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破碎的记忆回到无人的巷子之中。
一处破落的房屋门边草垛旁有一个大缸,她逃了许久,加上情绪波动,被吓得双腿发软,已然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她要藏起来,否则定会葬命于此!
她掀开大缸面上的木板盖,里面还有半缸水。
那水不知放了多久,少说也有半个月以上,因为水与缸面接触的地方长满了一层绿色的青苔。
不容左云多想,她缩着身子躲进缸内,不知擦到哪里破了皮的右手手腕用尽全力举起木板盖子,盖住大缸。
她不敢抬头,生怕簪子发髻顶到木板盖上叫人发现了。
小心翼翼地拆掉发簪,披头散发地抱着身子。
忽然有脚步声越靠越近,左云竖起耳朵,脸色一片煞白,后背抵着冰冷冷的缸,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生怕弄到一丁点儿水声。
好在今日出门她没有抹香膏,隔着一口水缸,外面的人多半闻不到她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害怕极了。
只是这几个瞬间,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当那中年男子一步步走过她身边之时,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流淌着的——血腥味!
左云鼻头酸酸的,眼睫毛轻轻颤抖,强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巷的人终于离开。
但左云不确定他是否会回头,因此一直都没有动。
白日的光线一点一点消散褪去,不知何时,左云酸涩不堪的眼皮一直在打架。
暮色降临之后的风是凉爽无比的,水缸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冰冷起来。
闭上眼的左云浑然不知。
另一边,康定王府。
金钗、银玉等到弯月高挂天空,仍没有见到主子身影,她们是彻底慌了。
“要不我们偷偷摸摸去王府门口等着小姐?是不是她迷路了?今日分明要去找丁河的。”银玉攥着衣角,在院子中到处踱步。
“不行,王府门口太过显眼,若是偶遇到哪位夫人,万一问起事由,我们对主子未归的事说还是不说?”金钗一动不动,但两眼无时无刻盯着天上的月色。
由此来判断主子未归多久。
又过了几刻钟,急性子的银玉终于是憋不住。
“世子爷按照往日已经下值,我过去同他说主子未归之事,他会想办法找到小姐的!”银玉快步走到院子门口。
“世子爷若不保密,又该如何,并且他觊觎小姐已久,如此让他前去,小姐极其容易吃亏——”金钗摇摇头,眉头皱成紧凑的川字。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究竟是小姐的命重要还是该死的清白重要!”银玉眼眶湿润,但她没有时间哭了。
“命重要。”金钗最后关头做了决定,“你去找世子,我在院子等小姐回来。”
银玉一路小跑,绕过双华苑的荷花池塘之时,池塘边上的小石子狠狠绊了她一下,她吃痛地捂住脚跳了几步。
只是一想到小姐的安全,她就顾不得疼痛,继续奔跑。
向北端着一碗消气降火的**羹走往临风居的方向。
夜色已至,王府内的灯笼照明的范围有限,银玉直冲冲地撞到了向北的后背。
向北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倒,手中端着的**羹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一块块的白瓷片,和**的凝固体。
“你——”向北正要生气,抬眸一见到银玉上气不接下气的,立马火消了一半,“银玉,发生什么事?”
“小姐,去找丁河了,白日一早出门,至今未归。”银玉喉咙的酸涩卡住她的声音,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声嘶力竭。
“至今未归!?”向北连端碗的送菜板都扔在地上了,头也不回地跑回临风居:“莫担心,我会说的!”
萧遮年在翻看向西、向东在西域边关处带回来的新消息——西域军队有异动了。
正当他苦思冥想军队异动与大周朝有何联系之时,向北一路高喊的声音打破了临风居的宁静。
“若不是临风居的砖瓦更厚,你想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你在呐喊?”萧遮年转过身背对他。
“世子爷——云姑娘她,至今未归!”
萧遮年眼神冰冷,“你好好说清楚。”
“云姑娘一大早出门了,到现在没回。”向北跑到喉咙干哑。
“去了哪里。”
向北摇头,“两个丫鬟也不清楚去了哪里,只知道去找了丁河。”
丁河,那不是施粥救下老爷爷的孙子的名字吗?
萧遮年的眼皮突突地跳。
左云在杨氏手下经营铺子,一开始他派人盯着她,但渐渐地发现她随时带着两个丫鬟,加上朝廷人手不够,后面就没有再派人时刻盯着她。
谁知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一眨眼的工夫,一道身影越过了三四堵围墙。
看得向北一愣一愣的,这原来就是他和世子爷的区别!他翻一道墙都无比吃力。
他急急忙忙来马厩拽了世子的宝马,来到王府门口。
“大人!我想找云姑娘!”老头子一眼认出向北,是好人,救他的时候也在场。
向北立刻停了下来,“你就是丁河的爷爷?”
“云姑娘回来了吗,丁河还没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玩疯了没有回家。”老头子揉了揉眼睛道,“丁河最近一直在福华寺附近走动,他总说里面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是还没有被人查出来。”
他在王府站了许久,进去的公子和夫人他不认识的,一个都不敢与他们搭话。
担心泄露了左云小姐的事情,对她不利。
但老头子年纪大了,双腿站久了也是会发软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认识的,话说完后,拐杖都拿不稳了,跌倒在王府门口。
“老爷爷,你先进去,喝口茶,我们会找到他们的。”向北示意门口的仆人扶着老爷爷进府。
早已骑上马的萧遮年没说话,丹凤眼直直看向福华寺的方向出发。
京城街道,今晚的锦衣卫数量异常的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自觉为锦衣卫们让路。
锦衣卫很快将福华寺围得水泄不通。
秦朗晃晃脑袋,强打着精神睁开惺忪双眼,嘟嘟囔囔地充满怨气道:
“这大半夜的,萧遮年不好好待在家里睡觉,非要一个令牌让大伙都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当个锦衣卫真累,平时看着风风光光的,一身飞鱼服,走到哪都有百姓敬仰。
实际上,宫中有的职官堪比宝马,整日吃喝拉撒,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就行了。
而他这份职官,就是牛马!像牛一样勤劳踏实肯干,还得像马儿一样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