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隽在一旁,嘴角**开一丝细微的不屑。
程天佑笑了笑,仰了仰脸,嘴边是一个味道苦涩的弧,他低头,又抬头,看了看我,说,好!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最后,转身,离开了花店。
那时的我,真是傻得可以,真的认为一个人的心,可以反复地包容,可以反复地承受累累伤痕。但是,我忘记了,人是会累的。
当我们的爱情累了,就会停止爱的旅途。
亲爱的,不是我不爱了,不是我忘记了,只是,我的爱,累了、倦了、疲惫了。
那天晚上,我靠在金陵的肩上,反复惦念着程天佑离去时,满眼伤痕的目光。金陵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叹气。
她说,姜生。你把他想得太坚强了。所以,你肆无忌惮地将你因凉生而有的痛苦放大在他面前。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程天佑,他是人,不是神。
而且……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说,而且,就算那个人是凉生,就算他没有失忆,你们之间还能有任何希望吗?你们是兄妹。从你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你们是最亲的人,但也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人。
她说,姜生,你别傻了。
29 那些相片上的女子,分明是小九的眉眼!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想去买份早餐,顺便买一份报纸。
陆文隽的电话打了进来,话语暖暖,问我昨夜的睡眠如何。他说,姜生,昨天,我很抱歉,让你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我叹息,其实,我们的关系早就变成那样了。我说,与你无关。
陆文隽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姜生,那今天晚上的聚会……我应该是程天佑最不欢迎的客人了吧?我叹了口气,说,我就不去找难堪了。
陆文隽淡淡地笑,他说,也好,你好好休息,或者晚上我陪你走走。然后他又沉默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凉生既然在这座城市里,那今晚会不会回程家?哦,不会的,程家的人有心对你隐藏他,就不会让他出现在这个聚会上。不过,也不对啊,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会去这个聚会……陆文隽本是自言自语的话,却在我心里炸了惊雷。我立刻说,今晚我去!
陆文隽迟疑了一下,他说,你不怕看到程天佑的?
我说,没关系的,我看不见他,而且,他也看不见我。他眼睛里只有宁信和程天恩,没有我。
陆文隽说,那好。我晚上去接你。
我说,好的,我先去买报纸和早餐,早餐得买两份,八宝要来。
陆文隽淡淡地笑,说,晚上见。
离开小鱼山的住所之后,我没有订报纸。所以,想看报纸的时候,只能去报亭买。
每次,买报纸的时候,冬菇都会跟在我的身后,洋洋得意的表情。我一度很想将它训练成世界上第一只为主人扛报纸的猫,当然,愿望总是美好的,实现起来,却很困难。
虽然冬菇是一只很有智慧的猫,遗憾的是,我不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主人。
所以,我一直没能将冬菇训练成功。
我喜欢在街上边走边看报纸,这是高中的时候,认识小九之后养成的习惯。天佑曾说,这是个坏习惯。
遗憾的是,我一直都不自觉。
直到今天,我拎着报纸在路上边走边看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多么坏的一个习惯——我掉进了没有井盖的下水道。
因为报纸上有几张相片让我失了心慌了神,忽视了脚下的路——那些相片上的女子,分明是小九的眉眼!
只是上面的大标题分外刺眼:《苏曼“潜规则”女主角大曝光》。
我在掉入下水道的时候,竟然忘记了疼痛,只记得不久前,金陵说的那个关于苏曼的劲爆话题,她说苏曼为了换取一个重要的角色,找了一个“小姐”
去跟导演“交易”……
报纸上那些暧昧的相片仿佛成了扎入了我心里的刺,让我震惊到忘记了心疼是什么感受。
我如何也想不到,苏曼所找的那个“小姐”,居然是小九!
我如何也接受不了,我和北小武心心念念的小九!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我更接受不了的是,在我掉下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八宝正招摇着她那张万国化妆品展览会的大脸冲着我奔来。
唯一可以接受的是,这个下水道居然是废弃了的,已经有厚厚的垃圾堆起了很高的高度。所以,我只要仰脸,就可以看到冬菇这只该死的猫正端坐在井口前仪态万方地看着我在垃圾堆里挣扎。
当我企图从下水道的垃圾上爬出来时,八宝已经出现了。她和冬菇并排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她好奇地问,哎,姜生姐,晨练呐?
