如果言晓晓能有关享十分之一,就绝对不会培养出张博这条白眼狼。

解决完关享的婚姻大事,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言晓晓的房子上。赴宴之前关享就帮言晓晓办完了所有的还款手续,明天给言晓晓出他项权证,拿去房产局解押。中午吃饭的时候,苏航拖着言晓晓和罗行长请过假,准备下周一陪言晓晓去房产局办手续。

关享有点担心:“张博不会反悔吧?别到时候装死,就是不去房产局。”

“你回来之前,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要不配合,自然有人去找他全家谈心,另外……”苏航勾了勾手指,让关享靠近:“你猜对了,我找人打听过,张博经他父母介绍,和他父母单位一刚入职的大学生看对眼了,女方已经对外宣称,十月份结婚。”

关享气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又被苏航一把拉回:“你想干什么?你现在别说是去吵去闹,你就算是去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言晓晓浪费的时间和感情能回来?经济上的损失能弥补?”

“至少能出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张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急什么!”

苏航和关享正聊着,厅堂方向突然传来高分贝吵闹声。

由于本支行地处四个大型小区交汇处,每天人流量巨大,且大部分客户都是退休老人,所以排队时间长,发生吵闹事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只是,今天早晨罗行长才发表过高见,要把客户当上帝。这是哪位不开眼的同志顶风作案?

苏航和关享对这位难友深表同情,只是静下心一听,似乎……

关享瞪着眼睛看着苏航:“老苏,听声音好像是晓晓……”

一个柜员,哭声能从大厅传到后堂,真相只有一个。关享和苏航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慌乱之中,关享也顾不上去搭配她那双美美的新鞋,直接踩着双布鞋冲出办公室。

大堂里,人声鼎沸如菜市场。关享和苏航硬生生从老先生老太太组成的包围圈中挤出一条路来,杀到案发现场核心区域。

只见,言晓晓保持低头认罪造型,哭声震天。

言晓晓面前是一白发老人,看模样没八十也有七十九,正指着言晓晓鼻子破口大骂,声音高亢激昂:“还钱!”

眼见老人想对言晓晓动手,关享忙挡在言晓晓身前。

“这位大爷,天怪热的,您先消消气,您说您也这么大年纪了,干嘛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啊,她做的不好,您和她好好说呀,打人可不对啊!”

急得一头热汗的保安这时也反映过来,和关享一起护着言晓晓,接受老人暴风暴风骤雨般地咒骂。

营业经理这时也到达现场,苏航站在一边,听大堂经理结结巴巴地解说事情经过。

眼前这位愤怒的老爷子,接到一个诈骗电话,骗子告诉他中了近千万的大奖,但是要拿到这个奖,必须交三万块的手续费。老爷子激动地想给骗子汇款,无奈不会使用ATM机,只好去柜面办理。

结果当然是老爷子连续被七家银行的大堂经理和柜员拒绝,本行是第八家。

可想而知,被拒绝七次后,面临千万大奖的损失,老爷子是如何心急如焚,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前面几家银行的大堂经理和保安。

二十分钟前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堂,后面跟着七八个其他银行的工作人员,心急火燎地和本行大堂经理介绍了事情经过后,他行加本行,十几个人围着老爷子劝他不要给骗子汇款。

老爷子坚决不信,老爷子认为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发财,强行突破包围圈。众人面面相觑,可就冲老爷子这年龄,没人敢动手拦,只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冲到柜台前,把钱塞进了言晓晓所在的那个窗口。

几个人跟在老爷子身后,拼命给言晓晓打手势。说来奇怪,平时动作磨磨唧唧的言晓晓这次动作快得不得了,收下老爷子的钱和身份证,又和老爷子要来骗子的账户。老爷子十分得意,向言晓晓保证,他拿到钱后,会考虑存在本行。

只是老爷子的得意没超过三秒。言晓晓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老爷子办业务,扣下钱、身份证和帐号就是为了防止老爷子再去第九家银行。

发现情况不对的老爷子拍着玻璃大骂言晓晓,担心老爷子情绪激动,言晓晓关上电脑,锁好柜子,出了柜台,脑袋一低由着让老爷子骂。从头到尾,言晓晓就一句话:“我们已经打110了,警察会联系您家人,等您家人来了,我们就把钱和身份证钱还给您。”

这句话给了老爷子足够的理由,他哭嚎着喊道:“银行骗钱啊!”

