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看着碗里饭菜,眼中有温热的湿润,原来他叫了二十多年爸爸还记得他:“刚开始是有点不容易,不过后来好多了,我现在有工作,有朋友,各方面都挺好的。”

李先生的笑,艰难而苦涩:“你恨我吗?”

“如果说完全没有怨过您,那是在说谎……”李格非的笑容带着懂得的通透:“最苦的那段日子,我特别恨您,可是我后来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把我换到您这个位置上,我做的也许还没您好。如果您要问我现在对您什么想法,那就只有感激,感激您把我养育成人,感谢您让我过了二十多年好日子。”

“我老了……”李先生闭上眼睛,多年来第一次**心迹,告诉别人他累了:“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血缘并没有那么重要。”

李先生慢慢睁开眼,吃力地从李格非脸上寻找那些熟悉的痕迹:“就算你不是我亲生儿子,你也叫了我二十多年的爸爸,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仅仅因为血缘而切断。”

李先生的叹息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你走以后,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想到刚抱你回来,你吃东西的样子,想到送你出国念书,你在机场的哭的样子,想到你回国以后,干的各种乱七八糟事,有人跑我这告状,你坚决不认错的样子,明明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一样。”

李先生垂下满是白发的头,浑浊的眼中,全是伤感:“回来吧,儿子。”

李格非沉静片刻,才慢慢开口:“您的意思是,我依然是李家少爷?”

李先生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整个李家都是你的。”

李格非带着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怔怔看着李先生:“那姐姐呢?”

李先生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完全忽略了长女的存在:“她是个女的……”

“她终归要嫁人,终归要成外人……”李格非蓦然明白李婉仪的委屈已经到达何种地步,她拼尽全力为李家打拼,到头来,在父亲眼中,依然是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李格非心中颤动,化为言语,一字字逼向李叔同:“您记得这些年我的一举一动,我很感动,可是您记得姐姐这些年吃过的苦吗?您说姐姐终归要嫁人,可是为了这个家,她连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李格非眼中有泪光闪动,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叔同:“您明明知道,她比我更适合掌管这一切,您却只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妻子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为了您,为了您的事业,几乎是牺牲了自己整个人生,您却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坐在这里和我谈这些,您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李格非伸手抹去泪水,端端正正坐直身子,这一刻他不是纨绔的李家少爷,也不是感恩的李格非,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认认真真地和另一个男人进行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沟通:“我希望您能和婉仪姐姐好好聊聊,我希望您听听她的想法,您恐怕不知道,她再厉害再坚强再无所不能,在您面前,也只不过就是个拼命努力,为了博得您一句夸奖的女儿。”

李叔同怔怔听着,他已经虚弱到不知如何挽留起身告辞的李格非:

“你真的不愿意回来?”

李格非带着一丝歉意点了点头:“如果我回来,第一件事,估计就是按您的要求,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婚后我们各玩各的。至于姐姐,则要继续像蜡烛一样,为了我和这个家燃烧自己。”

李格非浅浅一笑:“每天中午,甚至下午或者傍晚在宿醉中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身边躺着的是谁,晚上继续彻夜狂欢,醉生梦死,每天过着相同的日子,没有目标,没有规划,整个人生都是一场闹剧。这不是生活,这是活着,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女孩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想到关享,李格非的眼神慢慢温柔起来:“之前我一直把她当成一个玩笑,没想到,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她带我回家,给我住给我吃,我找到工作的时候,她比我还开心。论长相身材,她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面最一般的,性格也不好,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再好听的话,到她嘴里都能变个味道。可是,她比我之前遇到的所有女人都要可爱,我爱她……

李格非静静凝视着李先生:“就像您当年爱您的妻子一样,我喜欢和她一起用优惠券买电影票,我喜欢和她一起窝在车里吃麦当劳,我喜欢和她一起逛街,她脸贴在橱窗玻璃上,看着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买不起的奢侈品。我喜欢她偶尔做早餐的时候,不敲门直接冲进我房间,叉着腰对我大吼,让我起来帮她打鸡蛋,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之前行尸走肉般活着。”

李先生低沉而暗哑的声音中,满是无助:“格非,你一定要这样吗?我快七十了,你就不能看在……”

“爸爸,”李格非叫的极轻,却重重砸在李先生耳膜之上,李格非清楚李先生想要的是什么,如李先生所说,看在养育之恩上,他怎么忍心拒绝:“在我心中,我爸爸永远都只是您一个人,如果您还希望我是您儿子,我当然愿意,包括妈妈都永远是我唯一的妈妈,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你们,比起过去,我会像一个真正的儿子那样孝顺你们,只是有一条,我不再是李家少爷,李家应该是婉仪姐姐的!”