我一听,心里极其不痛快,我想,你最近这些日子吃我的,喝我的,还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落井下石,真不愧是北小武这个小人**出来的小三八!但是我表面上还是很淑良的,说,我给你买早餐,不小心掉下来了。
八宝一听早餐,估计是饿坏了,连忙伸手将我从这堆高高的垃圾里面给拉了出来。她没问我的“伤情”,而是看着我掉在里面的豆浆油条,说,好可惜。说完又很仗义地说,姜生姐,你先回去洗澡吧!我去买!
我说,好。
我刚要感动有朋友真好,她伸手,说,钱。
我:……
无语。
我只好掏钱,八宝就很欢快地转过巷子去买早餐了,冬菇也很欢快地跟在八宝的身后,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冬菇每天早晨跟着我出来,不是为了陪伴我,而是惦记着“早餐”!
我从地上捡起报纸,一身狼狈地伫立在街上,报纸上的那个女子,故作妩媚的眼睛里潜伏着层层叠叠的悲伤,波浪般的卷发掩不住岁月的风尘。
只是一张相片,就让我想放声大哭。
我一直以为,她会过上平静的生活,一直以为她在慢慢忘记那些过往留给她的伤害,一直以为她会云淡风轻地陪在妈妈身边,虽然没落,但是平淡。我一直傻傻地认为,总有一天,北小武会寻找到她,然后,她会在他的怀里放肆地哭泣,最终幸福地在一起。
但是,今天,她却出现了,以这种足可轰炸掉我们心脏的方式出现在报纸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晰晰地记录着,她是这桩明星“性丑闻”交易里的女主角!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身份,一个妓女!
我紧紧合上报纸,我该如何告诉北小武,小九出现在了这个城市里,而且以这种方式出现!
此时的北小武应该在流浪的路途上,穿着画有小九肖像的T恤,满世界地寻找着他的女孩。
Where are you,my lover?
可是,北小武,她在这里,在苏曼的潜规则、**易里,在斑驳颓废的灯红酒绿里,在万劫不复的自暴自弃里。
那么,北小武,你还会选择回到这个城市里,给她一个拥抱,给她幸福,带她回家吗?
就在这时,我的身体被人重重一撞,一个身影从我身边奔跑而过,我的拎包被人抢了。
我一看,也顾不得悲伤了,直接腿长两米八,追着那个小贼跑去。
30 小姐,你是在这里装熟人,骗钱对不对?
不知道那个小贼为什么跑得那么缓慢,在我追上前时,才发现,他似有严重的腿伤,裤子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试图挣脱,却终因身体单薄而没能成功。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脏兮兮的长头发,几乎遮着半张脸,瘦瘦的,小小的个子,很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许的生气。
他看着我,紧紧抿着薄薄的唇,不说话。然后,整个人紧张地看着路旁,拼命地使眼色。
当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整个人再一次愣住了。原来,在路旁有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怯懦地站在路边,咬着手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被我捉住的少年。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度不合身的大人衣裳,而那件衣裳正是许多天前,我给她换上的。
这个女孩就是小绵瓜。
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就是小绵瓜一直念叨的“浩哥哥”。他不会说话,也不会跟我讨饶,只会瞪着眼睛让小绵瓜赶紧离开,不要被抓住。而小绵瓜却依旧固执地站在路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在这世界,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她又如何能离开呢?
她救不了他,她不知所措,她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一刻,我的心软如泥。就在我发呆的空隙,那个少年再次拎着我的包夺路而逃——我本是要放他走的,我可以不要包里的钱。但是,里面有一张很旧很旧的“十元”人民币,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小女孩,为了能让自己的哥哥参加春游而做的傻事。
这张十元人民币,是这个世界上,那个叫姜生的小女孩和那个叫凉生的小男孩唯一的信物。
所以,我再次追着那个小男孩而去。他仓皇地跑过马路,跑进一个儿童福利院,我追进侧门时,却撞上了一个正在与人交谈着走出门的男子。
就在我仰起脸说对不起的那一刻,我再次愣住,忘记了追赶,忘记了说话。只是傻傻地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我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凉生?
他身边的助手,看着一身狼狈的我,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你难道不会说对不起吗,小姐!
我仿佛没有听到别人的话,满眼之中,只有他的样子。凄惶之中,我抓住他的衣袖,泪光涔涔。
制作精良的衣服,精美闪烁的袖扣,还有从现在的他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淡淡的儒雅而温文的气质,无一不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四年来,他过得很好,非常好!
