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享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言晓晓也不强求,留关享一人在车里等候,她去吴楚一家送鸡汤。

吴楚一正烦得要命,难得一个休息日,只想在家睡觉,凌越不请自来,缠着他要学化妆。吴楚一几次想请她走人,无奈这位凌小姐背景雄厚、圈内资源丰富,钱多多数次耳提面命,轻易不好得罪,只能硬着头皮敷衍。

可怜凌小姐自幼骄纵,那里懂得眉高眼低,完全看不出吴楚一的厌烦,欢天喜地地说个没完。

言晓晓的到来,令吴楚一如蒙大赦,急忙把凌越打发出化妆间,留下言晓晓,说是有事商量。

凌小姐对着房门运气,想起上次嘲讽言晓晓的下场,不敢轻易造次,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指挥阿姨打开电视,送上水果零食供她消遣。有这样一位参照物,言晓晓在阿姨心目中的形象越发光辉高大起来。

夕阳的余辉落在吴楚一俊美无匹的脸上,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又有着令人惊艳的才华和善良的心,难怪凌越会喜欢,言晓晓低头一笑,将万千感触隐藏在勾起的嘴角中。

吴楚一以为言晓晓嘲笑他的窘境,负气道:“我马上就给老钱打电话,得罪人就得罪,反正之前也得罪过了,我都要被她烦死了!”

言晓晓手闲不住,将弄乱的化妆品和工具一样样放归原位:“人家是喜欢你,想和你多说说话。”

“我不喜欢她,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喜欢!”吴楚一语调笃定:“你别和老钱学,乱操心我的感情生活!”

??有风从打开的窗户吹入,迎面吹在言晓晓脸上,让习惯空调温度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吴楚一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言晓晓心头,凉入骨髓,吴楚一说的没错,是她不知轻重,竟然操心起吴楚一的情感生活,吴楚一对她好,只因为她是朋友,她却因为之前的温柔模糊了交往的边界。

吴楚一见言晓晓神情一滞,这才是想起言晓晓和钱多多不同,立刻缓和了口气:“她以为能和我日久生情,我是越看越烦,拜托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言晓晓把最后一支唇膏放回架子,含着淡淡笑容:“放心,两三年内,你应该是听不到。”

听完言晓晓的计划,吴楚一有些失神。他似乎已经习惯,言晓晓周末上门为他做饭或者送菜,习惯收到厂商礼品后第一时间找出适合的为言晓晓的留下,习惯没事发个信息提醒言晓晓体脂含量,习惯经常性让言晓晓发张照片供他点评妆容,而这一切习惯,似乎即将结束。

言晓晓眉眼清澈灵动,笑容如月光般温柔恬静:“你放心,项目的事我记在心里,我留着年假,只等你一声召唤,我立刻回来。”

花瓶里香水百合开得正盛,满屋清香闻在吴楚一鼻子里,却有些酸涩味道,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看吧,我尽量把时间安排好。”

言晓晓知道,到了她说再见的时候,只是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将来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吴楚一费尽心力让她学会自信,可不就是让她能够堂堂正正地把一段感情昭告天下,纵使她配不上。

“我喜欢你……”言晓晓脸上透出的淡淡红晕,比任何腮红都要好看:“你是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异性……”

言晓晓重重咬着下唇:“我知道,现在会有很多男性对我好,可那不一样,你是特别的。因为你,我的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了,很早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你,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喜欢,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明确定义,那就是我爱上你了。”

积累在心头多时的情感,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言晓晓笑容羞怯毫无怯弱:“可我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你对我,是友情。可我还是选择告诉你,因为我想在多年之后,回忆往事时,能骄傲地告诉我的孙辈,我曾经爱过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并且我还向他表白了。”

“谢谢。”自出道起,吴楚一便身处名利场,看多了虚情假意,像言晓晓这般情真意切还是第一次见到,诚然如言晓晓所说,他只将她当作朋友甚至是完成早年间心愿的一个渠道,但是,他内心还是被深深地触动到。

言晓晓含笑与吴楚一对视:“说这番话之前,我有过担心,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可很快我就想通了,你怎么会是那种人?你可是吴楚一啊!”