李格非走出李家大宅时,已是满天星斗。

星光下,李格非很是平静地拔通了李婉仪的电话。从离开李家那一刻,他就很想联系她,终于,他不光有勇气,还有资格。

接到李格非的电话,李婉仪并不意外,事实上,从李先生拔通李格非电话起,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李婉仪毫不迟疑地同意了李格非的请求,她也十分想见见李格非。

在秘书的引领下,李格非走进李婉仪的办公室,这是他这辈子第三次来这里,前两次都是他闯了弥天大祸,李婉仪不光要帮他收拾残局,还要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再犯,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听不进去,总是不耐烦地打断,然后在李婉仪无奈的微笑中,提出又看上那款新车。

李格非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甩出脑海,他直直望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李婉仪,那个女人,永远看似精明强干到无懈可击,可心中某个最隐秘的地方,却有个从未愈合的伤口,时时刻刻令她痛不欲生。

李格非微微一笑:“刚刚爸爸叫我回家吃饭……”

李先生约李格非见面,所为何事,李婉仪早已猜到十之八九,如今李格非一声爸爸更坐实了李婉仪的猜测。

“恭喜,”李婉仪眼睛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她一番算计到最后依然是为他人做嫁衣,深切的厌恶像冰面的裂纹,迅速地爬满全身,她为了这个家拼尽全力,到最后依然被毫不犹豫地放弃:“欢迎回来,李少。”

“我还是他的儿子,”李格非走到李婉仪面前,目光坦然而专注:“但我不是李少,我和爸爸说了,你才是最适合继承你家的那个人。”

仿佛石子投入水面,**起圈圈涟漪,李婉仪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细微变化,轻不可闻地呼唤着弟弟:“为什么?”

“因为李家最爱我的的人其实是你。”

短短一句话,如同锐利的针尖,刺穿李婉仪重重防备,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个精明强干近乎于超人的完美李总,她是受尽委屈依然求而不得的小女孩:“那是你的错觉。”

“你有能力,你愿意为李家家牺牲,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你都比我适合继承这一切。”

“可他依然选择了你……”李婉仪低声自嘲:“即使你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即使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多少阵年旧事,如惊涛骇浪般涌入李格非心头,他下意识地握住李婉仪的手,像儿时撒娇一般倔强道:“我不管爸爸的选择是什么,反正我不接受,我只知道,你是我姐姐,李家应该由你来继承。我记得你为我所作的一切,当然我也知道你做这些的目的,可是你自己都没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尽心尽责的姐姐。我在李家这些年,让我最舍不得的,从来都和钱没关系,从来都只有你……”

李格非用力握着李婉仪的手,丝毫不肯放松:“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姐姐。在我心里,你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李家的人。离开李家这段日子,我没什么遗憾的,唯一后悔的就是,我没告诉过你,我爱你,我终于不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我有工作,我不光能赚钱养活自己,未来我还能养家,我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这辈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但是我终于做到你之前一直想让我做的事情,我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李格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把一枚胸针别在李婉仪的香奈儿套装上:“这是我拿第一个月奖金买的,以前我也给你买过礼物,但那些都是用你为李家赚来的钱,这个不一样,这个完完全全是靠我努力赚来的!”

李婉仪似乎陷入了沉思,很快,她笑出声来,只是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她的肩膀颤颤抖动,整个人看上去脆弱至极。

李格非毫不犹豫抱住李婉仪,上一次拥抱时,他还是个孩子,他半夜发起高烧,父母都不在家,是姐姐抱着他,坐上司机的车,赶到医院,又是姐姐陪着他在医院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那个时候,姐姐是那么高大,他缩在姐姐怀里,姐姐就是整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要抬头看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姐姐变得这么瘦弱。

李格非用力抱紧李婉仪,静静地述说着他离开李家后的遭遇,一点一滴都没有遗漏,就像小时候那个跟在姐姐后面的跟屁虫,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是和姐姐汇报今天的见闻,甚至连午饭吃了几口都要和姐姐说,然后牵着姐姐的手吃饭、洗漱,最后被送上床睡觉。

这才是他和姐姐的正确相处模式,绝不是纨绔的李少和无所不能的李总。

李婉仪静静听完,抬头看着李格非,她眼中的孩子正以从未有过的郑重之色与她对视,她沉默片刻,哑然道:“你啊,真是傻,如果你是李少,关享不就回来了?”