太好了,我喃喃,眼泪却哗——地掉了下来。
我们,认识吗?他皱皱眉头。
眼神依旧是这样的漠然和坚硬,看着泪如雨下的我,语气里有微微的不爽和冷漠。然后,他抬手,将衣袖从我的手中抽离。
凉生!你是凉生对不对!我知道你失忆了,知道你不记得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但是,你一定记得,你的名字,叫凉生,对不对?我看着他,即便他是这样的冷漠,但是我却仍然止不住泪流。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我一直都在想你。我怕你受伤害,对不起,对不起,凉生,我当时不该离开,我真傻,我真傻……小姐,你一直跟我装熟人,想要钱对不对?他的眉心微微皱紧,手按在西装上,是戒备的姿态,他冷漠地看着我,说,如果是的话,那么,这里的钱,可以够你回家歇几天了!
说完,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助手,掏出一沓钱,清冷而轻蔑地看着我,在他的掌心掂了几下,什么也没说,递到我眼前!一身凉薄!
我看着他。
钱落在了地上。
粉色的人民币,桃花一样的人民币,纷纷从我的身上掉落,一张,一张,凋落在风里,一同凋落的,还有我的心。
他看都不再看我一眼,就转身上车了。
那一天早晨,我在长长的街上,追着他的车子奔跑。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相信我。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态度如此冷漠如此恶劣。
凉生。
你是在用这层层的伪装,来掩饰你的无奈吗?你怕我继续深陷在感情的泥沼里不能自拔吗?你怕我一辈子都不幸福吗?还是,你害怕,一旦你认下了我,你也会和此刻的我一样,泪流成河?
但是,那辆车,终究没有停下。
车上的他,心硬如铁。
不肯看不肯望不肯去知道,这个早晨,有一个叫作姜生的女孩,一身狼狈的模样,在街上抱头痛哭。
八宝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到抱头大哭的我,很吃惊,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说,姜生姐,拍电视剧呢!怎么了这是?
我没回答她,抱着自己痛哭不止。
那时那刻,我是这个城市里,迷路的小孩。
31 你要是因为谋杀苏曼而坐牢的话,八宝一定去探监!
金陵中午匆匆从报社赶到花店的时候,我情绪已经稳定。她推门便说,姜生,你知道吗?小九她……说到这里她就说不下去了。
我轻轻地点头,说,我看报纸了。
八宝就凑过来,很紧张地问,小九怎么了?有她的消息了吗?
我和金陵都没有说话,她就去翻报纸,直到看到那些报道和相片的时候,她带着恨恨的表情,少女特有的鄙夷,她说,北小武真是瞎了眼!这个女人!
她哪点比得上我啊?八宝挺挺胸说,你们说,她那点儿比得上!
金陵看了看八宝,没说话,又看了看我,说,姜生,小九很有可能就在我们身边。苏曼绝对能找得到她。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跟陆文隽去程家的私人派对看看,我一定要去找苏曼,我一定要问出小九的落脚处。
金陵说,那你可要小心,苏曼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而且,她乐得看我们着急,也未必会告诉我们小九的住所!
我恨恨地说,她若是不说,我就直接把她推下楼去!
八宝一听我这暴力非常的话,就异常兴奋,她说,姜生姐,小九对你很重要吗?你是不是和柯小柔一样,是同性恋啊?
我正色对八宝说,小九是我的姐妹!我的朋友!
八宝就笑,说,好!姜生姐,我就喜欢那些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你要是因为谋杀苏曼而坐牢的话,八宝一定去探监,好吃好喝的给你准备着!
我满头黑线。
八宝又说,姜生姐,你不打算把小九的消息告诉小武哥吗?
我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回答,看看金陵。
金陵也看了看我。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遍布互联网和各大报纸,就算是我们不说,就算是现在北小武不知道,但是下一刻,他铁定会知道。
八宝说,你们不会以为我会跟北小武说吧?我才不会呢!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八宝行走江湖呢!靠的是道义!德才兼备!
金陵说,你还文武双全呢!
