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航所说,老罗嘴硬心软,免了关享早晚打卡,伺候好李少就算完成工作。关享睡到自然醒,收拾好自己,不等指示,自觉来到别墅报道。

李少昨晚那个局直到今早八点才散,关享到的时候,李少还在补眠。

李少不喜欢关享,可李少家几个阿姨喜欢,倒不是因为关享能干,而是关享见谁都笑嘻嘻,一张嘴阿姨长阿姨短,比那个只会对她们呼来喝去的杨兴强一百倍。

得知关享还没吃饭,阿姨立刻领关享来到大厨房,满满一大碗野山参炖乳鸽,配上白灼芥兰、凉拌秋葵、香煎牛仔骨,往桌上一放,光看就叫人食指大动。

关享也不和阿姨客气,吃个精光,看得阿姨更加喜欢:“对嘛,减什么肥啊,小姑娘就要肉乎乎的才好看,排骨精难看死了,阿姨就喜欢你这样能吃的!”

关享谦虚地表示她其实一点都不能吃,主要是阿姨手艺太好,逗得阿姨合不拢嘴,要不是自家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一定要把关享弄回家当儿媳。

关享陪阿姨收拾好厨房,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喝着果汁聊着天,等李少起床。

以关享的个性,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八卦上。阿姨在李家多年,李家那点家族密史,可谓门儿清。

说起李家,祖上世代经商,解放前,是上海滩出名的资本家,解放后,又是全国闻名的红色资本家,因为懂得审时度势,虽然经历几次运动,沉寂一段时间后,借着改革开放,再度崛起,构建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比起事业上的兴旺发达,李家人丁却显得单薄。到了李格非他爸李书同那一代,李家已经是三代单传。而李书同,二十五岁结婚,三十五岁才有女儿李婉仪,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无所出。

李老爷虽然嘴上说男女都一样,但是骨子里还是不能容忍家产留给外姓人,毕竟常言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为了生儿子,李老爷费尽心思,可惜太太肚皮一直没动静,折腾到最后,差点离婚。一直到李老爷四十三岁那年,才一举得男,生出李格非这个宝贝疙瘩。

关享不由感慨:“李老爷四十三,那李太太差不多得四十了?二十多年前,四十生孩子,可够危险的!”

阿姨给了关享一个神秘兮兮的眼神,嘴上却催着关享多喝果汁补充维生素,关享知道这代表着背后有故事,但这故事又不能说给她听,心里难受得像猫抓的一样。

“李少和李小姐差八岁,他们关系怎么样?”

“以前还不错,现在嘛……”阿姨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关享再次感慨大户人家真不好混,连阿姨说个八卦都要用打哑谜的方式。不过,真要按阿姨的说法,李家的家业应该和李婉仪没什么关系,这么想李婉仪好像有点可怜。关享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上的香奈儿耳环,又想起那天晚上遇到的姑娘,这豪门对女性也太不友好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如今科技发展,工作靠的是智商,又不是体力,还搞旧社会那套传男不传女?可真够没劲的!

关享赔着笑脸继续八卦:“李小姐长得美吗?和李格非长得像不像啊?”

“那模样长得和仙女一样,阿姨我一点都不夸张,比电视上女明星漂亮多了!和李少嘛,五官不是特别像,脸模子倒是挺像的!”

关享戳起一块网纹蜜瓜塞进嘴里,随手抹去嘴角的汁液:“那她嫁给谁了啊?是不是政治联姻那种?”

提起这个事,阿姨这个局外人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别提了,结什么婚啊?连朋友都没得谈!”

“怎么可能,你说她那么漂亮,肯定超多人追,再说了,豪门不都是流行政治联姻什么来着?你说没结婚我相信,估计是在等真爱,你说连恋爱都不谈,不至于醉心工作到这个程度吧……”

阿姨撇嘴。“你说对了,就是因工作”

关享瞬间脑补出一个富家女爱上凤凰男的故事 :“她爱上个穷小子?李老爷棒打鸳鸯,她誓死不从,从此一心只有工作?”

