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
我将她,留在了你的身边,
不是为了让你伤害她!
而是为了让你给她幸福和平静!
我们的命,无从选择。但是也容不得别人摆布!
程天佑:
如果爱情可以转移,我放弃尊严,容忍你因为他而落下的泪,落在我的胸膛。
只要你要求,只要我还在!
34 世事,确实是一场轮回。
曾经,在这个肯德基店里,一个叫凉生的男孩,掏出了身上所有零钱,为一个叫姜生的女孩,买过一个汉堡,一杯可乐。
三天之后,高烧已经不再反复。
而我,也已经在小鱼山占地为王了三天三夜,程天佑也已经被我奴役了三天三夜。
金陵来看我,一手抱着冬菇,一手拖着我落在花店里的行李。
我一看行李,就从**蹦起来,说,你怎么把我的行李搬过来了?
金陵看了看一边的程天佑,转脸对我,说,我急你之所急呗,知道你在花店住不久,知道你迟早会回小鱼山行宫荒**度日的。
我白了金陵一眼,程天佑就在一边偷笑。
我说,我才不是自愿回来的呢。
程天佑笑,她说的都对。
我说,你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金陵!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回来,他就将那三条大狼狗给饿上三天,然后将自己和它们关一起,让它们咬死自己。
金陵你也知道,我一向心软,而且帅哥这种东西,世所罕见!被狗咬死得太可惜。我只好,舍身回来了。
程天佑看着我,一脸吃惊又欣赏的表情,大概他第一次听人把“好色”这个词解释的这么清新脱俗,真是不容易啊!
金陵笑了笑,别逗了,那三条狼狗,连冬菇都搞不定,还能搞定他么?
程天佑笑,说,我比冬菇娇弱多了。
我一听,真想撞死算了。
天佑离开后,金陵问我,她说,我知道,失而复得的东西应该千倍百倍地珍惜,只是,姜生,你是不是那天夜里,被那个“凉生”伤害得太深,才会回到天佑的身边?
我愣了一下。
我知道金陵的意思,她是说,我和程天佑虽然又在一起了,但是我们之间却隔着那么多的间隙,比如,他对我因为天恩而产生的那种种误会,根本没有化解;而我,对他,因为宁信,因为凉生,也有着种种猜忌。
金陵说,姜生,我不该多嘴的,只是,有些人,有些感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就是担心,你为了眼前的一点点温暖,在误会尚未冰释的时候,又和他走在一起,那么以后呢?以后怕是一星半点的误会,都会让你们俩咫尺天涯,形同陌路。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个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处理好你和天佑之间,先前的种种。
我没说话。
其实,我何尝不想跟天佑说明白关于因天恩而起的种种误会呢?可是,我总该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否则,这只会让我和天佑的关系再次陷入僵局。
下午,八宝约我和金陵去肯德基,她说她最近发了一笔小财,这可能预示着她最近运气不错,要成为大明星也指日可待。她说,姜生姐,前段日子,一直都在吃你的喝你的,现在,我也请你一顿吧。我和金陵去到肯德基,八宝已经在那里啃鸡翅膀了,她一看我们俩,就冲着我们挥舞着鸡翅膀招呼。
我们坐下来之后,八宝说,你们看,我点了这些,够不够啊?
金陵说,够了,你这是喂姜生,又不是喂猪。
八宝就笑,说,还是和你们一起开心啊,最近那柯小柔将我闹腾得是要死要活的。错!是他自己要死要活的,最近一直在我那里折腾我。你们说,他还要不要我这个少女活了?我还要当大明星,你们现在看看,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他折腾成秋天的茄子了。
八宝这个少女,一说她有张老脸,我这个女青年就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形容词了。
最后,八宝想了很久,慢吞吞地说,姜生,我给北小武充上了话费,我也给他打电话了……我吃惊地看着她,说,北小武不是知道了小九的事情了吧?
八宝摇摇头,有些不满地说,他正在像一头快乐的小驴子一样沉浸在他寻找小九的美好旅途中呢。
我说,那你告诉他了?
八宝又摇头,急于解释一般说,没有,我不是小人!反正北小武说,他大概年底才回来。哎,我怕我也像柯小柔一样,被抛弃后,要死要活的!