八宝撇撇嘴,突然,她的眸子黯了一下,说,谁还没点儿过去呢?是不是。我的过去……北小武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吧?她自嘲地笑笑,故作不在乎的表情,但眸光里的痛楚却出卖了她,她说,可是,我愿意为北小武变成好人啊。那小九呢?明明北小武那么在乎她,她还要堕落……八宝后面的话,让我和金陵面面相觑。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北小武一直不肯告诉我们,他是如何和八宝认识的。
那时八宝刚刚开始闯**生活,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们无从知道一个小小的女孩,会因怎样的经历,变成那样。但总之,有天晚上,八宝在酒吧里碰到了北小武,然后就撩拨北小武,结果,北小武将这个小女孩给大骂了一顿。
当时的八宝一定不知道,因为她的神态之中,隐约有着小九的味道,所以,北小武自然不愿意看到一个和自己心爱女子相似的姑娘,居然做着这种事情。
八宝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就和北小武对骂。
对骂之后,她就晃**到一个老男人那里,美酒当前,耳鬓厮磨。当她要跟着老男人走的时候,被北小武一把给抓住了。
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这个眉眼之间有着小九影子的女孩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一把把八宝从那个男人身边拉过来,说,她!今晚我包了!两倍加钱!
那时,他身无分文,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没钱了,在酒吧被人扒光了,要我带钱过去赎他。
后来我给他送钱去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酒吧里面有个叫八宝的姑娘,在等着他。
八宝本来很鄙视这个打炮还得借钱的大男孩。可是,当天晚上,北小武把她带到宾馆后,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对她说,晚安。
后来,八宝说,一句晚安,就把她这个老年人给逼出了少女心!
那一刻,八宝才知道,这个大男孩之所以借钱,不是为了同她交易,而是为了将她从那个老男人的手里“救”出来。
一个像八宝这样漂泊了那么久的女孩子,肯定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北小武这样对她好的男子。
萍水相逢,一掷千金,买了她一夜的宁静,当然,也换来了这个小女孩的情窦初开。
那天晚上,八宝拉住要离开的北小武,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北小武说,因为,我有个和你一样的妹妹,流浪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不想她像你一样,为了生活,做这样迫不得已的营生。
当时的八宝,肯定不知道,北小武口中所说的这个“妹妹”,其实是他所爱的女子,叫小九。
而八宝刚刚所说的那个“同性恋”柯小柔,他之所以会对八宝这么好,也是有原因的。
当时的八宝还没有认识北小武。某天,她喝得醉醺醺的,跟一个男的搭话,打算谈“交易”,没想到,那个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这很令八宝没面子。但是她没想到,大概半小时之后,这个男人会令她更没面子——在泡的同性恋酒吧里,这个男子居然在洗手间里企图非礼一个很柔弱的男子。
八宝一看,就恼了。心想,难道我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女人,还比不上一个男人有**力?她当时就忘记了自己是在同性恋酒吧了,直接冲了过去,晃起手中的酒瓶,哐当一声砸在那个男人脑袋上。
那个男人毫无防备,直接昏死在洗手间里了。
就这样,八宝阴错阳差地救下了那个差点被非礼了的“柔弱”男子,这个“柔弱”的男子就是柯小柔。
柯小柔当时大概是感激死了这个保护了他清白的八宝。所以,那天,八宝因为砸伤了这个男人后被逮进派出所,柯小柔就多方疏通,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八宝给保释了出来。
当然,当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八宝以后居然是“派出所”的常客,而柯小柔“搭救八宝”的工作也就再没有断过。
从八宝这个小女孩身上,不难发现,其实,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无穷的经历,而每个人的经历,都足可以写成一本“传奇”。
32 但是他似乎介怀这种“有恩不报”。
午饭过后,八宝到街上遛冬菇去了。我将早晨掉进下水道,然后被抢包,然后遇见凉生的事情,告诉了金陵。
金陵看了看我的擦伤,埋怨道,程天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在街上边走路边看报纸。埋怨完我之后,金陵又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姜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这么多次遇见的那个男子,可能根本不是凉生!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他!
