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行长一手拿着投诉工单，一手捂着额头，过了很久，才悠悠说道：“客户说，你性骚扰他。”
“性骚扰？”关享忍不住叫出声来，要不是进来前，苏航再三叮嘱她要忍耐，她早就要破口大骂：“罗行，我什么样人你清楚，我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吗？他当他是吴亦凡啊？”
罗行长心中早已经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抬了抬眼皮看了关享一眼：“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关享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罗行长的表情不像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
“有一个人，在我们支行买了五千万的理财，”罗行长和蔼道：“指名你作客户经理。”
“理财客户不是应该由理财经理维护吗？”关享有些不解。
“他公司，在我们行开了一个对公账户，进了五千万的存款，同样指名你作客户经理。”
关享自知离范冰冰的距离，基本等同于罗行长和杨洋的距离，但是仍然抑制不住相像的翅膀，难道有人发现她的心灵比她的外表更美？向她发动金钱攻势？
“你准备一下，明天送点私人银行客户的礼品到他家去。”
关享笑得眼神迷离，没想到她也有被馅饼砸中的一天。
“你们也算熟人了，他姓李，叫李格非。”
关享瞬间清醒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罗行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罗行长用高抬的下巴表示，你的听觉完全没有问题。
“领导……”关享踌躇着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崩溃：“您看……”
“我看你有两个选择，”罗行长指着办公室门：“第一，从这里出去，收拾好东西去人力资源部报到。第二，老老实实地接受生活的强奸。当然，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选第二个。”
“罗行，从小老师教育我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
“从小老师还教育我们，有钱了不起啊？”罗行长往椅背上一靠：“可有，社会这所大学告诉我们，有钱的确了不起啊！”
关享抽了抽鼻子，眼角有泪花闪过：“理财和存款业绩都算我的？”
罗行长点头。
“费用也全是我的？”
罗行长又点了点头。
“那我为行里做出了这么巨大的牺牲，行里能不能再补贴我点？”
罗行长拿起电话：“你信不信，你再废话一句，我就给人力资源部打电话？”
关享流着泪回到办公室，苏航递上纸巾，言晓晓送上冰可乐，关享再三声明自己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最后给这件事定下基调：“我不能为了尊严，不要钱啊！”
第二天下午，关享带着本行私人银行级客户礼品——电饭锅一个，茶具两套，羊毛被四条，来到本市顶级别墅区的楼王门前。
开门的阿姨看到关享，吓得倒退一步，第一反映是打电话呼叫保安，怎么让推销的进来了？
关享肩扛羊毛被，手拎茶具，胳膊下夹着个电饭锅，一边努力不让东西掉下来，一边连声解释，勉强让阿姨放她进门。
客厅里，关享放下东西，四处打量，李格非那天在拍卖会拍下的东西，就放在一楼会客厅的角落。关享才疏学浅，但常识提醒她，这个会客厅的价值，应该是用千万来计算。
关享小心翼翼地摸了下价值八百万的桌子，决定今天回家不洗手，她也没忘了分享，拿出手机，对着桌子一阵猛拍，传到她和苏航、言晓晓的三人微信群，同时送上语音：“快看！八百万的桌子！六百万的椅子！“
李格非站在楼梯上，看着关享那副穷酸样，冷笑出声，至于促成这次历史性会面的杨兴，站在李格非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关享，发誓要让关享后悔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
关享听见李格非声音，立刻回头，穿着睡衣的李少依然帅得惊心动魄，稍显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满是讽刺挖苦，却一点都不招人讨厌。至于杨兴，明明一副好皮囊，打扮更是人五人六，却从上到下透露一股子猥琐气息。
为了钱，关享立刻放弃尊严：“李先生，我是来向您当面道歉的。”
“道歉？”李格非晃晃悠悠走下楼，坐在六百万的椅子上，杨兴站在他身后，脑袋高昂，用鼻孔看着关享：“关经理，是你们行长让你来的吧，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情愿啊？”
关享心中一惊，暗骂杨兴，脸上笑容更加甜蜜：“怎么会……”关享指地下一堆东西：“这是我们行的一点心意，代表了我们行和我对您的歉意。”
李格非挥了挥手，杨兴立刻叫来阿姨来把东西扔走，免得弄脏地方。
关享不心疼东西，心疼罗行长，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罗行长亲自挑选的，寄托着罗行长一片真心，本来关享就打算给李格非带四卷一次性杯子，上面印着本行LOGO。保证每次李格非用的时候，都能想起本行。