我本来想问,北小武怎么还要在外面大半年啊?他是不是精神病发了啊?但是由于我还是有点八婆,所以,我脱口而出的是,柯小柔被谁抛弃了?
八宝看了看我,耸耸肩膀,说,其实也不是抛弃啊,谁都知道,柯小柔喜欢他们院长,他们的院长那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不缺女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所以,柯小柔……
我想都没想地就为柯小柔辩白,柯小柔怎么会是男人呢?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了,柯小柔虽然总是幻想自己是女人,但是,他的体征还是男人的,我这么说话,未免有刻薄的嫌疑,好在八宝并不在意。
最后,她慢吞吞地说,那个院长就是陆文隽啊。
啊?我吃了一惊。
八宝说,周慕这个大人物是他爹,陆文隽当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一个破医院又不是大事……
我低头,笑,突然明白为什么当晚程天佑会说我“贪图陆文隽的钱”。原来,陆文隽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呀。他和他的老爹关系也太微妙了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对陆文隽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很奇怪。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那个叫王浩的少年牵着小绵瓜的手,走进了肯德基。小绵瓜有些怯弱地紧紧靠着王浩,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第一次来肯德基。也是这种微微怯弱的眼神,当时我的身边,是那个叫凉生的少年,他是我的哥哥。
王浩不会讲话,就掏出一张卡片对着服务员咿咿呀呀地比画着,服务员看了看他手中的卡片,脸上淡淡地笑,做出一个让他离开的手势。
但是王浩依然咿咿呀呀地冲那个服务员比画着,很焦急的模样,最后,他看了看旁边人点的可乐,就在别人的可乐上面敲了敲,意思,是他想要这个。
那个可乐的主人端走餐品的时候,狠狠瞪了王浩一眼,小绵瓜就躲在他的身边,咬着手指,看着自己的小脚尖。
这个时候,我悄悄地走了上去。这时,我才发现,王浩手里拿的卡片,是一张麦当劳的优惠券,很脏的样子,很显然是从地上捡来的。
当时我的心突然很酸。
我明白了,这个少年,应该是带着小绵瓜无数次流连在肯德基和麦当劳的橱窗外,小绵瓜也应该无数次跟他说过,浩哥哥,我想吃……这张小小的优惠券,不仅脏,而且有磨损过的那种旧,应该是放在裤袋里很久了的原因。他之所以当宝贝一样珍藏,就是一直梦想着能带小绵瓜去吃一次洋快餐。而今天,这个男孩手里的钱可能恰好够了某个可以“优惠”的价格,所以,他就兴冲冲地带着自己的妹妹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张优惠券是麦当劳的,他所在的地方却是肯德基。
或者,他根本就分不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他只是知道,他的小妹妹,想吃别的小孩都吃腻了的汉堡和可乐。
未央曾经说过,姜生,我突然很理解你和凉生。两个从社会最底层一起长大的小孩,彼此是彼此的命,谁又能替代呢?这种感情,没有经历过辛酸和坎坷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小绵瓜一看到我,就紧张地往王浩怀里躲。王浩的眼神闪烁,似乎上一次抢了我的包,让他在我面前,极端无地自容似的。
服务员说,你的优惠券!你要的东西得到隔壁麦记点餐。王浩慌忙地转身,将那张又脏又旧的优惠券,很小心地揣进口袋里。那神情和动作,让人心酸。
他冲我比画了些手势,似乎在辩解着什么,然后拿出一张二十的人民币放到地上,又捡起。
小绵瓜怯怯地说,小姐姐,这钱不是浩哥哥抢的,这钱是我们捡到的……王浩就在旁边狠命地点头,脸红得跟胡萝卜一样。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变态的念头,我居然想,就算是“抢”又能怎样?很多年前,我为了凉生,不是也曾偷过十元钱么?