金陵变得沉默,她说,那好,但是我只是想提醒你,或许,他真的不是凉生!至于你说的小绵瓜,我一会儿就打算去找她,我觉得不能让她和那个浩哥哥一起流浪了。我想,我们也许应该将他们送入福利院。
我点点头,说,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送金陵出花店的时候,却看见小绵瓜和那个小男孩正站在花店门口,眼神溜溜的,做贼一样,看着店内。
小绵瓜一看我和金陵走出来,撒腿就跑,但是却被那个少年给扯住了。
少年双手将早晨抢的包还给我,然后双手在空中拼命地比画着,最后,他深深地冲我鞠躬。然后,他拉过小绵瓜来,向我鞠躬。
小绵瓜怯怯地看着我,眼睛里面闪烁着疑惧的光芒,她轻轻地说,对不起,小姐姐。浩哥哥说,对不起。他说,你救了他的小绵瓜,他还错抢了你的包,对不起。说完,小绵瓜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少年见我满眼疑惑,就走上前来,把包拉链拉开,让我看,意思是,他没有拿走一分钱。可是,他没法说话,只能用黯然的眼神和焦急的动作来表达他的意思。
那种内疚的眼神,仿佛他早晨抢我的包,是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小绵瓜怯弱地拉了拉我的衣角,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大大的肥肥的衣裳,她小声地说,姐姐,浩哥哥上次给我去买饼,将自己摔伤了……后来,他好不容易走回来了……可是,我们饿……没钱吃东西……小绵瓜真的饿……所以,浩哥哥就去抢包……不过,小姐姐……我们没动你的钱……没动……从小绵瓜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中,我突然明白。
他们是一对流浪的兄妹,没有钱,没有食物,尚未成人。当时,小绵瓜之所以独自流浪街头,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因为她的浩哥哥去给她弄吃的去了,弄伤了腿,很久没回来。其实,我清楚,小绵瓜所说的“买饼”吃,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少年去偷。
结果,在这个少年偷饼的时候,被抓到了,打伤了腿。所以,他难以行走,无从求救,只能慢慢地等待着腿稍微好转,可以挪回去找小绵瓜。
当时的小绵瓜大概是饿坏了,所以才出来,四处乞讨。
后来,遇到了我们。
再后来,这个少年回到了家,看不见小绵瓜,就四处寻找,最终,在街上再次看到跟着北小武他们一起玩耍的小绵瓜,又将她给悄悄地领回了家。
如今,他们再次面对饥饿,当小绵瓜跟他说“浩哥哥,我饿”的时候,他只能拖着伤痛中的腿,做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就是偷或者抢。
或者,他去乞讨过,但是并没有人肯相信他;他或许请求过小吃摊上的老板给他的小绵瓜一根油条,但是无人施舍。
他或许知道,自己的腿不好,跑不快,极有可能会被抓到,再次被打。
但是这种种的知道,都抵不过小绵瓜的一句:浩哥哥,我饿。
可是,当他抢我的包成功之后,从小绵瓜那里,得知我就是当时好心收留她的人。
所以,这个少年,面对着饥饿的小绵瓜,面对着自己饥饿的肚子,最终,没有从这个包里拿一分钱去买吃的,哪怕这种饥饿的感觉深入骨髓。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哑巴,只是一个下层社会里流浪的少年,虽然自己心爱的妹妹已经饿得眼泪汪汪,但是他似乎介怀这种“有恩不报”,更介意自己失手抢了我的包。所以,他拼命地鞠躬,试图请求我的原谅。
我看着他,看着依靠在他身边眼泪汪汪的小绵瓜,思绪突然飘得好远。
我想起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依靠过一个小小的男孩。她会吸着手指,对他说,哥哥,姜生饿。然后,那个被称作哥哥的小男孩,就会踩着板凳给那个小女孩做水煮面。
水煮面。
还有什么?
麦芽糖。
红烧肉。
酸枣树。
……
哥哥。
姜生饿了。
哥哥。
你在哪里?
姜生好想你。
当天下午,我和金陵带小绵瓜和那个少年去大排档吃饭,小绵瓜一直抱着碗狼吞虎咽,那个少年就直直地看着小绵瓜吃饭的样子,最后默默地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心疼,就像当时的凉生,心疼姜生居然吃不上一个荷包蛋一样。
在那一刻,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跟那个少年说,王浩,以后,我来照顾你的妹妹吧,也照顾你。
王浩先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小绵瓜,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碗面,没有作声。
金陵悄悄跟我说,姜生,你别着急,他们这些流浪的孩子,对任何人都是有很强的戒备心的。王浩虽然感谢你,但不等于他会信任你。而且,你没发现吗?这种小孩都很敏感,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施舍”,尤其是像王浩这样的小哑巴,他们更敏感。所以,咱们得慢慢来。
我点点头。
33 我在恍惚中,在伤痛之外,突然有了一种归属的感觉。
晚上,陆文隽来到花店接我。
他看了看我,一身休闲打扮的模样,轻轻一笑,说,怪不得程天佑会那么喜欢你,因为你比他还要自我。
我看了看自己,问他,这样不可以吗?