关享发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获得您的原谅。”
李格非原本没打算和关享一般见识，但是架不住杨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想必是真被人捅到痛处。新仇加旧恨，李格非勉强同意杨兴的计划，要给关享点颜色看看，不过杨兴设计的那种打击报复，立刻被李格非否定，他李格非明人不做暗事，他就要是明明白白地让关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李格非懒得和关享废话，脸色一沉，杨兴心领神会，叫来阿姨把关享带下去。
关享深知，在私人银行客户面前，客户经理的尊严，就是用来践踏的，罗行长一直用其他支行客户经理的事迹来教育她和苏航：人家能给客户买菜、烧饭、打扫卫生、接送孩子，你们为什么不能？
关享一直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等着她的，还有十八层地狱。
关享站在游泳池前思考，她清洁整个游泳池需要多长时间。李格非站在二楼露台上，身边杨兴传旨：“关经理，好好擦干净，你要敢跑，李少就马上就走钱。”
关享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他们想见她难过，她偏偏要开心：“好的，没问题。”
杨兴讨了个没趣，甩下一个白眼，陪着李格非回房。
关享目送李格非和杨兴离去，笑容越发灿烂，她找阿姨借了工服和胶鞋，手持刷子凹了个上阵上敌的造型，大喝一声跳进泳池浅水区。
李格非属夜行动物，白天一向用于补眠，可今天怎么也睡不安稳，想来想去，应该是家里有脏东西的缘故。
按李格非推测，那脏东西应该正坐在泳池边上哭，没想到，一眼望去，那脏东西竟然穿得像个二傻子一样，推着比她人还高的大拖把，在泳池里跑来跑去，一下从东推到西，一下从西推到东。
关享看到李格非也有些惊讶，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挥手致意：“李少，已经擦了一半了，今天保证给您擦完！”
李格非冷哼一声，叫来阿姨，叮嘱了几句。随后关享收到指示，这泳池擦一遍不够，至少得擦三遍。
阿姨知道李格非少爷脾气发作，却也不好说什么，关享倒是一点没放心上，笑嘻嘻的点头：“行啊，没问题，包我身上。”
凌晨两点，收工的关享向李少道别。
此时李格非正和狐朋狗友在自家的雪茄吧里吞云吐雾，在朋友的哄笑声中，李格非远远瞥她一眼，掏出一叠钱，霍然扔在关享脚下的羊毛地毯上。
杨兴再次期待关享脸上出现屈辱的表情，那怕只有一秒。没想到关享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百元大钞，略显疲惫的脸上，有着雀跃的笑容：“谢谢李少。”
杨兴气结，可对着关享的嬉皮笑脸，一时也找不出发作的理由,关享趁机告辞，开车回家途中，看到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心里一番激烈斗争 ，还是忍不住停下，一边往餐厅里走，一边安慰自己，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就凭今天的消耗，她吃十八个汉堡都不一定补得回来。
关享点好东西，在旁边柜台等餐，正刷着手机抵抗困意，就听见刚才对她不冷不热的店员小哥突然换上一副温柔似水的腔调，腻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享不由抬头，瞬间明白原委，只见点餐台前，一位姑娘，美到不识人间烟火。
关享自认也是个美人儿，只是在这位姑娘面前，关享的那点美明显带上了世俗的烟火气，美得毫无特色，美得不值一提，简直是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不过也正是因为差太远，关享一点嫉妒心都没有，上下打量几眼后，更是惊艳，就看那姑娘身着香奈儿高定，手戴梵克雅宝情人桥，脚穿红底鞋，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透着逼人的贵气。
不光脸蛋美，姑娘身材更是一流，看着人家的大长腿，小细腰，关享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老天爷真不公平，咋就能把好东西堆在一个人身上？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完美成这样，还不是和她一样，半夜三更来吃麦当劳？
关享接过店员递来的纸袋，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正准备走人，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原来姑娘点好东西后，在包里一番查找，发现手机钱包通通没带，只好带着歉意的微笑和店员解释，店员哪忍心让姑娘为难，要不是收银有规章制度，他肯定当场帮姑娘把钱垫上。
关享怀里揣着还没捂热一叠钱，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美人有难，立刻豪气地拍出一张粉红毛爷爷：“我帮你付！”
姑娘看了眼关享，又是一笑，美得关享心都化了，声音更是听得关享浑身酥麻：“谢谢你。”