我笑笑,为自己的变态想法,我知道这不对。
我拉过小绵瓜,王浩似乎很迟疑地看着我。不难看出,这个少年,总是竭力地想保护好小绵瓜,所以,对周围的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之心。
我给他们买了一份全家桶和两个汉堡,将他们带到一张桌子前。
七年前,宁信也曾这样做过,就在这家肯德基,我们相遇,她因为像极了天佑的凉生,给我们买了全家桶。
世事,确实是一场轮回。
小绵瓜整个人几乎都趴到桌子上了,而王浩却沉默着看着我,似乎我的所作所为有所预谋有所企图一般,或者,他从心里根本不愿意接受我的“施舍”,似乎我的行为,让这个敏感的少年有些蒙羞的感觉。
我离开的时候,王浩突然拉住我,执意要将手里仅有的那二十块钱给我,他倔强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持的光芒。我看了看这个敏感而固执的男孩子,默默地收下了他手里的钱,唯恐自己一再拒绝,伤害了他的自尊。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八宝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喂,姜生姐,你怎么和这个小弟认识的?
小弟?我奇怪地看着八宝。
八宝点点头说,是啊,我前天陪柯小柔去“宁信,别来无恙”PUB借酒消愁,看到过他,他还差点将我撞死呢,毛毛躁躁的。那里看场子的波哥跟我说,他是刚来的小弟。
啊,你是说王浩去看场子?打手?我看着八宝问。八宝晃了晃可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陵,她说,姜生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上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我吧,我曾经做过……嗯!你懂得。其实,当我做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该活下去,我不能饿死。就这样。呐,你看,王浩有个小妹妹,他不做看场子的小弟,他能做什么呢?
说完,八宝似乎很伤心的样子,她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底子太烂,北小武才不喜欢我,可是现在看来,他宁肯喜欢一个底子比我还烂的小九,都不肯喜欢我,我真不如学柯小柔,同性恋算了。
我和金陵面面相觑,然后都把脸别到一旁,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
35
鲜血弥漫了她那张稚嫩的脸,
一条深深的伤口张着狰狞的笑容亲吻着她的面颊。
八宝走了之后,我跟金陵说,北小武暂时不回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小九的事情。
金陵说,我们先找到小九再说吧。我不敢想象,北小武知道自己等待和寻找了多年的女孩,居然以这样颓废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会怎么想。
我没说话。
北小武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心痛疯掉的。因为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被吓傻了。
我离开KFC的时候,想起八宝说过,王浩以后每个下午都会去看场子。我就走过去,跟他说,下午,我来陪小绵瓜吧,如果你工作的话。
王浩就很不信任地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闪烁着,将小绵瓜护在身后。金陵悄悄地对我说,姜生,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子,但是这两个小孩,你最好还是别招惹。你没发现,他根本就不把你当好人吗?
我没听金陵的话,对王浩说,这样吧,我送你去工作吧,时间不早了,如果不坐公车的话,你肯定会迟到的。如果你迟到了,就会被扣薪水,那么小绵瓜就又要饿肚子了。
我本是想说打车的,但是想起金陵说的,他们这样的小孩特别敏感,最怕被施舍的感觉,就改说坐公交车这种更节省的方式。我不想让王浩心有负担。
王浩迟疑了一下,最终担心迟到会被扣薪水,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看了看金陵,说,我会努力,让这两兄妹开心地生活,至少,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
金陵笑,说,你这么有爱心,不如早点给程天佑多生几个宝宝吧。
我脸一红,说,你去死!
这时,陆文隽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他问我,姜生,你最近身体好吗?睡眠怎样?
我说,谢谢你关心呢,我很好。
他就笑了笑,说,好的,那记得吃药,还有,不要太劳累。有时间,我就去看你,好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其实不必麻烦了。
他笑笑,说,不麻烦。
我无奈。挂断电话的时候,金陵正在看着我,说,如果程天佑知道,这个男人还对你这么关心备至的话,肯定会暴怒的。
我说,可能他只是医生本能吧。
金陵说,呵。
我和金陵带着他们上了公车后,小绵瓜就抓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话,眉开眼笑的模样。这个小女孩,一顿肯德基就将她收买了,枉费了我以前给她做的水煮面。
而王浩,依旧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不肯说话。突然,小绵瓜抓了抓我的胳膊,她指着前面一个蓝衣服男子说,小姐姐,你看,坏人!
我抬头一看,蓝衣服男人正在掏一个中年妇女的包。我擦!小偷!我一时社会主义根红苗正之气上身,正义之神罩住了我,我想都没想地就走了上去,一把抓捉那小偷的手,我说,你干什么!