陆文隽就笑,说,当然可以,谁敢说我们的姜生不可以呢?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当他瞥见我左脸颊的轻微擦伤时,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走上前来,温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他说,姜生,你这是怎么了?
在他温暖的指尖滑过我脸庞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医疗室里的那一幕……脸不禁红了起来,我故作镇定地低头闪躲了一下,说,没,没什么。
陆文隽就埋怨道,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小心一些吗?他苦笑,眼波却如阳光一样温暖安然,他刮了一下我的鼻梁,说,走啦。
陆文隽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愣了很久。
在车上的时候,我看着陆文隽柔和的脸庞,英挺的鼻梁,突然想起了八宝说过柯小柔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我想我对陆文隽的不排斥,大约就是因为我觉得他和柯小柔一样,也是同性恋,所以,便没有了防备,毕竟可以做Gay蜜的人。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冲动了,差点闪了舌头地问问陆文隽,你是不是?
但是好在,我还是比较有理智的,我强大的理智克服了我的好奇心。
陆文隽转头看了看我,温柔的眼神就像宁静的湖水一样,他说,姜生,你看什么看得那么专心?
我摇摇头,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啊。
他就眯着眼睛,嘴角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
车绕过一个大圈,停在别墅区前花园的停车场里。陆文隽扯下安全带,看着我,笑笑,他说,姜生,你刚才一定在想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眼神都不一样了。这点,我还是了解你的!
我了解你的——这句话,程天佑也曾说过。我看着陆文隽,在这狭小的车厢里面,面对着他精致的脸庞,我突然有些恍惚。
原来,终是想他。
陆文隽的眼神跳跃了一下,隐隐的忧虑之色,说,是不是柯小柔对你说了什么?
他有什么事情好跟我说的?我看着陆文隽,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陆文隽松了一口气,但是,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他轻轻下车,转了过来,给我拉开车门,拉着我的手,走了出来。
我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低头,很温柔地对我说,姜生,挽住我的胳膊,否则,你会走丢了的。
啊,还要挽着你的胳膊?
陆文隽笑,是的,请赏脸,不要让我面上无光。
啊?我看着台阶上那些穿戴整齐的侍者,还有刚刚进入大厅的那些衣着华美的男女,我说,我这么寒酸的打扮,挽着你的话,才真的是让你面上无光呢。
陆文隽就笑,他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处,说,我记得你曾经也是这样的打扮陪着程天佑出入这种聚会啊。
我耸耸肩,说,可是,他是程天佑啊。
对啊,他是程天佑。没有任何女人可让他丢脸,只可能他给那些女子增加艳羡的目光。原来在我心里是这么想他的。
陆文隽哈哈一笑,说,姜生,你可真坦白。
我摇摇头,说,我实话实说。他很强势,你很平和,你们是有差别的……不过,你若是一定要我做你的女伴的话,我想,我很乐意。
陆文隽就笑,说,你坦白得让我这平和的男人都想发怒。
我和陆文隽走进大厅之后,他向迎面走来的人点头示意,微笑问好。我却在这衣香鬓影中找寻着苏曼的影子。我必须知道,小九在哪里。
这时,却见程天佑冷着一双眼睛向我和陆文隽走来,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他走到陆文隽眼前,说,我才发现,当初,宁信可真是有眼光,给我推荐了你来给做姜生的心理医生!
陆文隽淡淡地看了程天佑一眼,说,宁信不过是我的病人,程先生你没有必要同她计较吧?
这个时候我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宁信出狱之后,情绪极度压抑,是陆文隽帮她治疗康复的。后来,我失眠抑郁,宁信又将陆文隽推荐给了程天佑。
程天佑看了看陆文隽,笑,我感谢宁信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呢?而且,看得出来,你的小病人被你关怀得不错!说这话的时候,他冷冷地看着我,那样子,简直就像要把我吃掉一样。然后,他看了看陆文隽,说,你不是对你的病人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护吧?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以跟她私下说点事情吗?
陆文隽看了看我,说,姜生,我先离开,一会儿过来找我。说完,又看了看程天佑,就走了。
陆文隽离开后,程天佑转脸看着我,说,姜生,你还真是厉害,周慕的大公子你也能搞到手。
周慕?苏曼的前靠山,那个潜逃出国的制片?我疑惑地看着程天佑。
程天佑冷笑,说,明知故问,装样子给我看么?