就冲着这份行事大方，关享更加喜欢，能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而不是扭扭捏捏，这样人才对她关享的胃口。
关享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要不要一起吃？”
姑娘眉眼间含着温婉的笑意，环视四周：“这里？”
关享眼珠一转：“你介不介意去我车上？”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路边停车位，关享把堆在副驾驶位置上东西扔到后排，招呼姑娘落座：“有点乱，你别介意。”
姑娘眉心一动，笑着接过关享递来的鸡翅，一口下去，碎屑落得满裙子都是，关享吓了一跳，急忙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你小心点啊，你这裙子我刚查过，二十多万呢。”
姑娘似乎并不介意，拿纸巾捏起碎屑握在手中：“衣服再贵，也是给人穿的，倒是别弄脏了你的车。”
关享自然更不介意这个问题，叼着鸡翅和姑娘聊天：“妹子，明人不说暗话，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绝逼是富二代。你说你一富二代，又长这么美，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不在夜店开PARTY，怎么和我一样跑麦当劳啊？”
姑娘用小指勾起额前一缕乱发理到耳后，声音温温柔柔：“我刚和我父亲吵了一架，心情不太好，一个人出来走走。走到这里饿了，想吃点东西……”
“你们为什么吵啊？”关享从鸡腿上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你放心，我不是打听你隐私，咱俩互相不认识，打听出来也没用，我就是觉得你虽然看上去笑嘻嘻的，但是心情肯定不太好，我是银行客户经理，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你们那圈子，能一起玩的人很多，能一起说话的人没几个，你就当我是个说话的人呗，没准说出来心情能好点！”
姑娘被关享触动心思，眉间笑意渐渐隐去，她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谈论过工作以外的内容，或者她真的只是需要在一个树洞，让她偶尔喘口气：“我父亲，希望我……”
“我明白了！”关享扔下鸡腿，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不等姑娘回复，立刻接道：“是感情问题对不对？”
姑娘表情一滞，正要解释，又被关享打断：“不是我说，你这种妹子，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很好，不知道世间险恶。是不是你爱上个穷小子，你爸要棒打鸳鸯？我告诉你，像你爸那种富一代，之所以能为富一代，那是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反对肯定有反对的理由！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穷！而且，就算是因为穷，那也是正当理由！”
关享塞了一个鸡翅给姑娘，让她嘴别停：“我和你讲，你们现在感情好，是因为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等你们生活在一起，你就知道了！你们的原生家庭差距太大，成长环境完全不同，导致你们的三观完全不合！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穿惯了香奈儿的你，会去穿优衣库吗？”
姑娘慢悠悠撕下一块鸡肉吃了：“我为什么要穿优衣库？”
“因为你们的消费观不同啊！”关享激动地一拍巴掌：“穷小子也就算了，万一是凤凰男，你就死球了！别说买件二十几万的衣服，你买盒二百多块的巧克力，他都会纠结你为什么吃这么好，他妈他妹还在受苦，你简直有罪！”
关享吸了一大口可乐，拿手背擦掉嘴角的汽水：“在他全家眼里，你下嫁不是因为你好，是因为你贱，他儿子不花一分钱娶个白富美，是他儿子有本事。从今往后，你家的钱就是他家的钱，他家的钱还是他家的钱！他全家吃你用你住你，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都指着你脱贫致富奔小康，但是他家依然不觉得你好，你有钱长得漂亮就是原罪！”
姑娘下巴微扬，不置可否：“这么严重？”
“比这严重多的都有，双面胶看过没？”关享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就是一妹子嫁了凤凰男，电视剧结尾来了个美化版大团圆，你知道原版小说结尾是什么吗？是凤凰男把妹子给活活掐死了！那妹子还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姑娘，要是你这样的……”
关享目光一转，上下打量姑娘：“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吧……”
关享拿起可乐和姑娘碰了个杯：“反正咱俩不认识，我话就挑明了说，你们这种妹子啊，从小什么都不缺，长大遇到对自己好的男人就觉得遇到真爱了，可拉倒吧，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好吗？因为他穷啊！他没房没车没存款，除了对你好，他什么都没有啊！妹子，听我一句劝，要什么都别要他对你好！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对你好，他今天能对你好，明天就能对别人好！”