金陵在一旁吓坏了,赶紧走上来。
小绵瓜在我后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王浩。王浩拼命地冲我摇头,把小绵瓜拉到他身边。
那个小偷大约是生手,没做太多纠缠,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深深地看了我身后的金陵、小绵瓜和王浩,然后转身慌忙向车门走去。
那个中年妇女转过头来,我说,他偷你东西!
这时中年妇女和周围的人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全都涌了过来,将小偷给堵在了车上。
最终,那个小偷被迫把东西全部还给了乘客,然后匆忙下了车。那中年妇女和周围的人纷纷表示了感谢。
我摇摇头,说,应该的。
王浩看着我,脸上堆满奇怪的表情,不说话。
金陵说,姜生,你太冒险了!幸亏这个小偷没有同伴。
隔了一站,我们四人下了车。
回头的时候,却见一个敦厚的胖男子笑眯眯地轻轻摸了摸小绵瓜的脸,他说,你妈妈真勇敢!然后抬头看了看我们,匆忙离开。
金陵说,你看,还有人夸你呢。出了校门很久没被表扬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她,小绵瓜号啕大哭的声音就击碎了我的耳膜,王浩一听小绵瓜的哭声,飞快跑上前,拉过小绵瓜。
在小绵瓜转脸的那一瞬间,我的整个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条深深的伤口张着狰狞的笑容亲吻着她的面颊,艳红的鲜血弥漫了她那张稚嫩的脸。
这时,我明白过来,刚才那个胖男子是前一站下车的贼的同伙,他刚才轻轻摩挲小绵瓜脸的时候,指缝之间,夹了锋利的刀片——这本是他们割包行窃的工具,此时却成了伤害小绵瓜的利器。当我低头看着抱着小绵瓜痛哭的王浩,那一刻,我真想杀了我自己。
我哆哆嗦嗦地说,咱们把她送医院吧。
王浩一把把我推开,我重重地跌到地上。
他一边用襟前的衣裳给哭泣的小绵瓜擦拭鲜血,一边痛苦地嚎叫,可是他却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啊啊”的嘶喊。
那个时候,看着蓝天之下,这对以最卑微姿态拥抱在一起的兄妹,我知道,谁伤了这个少年的小绵瓜,就等于伤了他的命。
36 原来,你是哥哥的。
小绵瓜被送入医院之后,进入了急救室。
王浩始终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蹲在地上不停地扯头发。我和金陵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我始终低着头,担心着小绵瓜的眼睛会不会划伤。其实,我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在我泪眼婆娑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脸微微的病态的苍白,眼神中隐匿着淡淡的伤,完全不似往日与我相遇时冷漠淡然的表情。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心里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在呼唤:凉生。
虽然我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就在他撕裂了我衣服的那一刻,已经将我的心我的固执我的自以为是的坚持,全部给撕裂了。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眉心之间是淡淡的疑惑,但是,这种细微的表情最终被他冰冷的眼神给掩去了——我们终究擦肩,于这茫茫的人世间。
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做完手术的医生们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们托着盛有斑斑血迹手术刀的托盘,紧随其后。
我飞快地奔了过去,想要问医生,小绵瓜的伤势如何,眼睛有没有大碍,却被王浩一把给推了开来。他焦急地拉过医生,枯瘦的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嘴巴里却只能有单调的音节,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个医生看了看这个执拗而焦灼的少年,又转向我,说,病人脸颊伤口创伤严重,刀锋割断了腮部咀嚼肌,左眼的玻璃体已经遭到了破坏,可能会失明……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晴天霹雳。
我只记得,就在不久前,车上,小绵瓜曾喊我,小姐姐。
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那个少年似懂非懂地听着医生的宣判,当他听到他唯一能理解的“失明”两个字时,脸色已经憋得青紫。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最后,这种剧烈的心痛变成了对我极度的憎恨,他发疯一样从护士的托盘里抓起一堆手术刀,疯狂地向我刺来。
在他的眼里,我是多么该死!因为我的所谓见义勇为,让一个这么甜美的小女孩变得面目全非。
当时的我,已经被医生的诊断给吓蒙了,根本没有留意,这夺命而来的利器,正从这个少年的手里直扑我而来。
就在那把尖锐的手术刀落下的那一瞬间,那个熟悉的人影稳稳地挡了过来,原本在我眼前扑面而来的利刃狠狠地落向他的身体。
一个妹妹欠另一个妹妹的债,一个哥哥向另一个哥哥还。
凉生,是你吗?是不是只有在这样伤及我性命的时刻,你才肯走到我的面前,为我挡住这尖锐的刀?