我不明白地看着程天佑,我说,你说谁是周慕的大公子?陆文隽?
程天佑继续冷笑,依旧是那句,明知故问!
我一听急了,说,程天佑,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怎么知道陆文隽是周慕的大公子啊?一个姓陆一个姓周!而且,他是不是周慕的大公子关我什么事啊?
程天佑冷笑。
这个城市里,谁都知道,周慕的大公子陆文隽,是唯一可能继承周慕家产的人,虽然他们父子多年不和,因为周慕当年太过风流,花名在外,曾轻慢了陆文隽的母亲,所以,陆文隽便随了母姓。问题是我不知道啊!!
程天佑说,姜生,我可提醒你,陆文隽也罢,周文隽也罢,他身上可流着周慕的血啊。
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周慕跟众多女星纠缠不清,但关我屁事啊!当然我并不知道,周慕年轻时更是追逐过众多女性,画花蝴蝶一般的人物,程天佑的小姑姑,也就是凉生的妈妈,程卿也遭遇过他的死命追求……但还是那句话,关我屁事!
程天佑看着我,说,我劝你,别贪图陆文隽的钱,老老实实开你的花店!
小鱼山住久了,过不惯平民的生活你就说,我小鱼山的房子免费供你住,谁叫我们曾经那么亲密呢?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轻慢又凉薄。
卑鄙!我不再跟他说话,转身离开。
程天佑说,我卑鄙,我走!你的陆大官人不卑鄙,你找他去!说完,他就向二楼走去。
我看着他离开,心想,真好,整个世界清静了。
当我在人群中穿梭,再次寻找苏曼的影子时,程天恩却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轻轻地喊我的名字,姜生。身后是那个总是被他称作“平”的中年男子。
我几乎是心惊胆寒地看着他,这么长时间来,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掌控在他布的局中,我生怕自己再次陷入他的某个陷阱。
他冲我笑笑,很温柔的眼神,外人看来,会觉得我们是再亲密不过的朋友。他说,姜生,你是来找苏曼的吧?
他的话,再次让我吃惊,我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现在,全天下都在关注苏曼的**易丑闻,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进行交易的“小姐”是谁,我想你能来这里,肯定也是看到了报纸上小九的相片了吧?你是来跟苏曼要人的吧?
他说,小九这姑娘真是没出息,四年前,她出卖了你后,我就给了她一条生路了,可是,兜兜转转,她居然又如此堕落……不仅你们这些朋友寒心,连我,都寒心!
我看着程天恩得意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我直直地盯着他,说,程天恩,小九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程天恩冷笑,我不是苏曼,我不需要交易!你不要这么抬举我好不好,姜大小姐!说完,他又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我,笑,姜生,你可得留意些,我爷爷可不喜欢吹胡子瞪眼的女孩。前段日子,报纸上你那些张牙舞爪的相片和烂事一箩筐的报道,甭说我爷爷了,你还没资格儿让他费心!就是只到了我们家的老管家那里都已大为光火了,你可千万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哦。你看看今天,这里,有苏曼还是有宁信呢?曾经的宁信,现在的苏曼,她们都是有过“丑事”的人,所以,程家不欢迎她们。而且,我爷爷更不会欢迎我们的程大公子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女朋友!哦,我忘了,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了,他不要你了!
他不要你了!
程天恩的话,就像匕首一样直直地插在我的胸腔,让我突然难受得厉害,而他的脸上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灯光之下,他的笑容温暖而迷人。而瞳孔之中,却闪过碎冰一样冷酷的光芒。
我抬眼,看到大厅中央,被程天恩称作程家老管家的钱伯正在和客人讲话,但是他眼角微微的余光却隔着距离,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低下头,不敢正视。
我看着自己的脚,问程天恩,告诉我苏曼的住处,我要去找她!我必须知道小九的下落!
程天恩就笑,说,姜生,你总爱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我,比如凉生,比如小九。我想伤害不到你,都难!