李格非鼻尖微微发酸,竭力让自己口气平和:“喜欢她的是李格非,她有感情应该也是李格非……”

李婉仪的手依旧紧紧抱住李格非,神色却在哽咽之后,恢复往日的平静和从容,就像平常人家的姐姐,在开导因为恋爱问题而烦恼的弟弟:“那就把她找回来吧……”

李婉仪将关享之前来找她的事娓娓道来:“如你所说,她身上有数不清的缺点,可是,她在你最绝望的时刻,拼尽全力去保护你,光这一点,就值得你好好待她一辈子。”

“可是……”李格非摇了摇头:“她现在……”

李婉仪含泪微笑,轻轻抚过李格非的脸,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可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关享是爱你的,如果你不希望将来你和她都后悔,就去试一试……”

李婉仪把头伏在李格非肩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原来冬天的月亮是这好看,温柔的让人心都温暖起来:“就算最后她依然选择肖捷,至少当你回忆起这段感情时,你可以告诉自己,我尽力了,我不后悔!”

言晓晓送来的鸡汤很对沈铎胃口,沈铎连喝了两大碗,又狼吞虎咽吃了个鸡腿,才依依不舍放下筷子。

苏航想起昨天她炖的鸡汤,沈铎喝时表情痛苦,心中不免有些愤愤,她自知厨艺和言晓晓有不少差距,可反应也不至于如此天差地别。

“我很喜欢,”沈铎定定看着桌上汤碗,眼中尽是满足之色:“特别喜欢。”

苏航越发生气,就算她煮的鸡汤汤如清水肉如木渣,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沈铎这么**裸地好恶分明,至她心意于何处?

沈铎脸上笑意更浓,他抬眼看着气鼓鼓的苏航:“我是说现在的生活……”

在苏航错愕的眼神中,沈铎垂下眼帘,娓娓道来:“我一直觉得生活应该大风大浪纸醉金迷,夹杂着各种追逐、猜测、盘算,我以为现在这种生活应该是垂死之人过的,可我没想到,我喜欢现这样的生活,不需争勇斗狠,只需要安静地待在你身边,就像拥有整个世界。”

苏航静静听着,一个问题呼之欲出,沈铎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微微抬头,轻声说道:“钟意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我大概知道,我想过要报复,这也是你出现之前,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可现在我决定放弃,我想一直这样,和你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完余生的每一顿饭。”

苏航强压下心中万千思绪,怔怔看着沈铎:“你是想说……”

沈铎淡淡一笑,那笑如同寒冬里的朝阳,虽不热烈,却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见苏航低头不语,沈铎满脸诚挚之色:“我向来擅长揣测人心,此时此刻,唯独对你,我不想去算计,我只想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之前交往仅仅是因为喜欢,现在我想同你交往,是因为我爱你,想同你共度一生。当然,今日的我已经比不上当初的我,可我知道,你从来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苏航眼睛一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压下心中的喜欢,望向沈铎目光越发柔和,沈铎懂她的欲言又止,握住苏航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我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我会变成原先的沈铎,但那个时候,绝对不会是我们各奔东西的时候。”

原来她的全部心思,沈铎都了然于胸,苏航笑容中带着酸涩,招呼沈铎吃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时间,今天你和我说的事情,我很喜欢,可我不能答应,我经不起再一次失望,如果有朝一日,你还愿意再把这事说一遍,我一定答应你。”

沈铎神情一滞,眼神黯然,原来他给苏航带来的伤害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他几乎破坏了苏航对感情的所有信任。沈铎静静地看着苏航,眼中全是不舍,过了许久,沈铎突然意识到,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足够重修苏航与他之间的信任,现在需要做的事,唯有过好当下。

沈铎如同儿时像母亲撒娇,粘着苏航要吃海鲜,苏航去超市买,不过还是和沈铎约法三章,如果回来的时候,沈铎还没有把药吃完,别说海鲜,连鸡汤都没有。

沈铎在家玩着游戏等苏航回来,听到门铃声音,沈铎坚持把敌方砍死才去开门,手上还拿着手机,他要第一时间给忘带钥匙的苏航看看,他的完美表现。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钟意的惊讶并不比沈铎少,根据私家侦探传来的消息,沈铎形同废人。可眼前的沈铎虽然没有往日精英模样,精神状态倒还不错

沈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站住,定定地看着钟意:“你来干什么?”

钟意看沈铎落到如此境地,脸上依然全无怯懦之色,不免有气馁,她强撑起一副骄横之色,用力推开沈铎,来到客厅中央,四下打量:“破归破,收拾得还挺干净的嘛,一点都不像是精神病人住的地方些。”

“难为你专程过来看我笑话,”沈铎语气淡淡:“还满意吗?”