新来几个围观群众,不了解事情真相,纷纷指责言晓晓。很快,罗行长也被惊动了,来到大堂,和营业经理一起,把老爷子劝进贵宾室,先行安抚。

关享和苏航把言晓晓领进客户经理办公室,一个递纸巾,一个递热水。

言晓晓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杯子里:“对不起,我又做错事情了。”

关享听得张口结舌,苏航倒是有些明白言晓晓的逻辑:“你是怕老爷子被骗,所以才把东西扣下来的。虽然程序不合规,但是目的是好的。”

“我每次都想把事情做好,但是每次只会把事情弄糟,”回想刚才厅堂里的兵荒马乱,言晓晓眼圈又红了:“我又给大家惹麻烦了。”

有些人,做错事,时刻往外推,有些人,恰好相反,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总担心给别人惹麻烦。苏航看着言晓晓,也不劝了,让言晓晓先冷静下。

正在这时候,办公室门被用力推开,言晓晓的顶头上司——营业经理风风火火跑进来:“找你半天了,赶紧和我去贵宾室!”

关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着?还没完了啊?”

苏航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老爷子儿子来了,”营业经理示意言晓晓赶紧和她走:“要见言晓晓。”

关享把站起来的言晓晓又按下去,她先凑到营业经理身边:“言晓晓做的可是好事,虽然程序上不合规,可也保护了人民财产安全,客户可以不领情,行里可得护着员工!”

关享的身高给对方带来不小的压力,营业经理心里有些打鼓,嘴上却不好服软:“违规就是违规,哪有那么多理由?”

关享大怒,营业经理拉着言晓晓扭头就走,关享想跟过去,被苏航牢牢拉住:“老实呆着,别过去添乱。”

关享争辩:“就言晓晓那性格,你不过去你能放心?”

苏航心里焦灼,表情却是淡然:“她说的也没错,违规就是违规。我们去不去,结果都一样,在这等吧。”

言晓晓跟着营业经理走进贵宾室,尽管已经做好了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准备,心里还是怕得要死,一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来自老爷子家人的千恩万谢以及来自警察的高度赞扬。

按道理,这时候言晓晓应该谦虚地接受表扬同时表示自己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是来自于营业经理和行长的培养教育。但是,言晓晓之所以是言晓晓,就注定了即使是在这个时刻,她除了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再无其他想法和动作。

周二,分行高度肯定了言晓晓的警惕性,对言晓晓的见义勇为进行了全行通报表扬。

周三,老大爷的儿子送来锦旗

周四,辖区里派出所送来证书和奖金,表彰言晓晓在打击电信犯罪中做出的贡献。

直到这时,言晓晓才敢相信她真的做了一件好事。不但没做错,还做对了。工作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她没听别人的指导,她自己指导自己,把事情做对了。

看着放在客户经理办公室鲜花和锦旗,苏航若有所思,上个月分行给了支行一个转岗名额,同意支行从会计柜员、大堂经理、理财经理中挑选一个人转到客户经理团队。借着这个契机,苏航觉得有必要和罗行长谈一谈,推荐一下合适的人选。

行长室内,罗行长听到苏航的建议,第一反映是站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谁?你再说一遍?你想要谁?”

苏航坐在罗行长的对面,背挺得笔直,用一贯的淡然向罗行长宣布,他没有听错。

“言晓晓当客户经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罗行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坐在柜台里连话都说不清楚,你还指望她出去谈客户?”

“我觉得她可以。”苏航点头:“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罗行长作为苏航的老领导,十分了解苏航个性,这位下属,说好听点,是外柔内刚,说难听点,属驴子的,标准的撞死在南墙也不回头。苏航今天能来找他开这个口,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这次的提议实在是异想天开!

罗行长试图换个角度打消苏航的念头:“小苏,你的理想是好的,但你也得考虑实际问题,就算我同意言晓晓转岗,她也撑不过考核期。存款指标、贷款任务,你觉得三个月内她能完成多少?别说给支行创利,她都没法养活自己!”

罗行长侃侃而谈,苏航波澜不惊:“我和关享商量过了,我们一人先分30%的业绩给她,确保她能暂时养活自己。“

苏航笑容谦和,言语中却是不容辩驳的坚决:“罗行,言晓晓确实不优秀,但是我和关享都相信,她不比别人差。罗行,请您给她个机会吧。”

苏航回到客户经理办公室时,关享正四处找地方给言晓晓挂锦旗,言晓晓绞着手指看关享忙活,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

苏航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开门见山:“你差不多收拾一下,分行的调令下周一就到。”

言晓晓以为说的是关享,大惊失色:“关享要走?”

苏航摇头:“是你,晓晓。你准备一下,下周一起,你从柜员转岗到客户经理。”

言晓晓花了一分钟才明白苏航的意思,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变成受惊吓后的惨白,她连连往后退去,一直退到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关享受得惊吓不比言晓晓少,她拿着锦旗从椅子跳上下来,连珠炮似地向苏航发问:“你说什么?”