——刀锋依旧划过他的胳膊狠狠地穿透了我的肩胛……当鲜血从我羸弱的肩膀崩流出的那一刻,他痛楚的疾呼声撕破了我的耳膜,他翻身抱住我,喊道——姜生!
身体的剧烈疼痛之下,他这声“姜生”令我肝肠寸断。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脸,我的手缓缓地抬起,又重重地落下,嘴角是惨白的一片,泪水如血崩落。我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凉生……你是……哥哥。
哥哥……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啊。原来你千真万确地在我的身边啊。原来,那一次惨烈的车祸,你确实是从车上飞奔下来,抱着我哭过啊。
可是,为什么,他们骗了我。而你,也和他们一起来骗我?
就在这一刻,我的眼前变成了雪白一片,雪白的医院、雪白的金陵、雪白的凉生、雪白的世界……
雪白的世界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两个男子的对白。
一个激烈如雷。
一个清冷如冰。
——一个说,四年前,你亲口答应过我的,绝不再从法国回来的!四年都过去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姜生回到这个城市里后,你却食言!
——另一个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妹妹,她过得……快乐不快乐。
——她快乐不快乐?这辈子你都注定无法让她快乐!你无法给她幸福!你的失忆和走失,对于这个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女孩子来说,就是让她安生的最好结局!
——我根本就没有想让她知道我回来了。我答应过外祖父,不会为程家蒙羞;也答应过你,不再见姜生。可是,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看她,然后再离开。
这次在医院遇见她,纯属意外。如果不是有人要伤害她,我根本不会和她相认的。
——既然你说只想远远地看看她,再离开,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的身体……有了点儿……小问题。陆医生让我多留一段时间,再回法国。
——小问题?你也说是小问题!又不是绝症!是你的医生在小题大做,还是你的借口?
——就算是我的借口又如何?我只是看看她,不想也不会打扰你喜欢她!
你爱她!你娶她!
——(冷笑)我爱她,我娶她,呵呵,凉生,这是你的痛处吗?这就算是你俩一辈子的痛处,你们也改变不了!你们名字在同一个户口簿上的事实!
——请你不要再用这样的话题,来侮辱我的妹妹!
——我侮辱她?是你们两个在侮辱我吧!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的一个影子,都可以让她纠结很久,她满心满脑都是你,怎么可能觉察不到你的存在?你的出现,害得她追着你的车跑,被吃醋的未央撞伤!你口口声声关心你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只是一个酷似你的影子,都可以让她连命都不要!
——她当时车祸入院的时候,我不比你好过,程天佑!可是,你根本不容许我在她身边!你要我马上消失!
——我不管你好过不好过,我只想让姜生好过!
——是的,四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给姜生幸福的人。所以,我才会同意外祖父的要求,去法国,一边学习,一边帮周慕打理法国那边的生意。可是,当我从陆文隽那里得知姜生回到这座城市之后,我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想要回来看看姜生的念头,看看她会不会幸福!
——别说的跟你这四年来没有去她学校偷偷看她是的!
——凉生沉默了……他和程天佑曾在厦门校园里见过,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偷偷去看她。林荫道,马尾辫。两辆车擦面而过,车窗玻璃下两张脸,一个沉默不言,一个怒气冲天。
——另外,你说陆文隽告诉你?他对你们兄妹俩可真够热心!他是不是心理变态,嫉妒他老爹对你这种无缘无故的赏识和好啊?不说这些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回这个城市,她现在比谁都幸福!我必须将她从对你这种畸形的喜欢中拯救出来!你如果还要留在这个城市里,姜生这辈子只会对你越陷越深!四年前,你就知道的!
——你不必说了,我很快就会离开。只是,你如果对不起姜生,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我不需要“你很快就会离开”,我要你马上离开!立刻!马上!否则,姜生醒来,谁来收场?
——程天佑,她是我妹妹!你不能在她每次病重的时候,都剥夺我守在她身边的权力。我对她的爱不比你少。
——那么,凉生,你到底是要说“姜生是你妹妹”,还是要说“你爱姜生呢”?你爱她?你凭什么爱?凭你是她的亲哥哥?还是凭你能娶她,然后给她幸福,然后陪她一辈子?