姑娘似笑非笑，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关享的理论：“那我应该找个什么样？”
“以你这个条件，当然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啦！”关享扬了扬眉:”加菲猫说过，爱情是短暂的，只有鸡肉卷是永恒的……”
关享拇指食指轻搓，作了个点钱的动作：“相信我，听你爸的，他让你找个什么样的，你就找个什么样的，真爱都是浮云，只有人民币才是永恒的！”
姑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怎么可能？”关享轻嗤：“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同学还在看言情小说，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嫁个有钱人，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工作以后，更加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妹子，你是没穷过，别说穷日子，让你过两个月温饱日子，让你买双你脚上的鞋都得存三个月钱，你就知道钱比真爱强多了！”
姑娘低眉含笑：“那这些你都是那看来的？”
“你不上网啊？”关享掰起指头一样一样数落：“天涯娱乐八卦、微博情感号、微信公众号，那天没这种消息？我都快看出审美疲劳了，也没见我国适龄妇女能提升点平均智商！那一个个喔，嘴巴里说着后悔找个凤凰男，你要真劝她离婚，她立马扔给你一句：其实他对我还挺好的！妹子，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钱，绝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啊！”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姑娘柔和笑容中带一丝疏懒与无奈：“和感情问题没有关系，我单身……”
关享眼巴巴望着姑娘：“那吵什么？你这样子，不像是败家子啊？也不像是能干出点啥出格事的人啊？你不会是……”
似乎是猜到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关享下意识地捂住嘴，姑娘被关享逗得悠悠一笑：“我和你一样，喜欢男人……”
“那还能为什么？”
姑娘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片刻过后，才露出一丝温度全无的笑意：“我有个弟弟，我父亲偏爱他……”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关享愤愤：“就算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也不一定要男人啊？女人又不是没当过皇帝！我和你说，千万别退让，一定要和你爸作斗争，争取你应得的，一毛钱都不能少！就拿我自己当例子，当年因为我是个女的，我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对我不好，我妈直接打上家门抱起我就走，我上高中之前，没去过他们家一次，一直到他们承认错误，我才开口叫他们爷爷奶奶，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你爸亲女儿，他是在乎你的，该哭哭该闹闹，千万别不好意思！”
姑娘默然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关享的话，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笑开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不是考虑，是一定！千万别不好意思，你爸都好意思把钱都留给你弟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用断决关系来威胁他，他肯定服软！”
姑娘闲闲一笑，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望着关享，眉眼间都是宁静柔和：“此时此地，你有什么烦恼，不如我来开解开解你？”
关享也不隐瞒，把她和李格非的是是非非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感慨万千：“听完我的事是不是心情好很多？是不是觉得你那事都不算什么事？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爸，你是亲女儿，还有争取的机会，我这呢，已经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了，简直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得罪这么一祖宗！李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似乎想到什么，关享略一停顿：“不对，也不能说李家没有好东西，李格非他姐李什么来着，人还不错，我听我们行长说，原来李格非要和我玩命，就是他姐给拦下来！”