言晓晓松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顽皮之色:“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吴楚一重重点头,这一刻他为自己感觉到骄傲,他竟然重塑了一个女孩子的灵魂,这份喜悦,超过他曾经取得的任何成就。

言晓晓莞尔一笑,指着化妆台上唇膏:“我想试试别的妆容,比如说烈焰红唇!”

因为关享还在楼下等候,言晓晓不能呆太久,听完几个重点步骤后,言晓晓拿着吴楚一给的一大包东西告辞。

吴楚一送到门口,被言晓晓拦住,言晓晓扬了扬下巴:“和我客气什么?赶紧回去招呼客人,小心钱姐又碎碎念。”

看着言晓晓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中,吴楚一下意识地捂着胸口,似乎有一丝悸动莫明出现。

凌越早已不耐吴楚一的冷落,拖着吴楚一往化妆间走,随口抱怨起言晓晓的不自知,被吴楚一打断。

凌越更加委屈:“我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我喜欢你,是因为咱们俩相配,她凭什么喜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一个银行小客户经理,要什么没什么,还好意思追你!”

吴楚一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凌越冷笑:“我又不瞎,你看她那个眼神,她要不喜欢你,我把眼睛抠下来给你,你不要再和她接触好不好,她们这种作销售的,还不知道能用出什么手段来,你看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她的心计,就是证明!”

吴楚一甩开凌越的手,神色平静而冷漠:“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她是我朋友,如果你再说一遍类似的话,这辈子请你不要踏进我家一步。”

言晓晓坐上驾驶位,把手上一包东西扔给关享:“打开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关享心情低落,可也不愿去拂言晓晓的好意,一样样的试过,终于找到一个心头好,正要和言晓晓分享,抬眼望去,只见言晓晓闭着眼睛,迎着夕阳,像是感受着日光拂面的温暖,露出一个含着绵绵情意的微笑。

关享好奇,言晓晓却不肯说,哼着歌发动车子来到关享垂涎已久的甜品店,买来两大杯奶茶和蛋糕,和关享在车上吃起来。

关享越发奇怪:“今儿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戒糖很久了?”

丝滑的奶茶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言晓晓又吞下一勺蛋糕:“我和吴楚一表白了……”

见关享一脸震惊,言晓晓调皮地抢走关享蛋糕上的草莓:“我告诉他,我先是喜欢他,后来爱上他,他是我这辈子最棒的回忆。”

关享有些迟疑:“那他……”

言晓晓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他同意我的观点,我们依然会是好朋友。”

关享惊讶地合不拢嘴:“这……”

言晓晓点头:“这是我意料中的答案,我喜欢的人,能够一直和我做朋友,我觉得挺好的……”

面对关享小心翼翼地神情,言晓晓笑着又把一大勺蛋糕送进口中:“我是认真的,我真挺开心的,你不觉得,把爱情变成友情也是一件很棒的事?”

关享摇头:“我会难过……”

“因为咱们情况不一样……”言晓晓叹了口气,把两人手中蛋糕移开,握着关享手,看着关享的眼睛:“我喜欢吴楚一,吴楚一不喜欢我,作朋友是最好的结局,你和格非互相喜欢,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内容不记得了,大意是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的困难的事,你真的想要放手吗?”

言晓晓将吃喝了三分之一的甜品装进袋子,扔到车下的垃圾筒内,今天为了庆祝她人生的新起点,难得放纵一下,可也不能放纵过头,一切点到即止。她冲依然看着垃圾筒念念不忘的关享打了个响指:“不用急着回答我,你考虑清楚,回答你自己吧。”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虽然还在假期中,苏航到底放心不下工作,一大早和沈铎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去单位看看。

一进办公室,就看关享端着咖啡斜靠在桌边,眉飞色舞地和言晓晓八卦,原来本行绿茶之首刘佳佳自上个月起,年假、病假、事假休了个遍,至今都没来上过班!