“小姑娘不要瞎讲,又不是电视剧。”阿姨像教育自家孩子一样,一巴掌轻轻拍在关享脑门上:“老爷让小姐不要花时间恋爱结婚,要把所有时间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好好操持李家,等少爷能独当一面,再……”阿姨指指楼上:“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再委屈小姐了。”

虽然李小姐八辈子都轮不到她来同情,可关享还是觉得那个比她强了八辈子的美女有点倒霉,生在这么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又遇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

关享和阿姨聊得热火朝天,门铃响了,阿姨去开门,过了好一会,阿姨也没回来,关享有些好奇,蹑手蹑脚来到过道,躲在拐角处,暗中观察。

客厅里,除了阿姨,还有三个人,一个一脸焦急的中年男子以及两位年轻女性。

其中一位,关享倒是认识,正是她耳朵上香奈儿的原主人。关享瞬间又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莫非这位姑娘是李格非的正牌女朋友,得知李少昨晚的荒唐行为后,过来给李少点颜色看看?关享暗暗打定主意,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如果姑娘想要李格非荒唐的证据,她就是人证,昨天买套套的消费记录就是物证,一定要帮姑娘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见面,姑娘好像说她是单身啊,难道骗她的?不过骗就骗吧,有个重男轻女的爹也就算了,还有个这种男朋友,能不闹心吗?

关享正琢磨着怎么和姑娘相认,怎么和姑娘沟通,让她成为自家银行私人银行客户,阿姨和姑娘的对话,一句一句落在她耳朵里。

“小姐,少爷昨天睡的迟,现在还没起呢?”

“那麻烦你请他过来,我有急事找他。”

阿姨面露难色,姑娘身边貌似助理的女人发话:“你尽管去叫,有什么问题,李总在这,再说了,姐姐找弟弟,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犹如一道惊雷,咔擦一声在关享耳旁炸开,吓得关享连退三步,

撞到了旁边花架,出于本能反映,眼见不知价值几何的花瓶就要摔到地上,关享立刻飞身救起。

客厅众人都被关享惊动,视线齐齐落在关享身上,这种时候,跑路肯定是来不及了,关享哆哆嗦嗦走到客厅,肢体僵硬如牵线木偶般向向李婉仪问好“您好,李总,我叫关享,关心的关,享受的受,我是银行客户经理,我是过来办业务的……”

李婉仪对关享印象十分深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关享,也有些许惊讶。

怕李婉仪多问,关享自告奋勇去请李格非下楼。

卧室门外,关享担心李格非睡太沉,使出吃奶力气砸门,李少清梦被扰,对着门口吼出一个滚字。关享毫不在意,直接扭开没锁的房门。

卧室内,窗户紧闭,窗帘更是拉得严丝合缝,空气中全是烟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关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换气,夕阳的余晖映进房间,刚好落在李格非脸上,李格非拿被子蒙住脸,愤怒至极:“杨兴,你找死是吧?”

关享吹了声口哨,撕开被子,笑得眉眼弯弯:“李少,起床了!”

李格非吓得猛然坐起,额头撞在关享鼻子上,双双惨叫出声。

“你有病啊?”李格非捂着额头,破口大骂:“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关享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痛得眼含热泪:“李少,您姐姐李婉仪来了,现在在楼下。”

李婉仪三个字,似乎勾起李格非心事,从关享角度望去,只见李格非侧脸被淡金色夕阳镀上一层光晕,越发英俊绝伦,只是一双眼,却黑沉沉的,闪着冷郁的光,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出去!”李格非指着门口

关享不动。

“我换衣服!”

关享依然不动。

李格非深深地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必和关享这种人斗气:“我习惯**,上次那个赖着不走的,是想爬我的床,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话音未落,关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慌乱中不忘把房门带上:“李少,我发誓我对您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您就是那天上的太阳,我就是那池塘里的蛤蟆!”

李格非一边更衣一边思考,花多少钱才能把关享的嘴给缝上。

几分钟,客厅。

李格非施施然落座,接过阿姨递来的咖啡,视线从李婉仪身上划过,落在关享身上,面带不屑之色:“谁让你来的?懂不懂规矩?”