“李婉仪……”姑娘柔声帮关享把名字补齐，关享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李婉仪，你说她名字这么好听，不知道长得美不美啊？按道理说，你们应该都算名媛圈的，你有没有见过她？和李格非长得像不像？如果像李格非的话，那应该也是大美人喔？”
在关享连番追问下，姑娘微微点了点头：“至少周围人都觉得她长得挺美的……”
关享听得眼神一亮，还想和姑娘打听点豪门恩怨，姑娘看了眼手表，向关享告辞。
虽然说萍水相逢是缘分，可也不能因为想听八卦，不让人走，关享依依不舍地同姑娘告别。
姑娘关上车门前突然想到什么，从耳朵上取下一对耳环递给关享：“不介意的话，送给你。”
见关享表情有些痴傻，姑娘含笑：“刚才你盯着这对耳环看半天了，刚好我今天才拆封戴上，不算太旧……”
关享手伸到半空中，犹豫着不敢向前：“这是香奈儿今年的新款，快两万呢，这不太好吧……”
“谈钱就俗了，如果说两万块能让我心情好一些，那这价格也太便宜了，何况，你还请我吃东西。”
“麦当劳才多少钱啊……”
“你真不想要？”姑娘似笑非笑：“我可是真心送你？再推辞就没机会了喔？”
“谢谢！”关享瞬间从驾驶位爬到副驾驶，接过耳环，欢欢喜喜地戴上，对着后视镜东照西照。
姑娘被关享的开心传染，长出一口气，搭上一辆出租车离去。
关享对着远去的出租车挥手作别，突然想起她忘记和姑娘要电话号码了，多好的一个私人银行客户就这样被她错过了，想到错过一个私人银行客户就代表着错过了数万奖金，关享的心一阵阵抽痛，不过摸摸身上的现金和耳朵上的耳环，关享心又有舒坦了，苦没白吃罪没白受，虽然没有电话号码，但是至少混了个脸熟，万一以后遇到了，有的是机会。
凌晨四点，关享到家。
怕影响苏航和言晓晓休息，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锁匙开门。
谁知，钥匙刚刚捅进锁眼，门就开了，苏航和言晓晓两人穿着睡衣在门口迎她
关享惊讶：“你们怎么还没睡？”
苏航闷声道：“你去李格非那，到现在没回来，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们敢睡吗？”
“手机没电，我又没带充电器……”关享一边换鞋子，一边干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啊？办事能不能周全一点？”苏航忍不住在关享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能不能提前发个信息，打个电话？”
“我这不是忘了嘛……我都累了一天了，又困又饿……你温柔点行不行……”
饿这个字提醒了言晓晓，她拉着关享来到餐厅：“汤还热，你先喝着，我马上给你热菜。”
关享连忙摆手，说她吃过了，先把和家里两位把游泳池的事说了一遍，苏航难得动怒，就言晓晓也憋了一肚子气：“这不是侮辱人吗？”
“可不就是想侮辱我吗？”关享噗呲一笑：“他们就是盼着我委屈，盼着我难过，盼着我哭哭啼啼，我偏不，我偏要笑，我偏不让他们开心。”
“苏航，你去求求罗行好不好，不要让关享再去了，”言晓晓一脸担忧：“他们太欺负人！”
“别说罗行，求到分行都没用。”关享垂下眼睛：“除非我不想干了……”
“可是……”
“没啥可是的，”关享故作轻松，哈哈一笑：“我算过了，按最新考核办法，存款和理财的费用，数目可不小，看在钱的份上，我有什么不能忍的？”
关享拿出李格非给的二千现金，放在桌上：“明天，噢，不对，今晚，咱们吃海鲜大餐，我的苦不能白吃，得补回来。”
说完不开心的，关享又拿下耳环给两位闺蜜品鉴，别说今晚，今年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用一顿麦当劳换来了一副香奈儿，她赚大发了！
不过关享也十分感慨：“你看那妹子长相、身材、气质，样样都完美，可惜遇上个重男轻女的爹，气得半夜跑出来瞎逛，所以啊，这穷人有穷人的烦恼，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成年人的世界里，真的没有简单二字啊！”
比起关享这段奇遇，苏航更关心后面怎么应付李格非。
打发完关享回房睡觉，苏航让言晓晓把钱收好，赶紧回房再睡一会，早晨还要上班，言晓晓担心关享，欲言又止，苏航揽着她的肩送她回房：“没什么好担心的，关享能接受现实，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至于罗行长，白天听完关享汇报，心头百感交集，却也无可奈何，原本准备安慰鼓励一下当事人，还没开口，当事人便向他请求，因为昨晚工作太辛苦，现在能不能回家睡觉？气得他直接让关享滚出支行，白天不要让他在支行里看到她。
关享刷完游泳池刷地毯，刷完地毯刷浴缸，刷得李家上下闪闪发光，本以为当了半个月的劳动人民，能瘦下来，结果上体重秤一称，竟然还胖了二斤。
关享谦虚的表示，这全是李格非的功劳，每天给发放二千元的伙食补助，某种程度上，她还挺乐意被李格非侮辱的。
杨兴的侮辱，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方式。
这天李格非开PARTY，早早打发关享回家，关享这些天难得十二点前到家，吃完晚饭后，立刻爬上床。