“言晓晓不是一直想当客户经理吗?”苏航把玩手中的咖啡杯,轻描淡写道:“刚好行里有一个名额,我就和老罗推荐晓晓,老罗同意了。”

关享扔下锦旗,拥过苏航肩头,一脸喜色:“干的漂亮!”

言晓晓却急得快哭出来:“我是想当客户经理……可是……可是……我不行的……我几斤几两你们知道的……我的真不行……”

“你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这事由不得你。” ?苏航目光温和,言语却没有一丝温情:“就凭你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还清我和关享的账?你只有当客户经理努力赚钱这一条路可以走。”

言晓晓还想挣扎,然而午休时间结束,她只能涨红着一张脸回到柜面。

关享对着苏航挤眉弄眼:“你怎么让老罗同意的?老罗心里可早有人选了。”

“我是客户经理团队负责人,这事当然得参考我的意见。不过……”苏航的脸上浮出出一丝的歉意:“为了说服老罗,没经你同意,我让你分百分之三十业绩给言晓晓,帮她熬过考核期。”

“我和你,谁跟谁啊,有啥不好意思的?”关享挥挥手:“只要能帮言晓晓重新做人,别说百分之三十,六十都行!我看她这副窝囊样就来气!”

苏航和关享一边商量言晓晓的工作安排,一边处理手头工作,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苏航没什么安排,关享冷处理李林,自然也没有活动,两人商量了一下,提议在言晓晓家里聚餐,庆祝言晓晓转岗。

言晓晓工作不行,厨艺却是一绝,姐妹帮了自己那么大忙,想吃自己做的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一下班,三人就来到单位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

超市内,关享踩着一万八的鞋子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苏航一脸悠闲,偶尔对关享抱过来的一堆的东西挑挑拣拣,或者指挥关享去取她看上的东西。言晓晓跟在两人身后,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刚被人放在火上烤过。

“好好的周末,你能不能不要哭丧个脸?” 关享鄙夷地撇撇嘴,言晓晓飞快地瞅了关享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喃喃道:“我真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你怎么还在磨叽这事儿?”关享恨恨啐了一口:“言晓晓,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

“不会可以学,”苏航站在冰柜前,考虑要不要带一盒冰淇淋回去。

“我学不会……”言晓晓声音带着哭腔。

苏航拿起一盒冰淇淋放到关享推着的购物车里,言晓晓虽然全部心思都在如何说服苏航放弃,还是下意识地换了一盒,根据她的心算,同样牌子同样口味的冰淇淋,她换的这种包装更划算。

“那就学会为止,”苏航看着言晓晓的一番动作,嘴角含笑:“我看你能行。”

“我不行的……我超级笨……”

“你笨?你笨在那?”关享拿起一盒酸奶扔进购物车:“支行就有你同学,你什么情况大家不知道?你大学四年,门门功课全优,本来可以保研的,非为了个贱人出来工作。你是活生生为了谈恋爱把自己谈成了个猪脑子!”

言晓晓低着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顺手把关享拿的酸奶放回冰柜,这种口味的酸奶,另外一个牌在打折,价格能便宜一半。

关享大约也觉得自己说的狠了,语气和缓了一些:“现在没恋爱给你谈了,麻烦你智商上上线?客户经理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需要多少脑子?我还不信了,凭你的智商,还当不了一个客户经理?”

苏航点头附和:“你看关享,她都能当。”

关享连声称是,几句话后反映过来,一个健步跨到苏航面前,鼻子差点没气歪掉:“老苏,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航指了指水产区的海鲜,打发关享过去挑选,隔了好一会,才貌似不经心提到:“今儿下午,有其他支行的客户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咨询消费贷款的事情。她问我,为什么你不在本行做,要跑到其他支行做。”

言晓晓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苏航耳中,一阵面红耳赤。

苏航知道言晓晓性格,表情越发温柔:“她说你要装修,想拿房子抵押,贷一百万。我看你不是想装修,你是想贷一百万还我和关享的钱,对吧?”

苏航握一握言晓晓的手:“晓晓,有一笔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算清楚,你现在一年收入到手十万,一百万贷款,利息是六万,剩下的四万块,你还要还被张博刷暴的信用卡,你是准备靠光合作用活下去吗?”

言晓晓低头不语,苏航缓缓道“好吧,就算你能不吃不喝,你贷款本金是要还的。你打算拿什么还呢?还像当年买房一样,让你父母卖套房子?晓晓,你家当初就两套房,再卖只能卖你父母住的那套了。”

“我……”言晓晓不知该如何应答,抬起已经蓄满泪的眼,深深看着苏航:“我不想欠你们那么多钱……”

“那你就努力赚钱。”苏航神情一凛,眼中有锋芒聚起:“你自愿也好,算我逼你也好,下周一早八点半,请你准时来客户经理办公室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