李婉仪如何听不出指桑骂槐,却也不恼,淡淡一笑,拿勺子轻轻搅着面前那碗冰糖燕窝。

至于那个自进门起,就在不停擦汗的男人,远远站在客厅一角,对着李格非连使几个眼色,可惜李格非就像瞎了一样,视他为无物。

“是你让陈总监调钱的?”李婉仪温然含笑,虽是疑问句,听上去却像是在商量。

李格非的脸色冷得像是化不开的寒冰:“不行吗?”

李婉仪沉默片刻,轻声笑道:“你让财务总监调钱,事先也要和我说一声。”

“我只是把钱换个银行存一下,又不是把钱用掉了。” 李格非嗤之以鼻:“小题大做有意思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司自然有公司的财务制度,按规定,超过一千万的资金变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李婉仪声音绵软,话中却藏着机锋,她远远看了一眼陈总监:“转了将近一个亿,算是重大失职……”

“这事和他没关系,是我逼他干的,”不远处的陈经理终于松了一口气,李格非似笑非笑:“反正转都转了,你想怎么样?”

李婉仪微微一笑,仿若无意般挑起别的话头:“为什么转到这家银行,我记得集团和这家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业务往来。”

“我转李家的钱还需要理由?”

李婉仪笑容一点点淡去,口气却越发温柔:“我需要一个理由。”

“那我给你一个,”李格非指着关享:“这是我女朋友,我帮她完成业绩。”

关享脑子轰然炸开,这钱明明是李格非为了整她找的一个理由,怎么变成李格非在帮她完成业绩?可眼前这局面,除了咬牙接下这口锅,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关享扯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勉强对着李婉仪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她不知道,在李婉仪看来,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李婉仪并不在乎关享的态度,事实上,她似乎连关享这个人都不在乎,“你上个星期回家,带的女孩子,好像不是她。”

李格非皱眉,似乎在回忆上个星期的人是谁,到底没想起来:“不是她吗?”

李婉仪知道他性格,也不和他计较,口气淡淡的:“格非,这几年除了女朋友和车,你还对什么东西上过心?”

李格非冷哼一声:“有话直接说,别和我来这套。”

李格非话中带刺,李婉仪依然不加理会,起身告辞:“很高兴认识你女朋友,下个星期回家,带给爸妈看看,今后如果要动钱,提前和我说一下,别为难财务部的人,他们也不容易。”

“为什么要和你说?”李格非眼角飞扬

“因为我现在负责整个集团的运作。”

“那又怎样?”李格非轻轻一嗤:“李家归根到底是我的,你最多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向你汇报工作?”

“李少……”李婉仪助理跟随李婉仪多年,再也忍耐不住,李婉仪拦住助理,眼中隐隐透着犀利的冷光:“格非,我从来没有想过动你的东西。”

“你想动也好,不想动也好,爸爸早就说得很明白,你虽然姓李,可以后就是外人,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婉仪一行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李格非回房补眠,脚刚踏上楼梯,被关享拦住去路。

李格非懒得看她,冷哼一声:“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当女朋友了吧?找个镜子照照,你配不配?”

李格非为了和李婉仪对着干,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动钱,有这个底气在,关享壮起胆子劝道:“其实李总也是为您好……”

“为我好?”李格非口气轻描淡写,却含着无法言说的厌恶:“请问是我让她单身的?是我让她一天工作十六小时的?是我让她全身心扑在李家上的?”

李格非无声地冷笑:“在你们眼里,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应该感激她?可是她有没有问过我,我需不需要?”

李格非别过脸,避开关享的眼光:“你可以认为我忘恩负义,但是请你记住一点,她是自愿的!”