钟意见沈铎不恼不怒,心中无名火起,她被仇恨煎熬的几乎夜不能寐,凭什么沈铎能够轻易放下?钟意语气越发刻薄:“差远了!你害我害得那么惨,别想我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我害你?”沈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是不动声色的淡然:“我只不过没按你剧本走,请问你损失了什么?如果你愿意想一想我损失了什么,你就会明白,如果真的要谈报复,也应该是我!”

“那是你活该!我明明给了你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不选,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钟意步步逼近,姣好面容上带着扭曲的恨意:“来啊,来报复我啊!”

往日种种,经钟意提醒,浮现在沈铎面前。沈铎恨到极处,刚刚吞下的药丸,在胃中翻滚,苦味泛到喉咙,几欲呕吐。就在沈铎神志即将混乱之时,沈铎想到苏航,如落水之人遇到浮木,沈铎喘息着定下心神:“我不屑于再和你纠缠……”

钟意一时语塞,很快又笑出声来,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全是恶毒:“我不光是来看你的,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钟意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扔在沈铎脸上:“你的病治不好的,你是家族遗传,你爸也是神经病!”

沈铎极力思索,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明白钟意说的应该是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那人抛弃母亲后,攀上高枝远走他乡。沈铎成年后,曾经动过寻找他的念头,不过那念头如同云烟一般转瞬即消。既然那个男人不愿意为他的存在承担丝毫责任,那么父子相认这种戏码完全没必要演出。

钟意笑盈盈地凑近,声音甜蜜宛若情人间私语:“你知道吗?他是在你这个年纪疯的,你也快了!。

钟意带来的材料散落一地,几张照片就在沈铎脚下,沈铎一眼望去,只见照片中与他神似的男人,穿着病号服被紧紧地绑在**,双眼空洞无神,似乎早就没有了灵魂。

钟意越发欢喜,在失败者而前炫耀成功,从来都是最大的快乐。她不光成功摧毁了沈铎的事业,就连沈铎这个人,都即将被她完全摧毁,从内心到肉体。

钟意笑得花枝乱颤,得意极了,更是痛快极了,只是她的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便被苏航打断。

钟意惊恐地捂着脸颊,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钟家大小姐,你有一万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可那怎么样?这里是我家,我不允许,你对我男朋友无礼。”归来的苏航扔下手中海鲜,指着大门,一字一顿:“现在,请你马上出去。”

钟意的鄙夷不光在脸上,更是在语调之中:“你男朋友?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与你何干?”苏航气定神闲,眼神如冰刃般划过钟意面孔:“他是好是坏,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何必巴巴地贴上来自取其辱?”

“你……”钟意气到发怔,想要发作,却又顾忌苏航言语中的深深寒意,钟意发狠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我等你。”苏航语调轻柔,如春风拂面,却含着掷地有声的坚韧,她的步步逼近钟意,吓得钟意连连后退:“但是在那之前,如果你再敢来打扰沈铎,我这辈子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尽全力致你于死地,不信你可以试试。”

钟意的仓皇离开,并没有让沈铎情绪好转,他借口游戏,一个人在卧室静坐,方才钟意一番言语,几乎字字穿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航进来,沈铎急忙堆起笑容扔下手机:“是不是吃饭了?”

苏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酸楚,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钟意拿过来的东西我看了,你父亲的确是精神分裂……”

沈铎没有说话,苏航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中的颤抖,苏航懂他的恐惧,更懂他的脆弱:“我有个客户是精神科医生,我把你父亲的病历发给他看过了,基本不存在父亲遗传给儿子的可能性,你只是单纯地抑郁。”

沈铎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泪意越来越浓,他转过脸,不让苏航看见他的软弱。

“钟意故意说疯言疯语来气你,你要是真往心里去,她倒开心了,”苏航拉过沈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刚一直忙着打听事,海鲜来不及做了,我们出去吃海鲜大排档好不好?”

沈铎又点了点头,苏航轻轻在沈铎鼻尖刮了一下:“沈总还是笑起来好看,咱们啊,还有那么多游戏没玩过,还有那么多电影没看过,那有功夫陪着钟意这种人胡闹,你说是不是?”

那天晚上,苏航和沈铎第一次睡在一张**,沈铎吃了药犯困,聊天没聊几句,就枕在苏航胳膊上,沉沉睡去。

苏航看着把脸埋在她肩头的沈铎,眼角眉梢全是温柔,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沈铎半夜醒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看着苏航。苏航的体温,苏航的味道,都是他的依靠,沈铎这辈子从未像此时刻这般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笑着轻轻吻上苏航额头,今生今世,他怕是离不开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