半梦半醒间，接到杨兴电话，说话的却是一位女士，千娇百媚地命令她马上送十盒**来。
关享不清楚这位女性和李少是什么关系，不过不管什么关系，明显没拿她当外人。
关享略一思考，立刻答道：“好的，您放心，一个小时内送到，如果您特别急，厨房有保鲜膜。”
关享的态度，让杨兴愤怒，他夺过电话一阵痛骂，要求关享必须半个小时内送达
关享向来视客户体验为第一要务，立刻冲到最近的超市，买了十盒套套驱车直奔别墅，可惜路途实在有点遥远，市区内开到100码，还是没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又招来杨兴的短信攻击：你这个蠢货！
看在钱的面子上，关享从来不和杨兴一般见识，把东西交到开门阿姨手中，转身准备走人，没想到李少竟然邀请她到二楼坐坐。
关享没有拒绝的权力，做好心理建设上到二楼，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吃惊，偌大一个空间，烟味和烈酒的味道，浓得让人头痛。李格非几个狐朋狗友明显喝多了，半**上身，倚在一群只穿着内衣的姑娘怀中，说着让人脸红的笑话。
一瞬间，关享怀疑自己来到海天盛宴。
刚才给关享打电话的姑娘，砸来一个靠枕，娇声娇气：“你就是那个傻逼？”
关享顺手把靠枕放到一边，看神情，姑娘应该喝了不少酒，和喝醉的人，没什么好生气的。
借着酒劲，杨兴越发放肆，踉踉跄跄走过来，撕扯关享身上家居服：“把衣服脱了。”
关享把被扯开的纽扣仔细扣好，不动生色地笑着：“大爷，您别和我闹，我卖艺不卖身。”
杨兴把一杯酒泼在关享脸上：“你他妈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不就是出来卖的？”
关享庆幸，幸亏是素颜出来，不然真没法看了，她抬手把脸擦干：“我是出来卖的啊，人格、尊严、灵魂我都卖，我唯一不卖的就是肉体。”
关享一脸为难，指着不远处莺莺燕燕：“杨总，您看那个不比我强十倍八倍，何必和我置气呢？”
在关享眼里，她和那群姑娘有着本质区别。
可在李格非眼里，她和那群姑娘并无区别，无非是价格高低，他随手取了一叠人民币扔在关享脚边，根据扎带，关享认出应该是刚从银行取出的一万元。
关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用钱砸的滋味，可惜时间、地点、人物都有点问题，实在开心不起来。李格非又扔了五扎，问关享够不够。
关享苦着一张脸，活像刚吃了一斤黄莲：“大爷，都说了我卖艺不卖身……”
李格非像是听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嫌钱少？”又有几叠扔在关享脚下，关享扫了一眼，至少二十万上下。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儿有什么安排，我等您指示。”此地非久留之地，喝醉了的人更是脑子不好使，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关享倒退着出了门，李格非也没拦。
关享正要下楼，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拦住去路，果然又是杨兴。
杨兴逼视着关享，语气咄咄逼人：“谁允许你走了？”
关享平视杨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您放心，今天我看到的一切，都烂我肚子里，绝对不会有一个字传到您女朋友那去。”
“她算什么东西？我怕她知道？”杨兴呸了一声，伸手去捏关享下巴，被关享险险避开：“让你脱衣服你就脱，那来这么多废话！”
关享心中一沉，脸上却不见慌乱：“杨先生，咱俩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就算有恩怨，咱们也台面上解决，您一大男人，犯得着和我来这套吗？”
“可我今天就想拿你取乐！”杨兴手脚越发不规矩：“你脱不脱？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剥光了？”
眼看场面就要不可收拾，一个清朗的男声从房间方向传来：“你过来。”
见李格非正不耐烦地看着他们，杨兴立刻满脸堆笑：“您放心，我马上把她弄过来。”
李格非的脸色更加难看：“我让你过来，你听不懂人话啊？”
杨兴或许听不懂人话，但是李格非的话，他绝对听得懂，不但懂，还经常要揣摩其中隐藏信息，他立刻放开关享，回房伺候。
这事因李格非而起，但至少这一刻，李格非代表着正义，关享一个谢字还没出口，李格非直接赏了她一个滚字。
关享冲着李格非背影抱拳，算是表达谢意。
苏航半夜被关享摇醒，听完今日份李少故事，打着哈欠笑道：“谈谈你心中的苟且吧！”
关享瞬间被说中心事，几乎黯然泪下：“二十万啊，就在我脚边上，差点就是我的了！”
苏航扑哧笑道：“那你跑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还来问你？” 关享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这么一爱钱的人，怎么就突然三贞九烈了？二十万啊，你说我怎么想的？”
“大半年工资，让你脱件衣服，这买卖不亏啊。”
关享用干嚎代替了她的回答。
苏航懒得同关享理论，让她滚回自己房间睡觉。不过，有一件事，苏航倒是更加确定：关享这个人啊，和老罗一个调调，也就是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