关享原本只是一时义气看不过眼,没想到会引出李格非这样一番话来。李格非声音里的厌倦,仿佛方才卧室里的空气,沉重到令人窒息。也许是关享的错觉,李格非突然暴发的情绪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伤感。

李格非也意识到和关享说的太多,甩开关享,往楼上走去。

关享似乎还有话说,李格非头也不回,冷冷地让关享闭嘴消失。

关享咬了咬嘴唇,为自己的多嘴后悔,这种豪门家事,那有她说话的份?当下,按李格非的指示,立刻滚出了李家。

万万没想到,李婉仪竟然在李家别墅外等她。

坐在奔驰S600后排,关享战战兢兢,甚至不敢去看旁边的李婉仪,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当晚的记忆,回想那晚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那天晚上和你聊完以后,我心情好很多,”李婉仪长眉一挑,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你不用这么紧张,你们的事,那天晚上你都和我说了,我知道你不是他女朋友,他动钱不是为了你,他就是单纯地想气我……”

“李总,你看上去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是三十五六的样子……”

关享说完这句话,只想抽自己两大耳刮子,从今往后,她也别嘲笑言晓晓了,她紧张的时候,也够蠢的……

李婉仪早从方才关享和李格非互动间看出几分端倪,拍了拍关享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会迁怒你的。”

关享看李婉仪和那晚初识时,态度并没有太大变化,试探地问道:“那您是不是要把钱马上转走……”

前一分钟还在担心自己被连累,后一分钟就担心起自己的业绩,如此率真的性格,除了关享,李婉仪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身上看过,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会,至少暂时不会……”

李婉仪嘴角笑意嫣然,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关享诚实地摇头,李婉仪轻声道:“你是个非常有趣的女孩子,我很喜欢你,所以,你希望你和李格非保持距离,因为……”

李婉仪留给关享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悄然而去,关享站在路边,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掺与了一场豪门恩怨,悻悻地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当晚,得知李婉仪就是关享那晚遇见的姑娘,连苏航都有几分错愕,听完关享描述李婉仪和李格非的冲突,苏航陷入沉思,好一会才抬起头,目光在关享脸上轻轻刮过::“看来传闻不假,姐弟不合,你死我活。”

关享想起傍晚一幕,按耐不住,霍然站起:“咱们对事不对人,我们不谈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就针对这件事本身,你们是不是也站李婉仪?凭什么因为李格非是男的,李家就得他继承?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李婉仪比他合适一百倍!”

苏航摇头:“我们站有什么用?再者,说句诛心的话,李家那个阶层,我们配去站吗?关享,听我句劝,以我们的身份,豪门争斗,别说参与,最好听都不要听。”

苏航食指轻轻点在唇边,鲜红色的指甲映着玫红色的唇,分外好看:“再者,李婉仪都发话了,言下之意你还不明白?”

关享表情一滞,看着苏航等她解释,苏航冷冷一笑:“我可不认为李婉仪是个被动挨打的主,尤其是对手这么弱的情况下。”

“可……可……可李格非是他亲弟弟……”

苏航轻嗤:“帮帮忙,外面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这亲情还能剩多少?再说了,你关小姐的名言是什么?只有人民币是真实的,在亿万家身面前,亲情算什么?豪门恩怨八卦你也没少看啊?这会怎么谈起真善美了?”

关享知道苏航说的在理,只是想到李婉仪的模样,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和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李格非虽然没用,但是有他爸支持啊?”

苏航冷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可千万别被我说中了,他们家要么没事,要有事,绝对不是小事!”

言晓晓听完苏航分析,也忍不住劝关享:“我觉得苏航说的对,我虽然不懂,可也能感觉出来这事不简单,咱们就是客户经理,咱们把工作做好就成,人家的家事,不该咱们管。”

“我没说我要管啊,我这不是和你们闲聊几句吗?”关享表情讪讪:“我是担心存款和理财吗?老罗最近对我脸色好多了,不就是因为这点业绩吗?万一他们姐弟真闹翻了,我就成间接受害者了……”

“那就更别掺和了,存款理财没了,最多被老罗喷几句,可要是你一不留神掺和到豪门恩怨里去……”苏航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我……我们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关享吓得后退一步:“你不要搞得像那什么一样……”

“人家亿万家身,至少有九十九种方法,在完全合法的情况搞死你!”苏航拍了拍关享肩膀,和言晓晓一起进厨房准备晚饭,临走前不忘叮嘱关享:“你要真想作死,勇敢地去,你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收尸的!”

关享深知苏航话糙理不糙,下定决心,从今往后谨言慎行,李家继承人的事,决不沾边。但是私心里,还是希望李婉仪胜利,她好抱个大腿,再去要点存款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