关享笑地花枝乱颤:“肯定有情况!”

言晓晓抄完一本合同,又拿起一本:“你这话要是让外面那些人听见,她们又要说你不善良了……”

关享揽着苏航的肩,把苏航迎进门,顺手递给苏航一杯咖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又不是圣母,她倒霉我当然第一个开心!至于外面那些人,她们嘴上真善美,心里可比我八卦多,不然你以为我这些消息那来的?”关享压低声音:“早就传遍啦,过去她一天发十八条朋友圈秀恩爱,如今一个多月一条没发,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啊,我听营业经理说,前段时间她给刘佳佳打电话催刘佳佳上班,听刘佳佳旁边声音,好像是在派出所处理事情,看来这事情还不小呢!”

苏航啜了一口咖啡,随手翻阅言晓晓桌上的贷款资料,淡淡一笑:“这姐们群众基础有点差啊,这么多人等着看她笑话?”

“对待男同事如春天般温暖,对待女同事如冬天般寒冷,日常行事,那是见高踩低,见人下菜碟,不是我说,你们等着瞧,只要她有一丁点倒霉,到了女同事的嘴里,绝对能给她传成全行笑柄,”关享哈哈一笑,双掌一击:“我大仇得报,指日可待!”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关享的仇没等指日,当天下午就报了。

因事假申请被驳回,为了不被当成旷工处理,刘佳佳被迫来上班。只是这一照面,吓了所有人一跳,如果说当初言晓晓失恋把自己折腾成半人半鬼,那刘佳佳是直接变女鬼。

过去刘佳佳那张小脸有红有白,如今依然是有红有白,只不过的红的是眼,白的是唇,脸色腊黄如同重病,整个人简直没法看。

关享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去,捂着胸口回来:“我靠!吓死我了!她要不是眼睛珠子还会动,我真以为是死人呢!有病回家治去啊?跑来上什么班啊?对了,她这病不会传染吧,我得去老罗谈谈,可不能把员工健康当成儿戏!”

苏航瞥了关享一眼,似笑非笑:“她要真有病,早在家休病假了,能被逼来上班?我看啊,没准是情伤。”

“可拉倒吧,还情伤?”关享小心翼翼地除去指甲上一块剥落的甲油:“就李林那智商,她不甩李林就阿弥陀佛了,李林能甩她?我看啊……”关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扑到工位隔断上,瞪大眼睛看着苏航和言晓晓:“她会不会是被人骗去吸毒,然后欠了高利贷,现在正在被人追杀啊?”

言晓晓口中咖啡差点喷出,苏航慢悠悠站起来,勾了勾手指让关享靠近:“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你妈知道吗?”

“不然呢?你看看她那样子!”关享握拳:“如果不是吸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走上了赌博的不归路!”

苏航的点评被破门而入的大堂经理打断,小姑娘慌得直哆嗦:“苏……苏……苏总,罗……罗……罗行不在,你快出来……看……看看……”

贵宾休息室,刘佳佳面如死灰,眼下青紫,嘴角撕裂,一头一脸一身的红油漆,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几米之外,几个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中年女性强行突破不成,隔着保安指着刘佳佳痛骂:“婊子!贱货!”

大堂经理结结巴巴地向苏航三人说明情况,刚刚这几个人拿着私人银行卡到行里,指名要见刘佳佳,她以为要办业务,就请刘佳佳来了,没想到一见刘佳佳,她们先是泼油漆,后是揪着刘佳佳撕打,刘佳佳不躲不避,连话都不说,就由着她们打,要不是她眼急手快叫来保安,刘佳佳能被她们打死。

由于现场过于惨烈,关享忘了兴灾乐祸,几乎出于本能地辩解:“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我就是单纯地讨厌她,我没来没有想过弄死她……”

苏航没空和关享玩笑,低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报警!”