我抬头,想要同他分辩的时候,却见一个男子,由二楼匆匆而下,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他的面色苍白而精致,温柔的头发轻轻飞扬,漂亮的眼睛里有着层层的戒备和冷漠。
他走出大厅,我整个人已无法呼吸,失神地跟了出去。
那时的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
我追在他的身后,跟着他走进花园的停车场,雨水纷纷落在他温柔的发上、他精致的衣角上、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他回头的时候,我呓语一样地喊他,哥哥。
我说,哥哥,我是姜生啊。
那个时候,雨水也落在我的发间、我的衣服上、我的眼角。
他轻轻地垂眸,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悲喜。可是,当他抬起眼睛的时候,我却看到他眼睛里骤起的冰冷。
他说,你为什么总是纠缠着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摇摇头,上前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很伤心地看着他,我说,你是凉生,你为什么不承认!我没有企图!我一直在找你……我真的是你的妹妹……雨水,就这么纷纷而落,落在他的发梢,落在我的眉心。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仓皇的心疼,转瞬消失,又变成了坚硬的冷漠,他推开我的手,转身上车,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发动引擎。
我就紧紧抓住车门不放,我知道,如果我再次放手,便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他。
车内的他,眼神是那样的坚硬;车外的我,眼泪是那样地如雨而下。我看着车内他冷漠的样子,甚至相信了金陵的话,她说,姜生,你有没有想过,或者,他真的不是凉生。
他见我死死不肯撒手,而他又怕伤到我,所以不敢加速疾驰,只能发动引擎后又戛然而止。他恨恨地打开车门,一把将我拉进车内。
那一刻,车内,只有我和他。整个世界都在他将我拉上车的那一刻静止了。我看着他寒星一样清冷的眼眸,喃喃,我知道你是记得我的……他似乎并没有听我说什么,只是冷漠而绝情地看着我,说,好,你如果很喜欢这么纠缠我的话!那我就教教你,一个女孩子在夜里如此纠缠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裂帛的声音响起在这车内——雨夜之中,他的手如同利剑一样划破了我的衣服。
我看着撕裂的衣服,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在他热络的吻落在我的肩膀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崩溃绝望了。
这时,我才肯相信金陵的话,她说得对,他不是凉生!如果他是凉生的话,一定不会如此做——我是他的妹妹啊。
就在那一刻,我发疯地推开他,我说,你滚,你滚!你不是凉生!你滚啊!
他抬起头,眼神冷冽,细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他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凉生!从来都是你纠缠着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过是勉为其难,而且……
我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裳,拼命摇头,我说,你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他一把推开我,根本不管我的反抗,继续冷漠地说,而且,该滚的是你!
说完,他打开车门,一把将我推下车。
车门,重重关上。
车,缓缓地驶离。
只有浓重的雨幕之下,伤心欲绝的我,依然停留在原地。
雨,倾盆砸下。
湿了我的脸,我的发,我的衣服,也湿了我的心。我呆呆立在雨里,像一具毫无生气的空壳。
刚刚车内发生的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一次次在我脑海里重演——他不是凉生,他不是凉生。
沉默。
沉默。
最终,我抱着几乎碎裂掉的自己放声大哭,只是,这哭泣的声音全然淹没在滂沱的大雨之中,哭着哭着,我就忘记了如何流泪。
失魂落魄的我,失魂落魄地在程家老宅的花园里,幽魂一样,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直到那双温暖的手再次将我扶住,他说,姜生,我在大厅里找不到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轻轻地将脸靠在他的身上,傻了一样,喃喃,陆文隽,他不是凉生!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凉生,没有凉生……他说,姜生,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就在他要带我离开的时候,他被人重重地推开,程天佑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撕裂的衣裳,看着我恍惚的眼神,瑟瑟发抖的身体,眼睛变得通红,他一声不吭,将外套脱下,将我紧紧地裹起。
陆文隽似乎想要解释一样,说,这不是我做的!
程天佑咬牙切齿,道,如果是你,我一定杀了你!说完,将我抱起,紧紧地抱着,他说,姜生,别害怕,我带你回家。
我在他的怀里,说,天佑,他不是凉生。然后,我梦呓一般,说,可是,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谁啊?
天佑低头看着我,雨水淋在他的脸上,他说,你已经说了,他不是凉生,所以,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生,我要带你回家。重要的是,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让任何事情伤害你,再也不同你吵架生气,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害怕。我会保护好你,也一定会让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发誓。
那天夜里,我再次回到了久违的小鱼山。
程天佑就像一个专业的保姆一样,给我测体温,喂药,煨姜汤……第二天,当我醒来,一夜无眠的程天佑斜靠在我的身边,睡着了。睡着了的天佑,面容纯净得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我在恍惚之中,在伤痛之外,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