——那你怎么跟她解释,我的再次离开?还是要像上次一样,强迫她相信,我的存在,我的出现,是她的幻觉,是一种假象?
——那我还能怎样?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女人,一辈子爱着那个她永远得不到永远不该爱的男子,在世俗的眼光之下,痛苦一辈子,**一辈子吗?
——程天佑,我走!不过,请你收起这个字眼!我求你!永远不要用这个字眼伤害我妹妹!
——你若是走了,对于姜生来说,自然永远不会有这个些字眼了!
——好!我走!
这时,一个如同春风一样的声音**起,打断了这两个男子的争执,他说,程先生,请你不要在我病人的房间,和我的另一个病人争吵!
程天佑冷笑着看了看陆文隽,说,凉生……生病了?你在陪着他演戏吧,为他的留下找借口?陆文隽漠然地看了程天佑一眼,我没有这种天赋和爱好。
你的表弟,确实生病了。这件事情,程老先生还不知道……因为我们还在观察……而且,他不愿意这件事情被程老先生知道,免得他老人家伤心。
程天佑微微一愕,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的病……很严重……陆文隽看了看凉生,又看了看程天佑,说,我不习惯在检查报告还没出来的情况下,在我的病人面前下结论,会有专业医生来解答的。
程天佑冷冷一笑,说,哦,我给忘记了。陆公子您是院长啊,不是小小的医生……
陆文隽说,那么,你是否可以放我的病人一马,让他暂时留在国内,等待结果出来……
程天佑的眼眸如星,寒冷逼人,他紧紧盯着陆文隽,又看了看凉生,一字一顿地说,不!可!以!
陆文隽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天佑,他耳闻过这个男子的冷酷,但是,没有想到是如此冷酷,近乎无情。
程天佑没有看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凉生,他说,你必须离开!
不是命令你,也不是求你,只是告诉你。
你,必须离开!
……
37
姜生,我告诉你!我的爱容不得半分的交换!
当我醒来的时候,肩胛的伤已被严实地包裹。
程天佑立在窗前,寂寞而孤单的背影,重重地投在我床前桌子的水果上,和桌上的水果刀一样锋利异常。他见我醒来,忙回头,纯黑色的瞳孔里,有种温柔的心疼。他上前扶我,姜生,你醒了?
凉生呢?我哥哥呢?我几乎没有在意他的关切,只是焦急地寻找着。
在那些昏迷之中所听到的破碎对白中,我突然懂了,突然懂了,为什么这么多次,凉生一直对我冷漠得可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伤痛让我绝望。
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也不能跟我相认。所以,他只有一边伤害着我,一边伤害着自己。
没有人能知晓,当他为了让我死心那一刻,撕裂我衣裳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就像撕裂了他自己一样!
当那些吻落下的那一刻,他当时杀掉自己的心都有。只是,为了让我不继续痛苦在对他的纠结中,他不得不逼我相信,他不是凉生!
程天佑看着我苍白的脸,瞳孔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神情,他或许已经想到了,我醒来肯定会问凉生在哪里,但是,当这件事真实的发生时他却还是如此的难过。
他沉默,不说话。
我焦急地拉住他,我说,我知道他是凉生!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我要见他啊!
他拉开我的手,强忍着痛楚,说,姜生,你好好休息吧,你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一会儿我带你回家。
我没有看他,径直奔下床,向门外走去,打算寻找凉生。
不想程天佑却紧张地挡在我的面前,他说,姜生,凉生已经走了。
走了?我疑惑地看着程天佑。
他点点头,一步一步将我逼回病床边,说,是的,走了,我让他立刻回法国,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我不想你一辈子都不快乐的!
我重重地坐到**,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天佑,我说,你把他逼走了?却还要我快乐!?
程天佑面色铁青,显然,他被我这句话激怒了。
在他沉下脸的那一刻,我的感情,由愤怒痛恨,突然转为妥协。
我知道,就算我对他有千般的愤怒和埋怨,但如果像以前那样和他硬碰硬的话,他只会更加冷酷地阻止我见到凉生。
他的残酷,我不是没有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