苏航略定下心神,带着谦和表情来几位中年妇女面前:“我们行长去分行开会,现在这儿暂时由我负责,我姓苏,您几位可以叫我小苏,有什么话,您几位慢慢说,不能动手打人。”

“她勾引我儿子,睡完了告我儿子强奸!我儿子现在在警察局,你让我和她说什么?她毁了我儿子,我现在就想弄死她这个贱货!”

几句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连苏航都是神色一变,大堂经理和保安原本都在絮絮劝说,一下子安静下来,场面陷入尴尬的死寂。

一直呆立如木偶的刘佳佳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她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睛,缓缓落在苏航身上,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我没有勾引她儿子,是她儿子趁我喝醉强**,我要她儿子坐牢。”

刘佳佳话音未落,中年妇女脸色铁青,神色几近疯魔,向刘佳佳扑去,看样子是要和刘佳佳拼命。

苏航和保安、大堂经理眼看就要拦不住,关享快步上前帮忙,言晓晓脱下外套,裹住刘佳佳,拉着她往后场走,理财经理安鑫及时出现。带着男同事前来救场,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警察来得也是及时,一番调解后,弄清楚来龙去脉的苏航回到办公室,脸色难看到极点。

一个多月前,刘佳佳和李林去酒吧参加朋友聚会,刘佳佳喝多了,李林当时玩得正在兴头上,竟然拜托一个朋友送刘佳佳回家,那朋友看刘佳佳平日言谈举止,认定刘佳佳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姑娘,没送刘佳佳回家,而是直接带着刘佳佳来到酒店。

刘佳佳酒醒后,发现身边躺着别的男人,立刻闹起来,对方第一反映竟然是用钱解决,这更激怒了刘佳佳,她直接拔通电话报警。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对方进了警局就再没出来的机会,而对方身为富一代的父母,遭遇如此打击,把账全算在刘佳佳头上,认定李佳佳是失足妇女,主动勾引她儿子去开房,完事后嫌儿子给钱少,所以陷害儿子。

???关享和言晓晓留守办公室,听完苏航介绍,关享怔住,脸色阴晴不定,很是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说刘佳佳绿茶、小三、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勾三搭四,我是信的,但是你说她兼职失足妇女,因为钱少去害人,这就是造谣污蔑了……”

“可不是嘛……”苏航叹息:“我听警察私下说了,那家三代单传,是宠得无法无法。出事之后,全省有名的律师都找遍了,没一个敢打保票说能没事,全家差点没疯,刘佳佳这一个多月为什么没来上班,就是忙着应付那一家子,今天不是她第一次被打了……”

言晓晓一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关享皱着眉头问道:“那李林呢?他死那去了?由着一班神经病这么欺负自己女朋友?”

正问着,受惊过度的大堂经理再次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杯热牛奶,想借着和苏航她们聊聊天,平复一下心情。

关享的问题,她道是知道答案:“姐,我先说明 ,这事是我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你懂的,无风不起浪……”

大堂经理喝了口牛奶,压低声音:“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也认识李林,听说出事之后,李林对外宣称,刘佳佳不是他女朋友,就是他一个炮友,给钱就能……”

关享的表情瞬时冻住,眉心怒火熊熊燃起:“我当初真没看错他,他还真是个男人!”

大堂经理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真挺讨厌刘佳佳的,心计特别重,就喜欢损人不利己,我被她坑过好几次,可是这次,她真的太惨了,我看着心里都挺难过的,刚警察把那帮子人劝走以后,她一个人去了卫生间,还不知道怎么在里面哭呢,我倒是想去劝劝,可后来一想,这事怎么劝啊?我要是遇到这事,我直接想死!”

关享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刘佳佳正对着镜子,拿着纸巾机械地擦拭脸上的油漆,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半张脸在反复用力擦拭下,已经红肿破皮,她还在用力擦着,像是想要把之前的一切通通擦去。

看见关享,刘佳佳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她本来就娇小,这一个月折磨,早就瘦到脱形,那个浮在皮肉上的微笑,比哭还难看:“你不用假装来上卫生间,你想看我笑话就直接看,我既然敢来上班,就不怕别人看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