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徐徐而来。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声音戛然而止。

万念脸色极其不好看。

左云默默观察母女俩的神情，心中了然。

万念虽是个硬角色，但姜还是老的辣，无论行为举止，她娘的傲气还是更胜一筹。

“万夫人金安。”左云微微颔首，扬起一道礼貌的微笑。

“你就是——左云？”万夫人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欣赏的意味，但很快咂咂舌：

“长得挺好看的，你是哪里人？”

“烟地来的。”左云低着头，暗自揣测她的意思。

万夫人眉眼愉悦，但偏偏言语上却说：“就是身世差了点。”

“夫人，请您收起打量的眼神，她是我的朋友。”萧月之温柔的声音坚定道。

“哎哟，这无所谓的，女子只要出了自家府邸，不都是受人品头论足的？”万夫人捻着手帕一挥，掩面呵呵笑。

“我们走吧。”万念起身去了另一张桌。

万夫人的笑就僵持在那，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好美！好美的姑娘！”万昌痴愣愣地指着左云道。

萧遮年眼底升起杀意。

临近中午，甜点和菜品上得七七八八。

几张长长的案桌分布在正院的不同区域。

万夫人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总归不能只是出来吃吃饭，她见机与朝廷的官员们拉拢拉拢情感。

左瑶望着万夫人那张松弛的脸，心中想的是，老夫人前几日已经写了信回烟地，若她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藤蔓，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京城。

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她心中有一根刺——凭什么左云能混得风生水起？

本来很讨厌左云的万念，竟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那边。

她打听了一下，名义上说万念输给了毓秀阁给左云，但按照万念的性子，真是输了，怎么可能会毫不介怀？

左云分明是答应了交易条件给万念。

而今万念在万家如履薄冰，处处受她傻哥哥的气——

左瑶讨厌左云，对万念也没多大好感，推左云落水明明她先干出来的，竟还敢大言不惭地区分谁的动机更单纯。

万念应该很想她哥哥死掉才是，这样偌大的万家财产就会落到万念一个人身上。

但若是，左云和万昌成为一对，既能让左云后半辈子以泪洗面，又能让万念与左云关系破裂。

一箭双雕。

左瑶如此想着，故意坐到万夫人旁边，对万夫人的高谈阔论时不时表示点头赞成，偶尔来两句附和，万夫人很是受用。

天气很热，但元修只是个小官，并没有太多的冰凉之物可供饮用。

其余人都能理解包容，但万昌发了好大的火。

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随便见到一个人就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声音很大，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见。

万夫人赶忙过来安慰儿子，“没关系，再撑一会我们就回家，你去后花园抓蝴蝶可好？”

“抓蝴蝶！”万昌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我要去！”

万夫人吃相很难看，吃完整张桌子菜下来，全都被她挑了一遍刺。

“万夫人——”与同道友人喝着酒的元修终于忍无可忍，出口说道：“既是如此嫌弃，夫人和万公子就不应该来我寒舍。”

“你什么意思。”万夫人尖声道，“你待客之道没做好，还怪我挑三拣四？若我不说出来，你们家厨子始终看不见短处。”

她从万念那里得知元烟生辰，元家兄妹生得好看，万夫人一贯知道。

但元氏的官太小，万夫人根本看不上眼。

这样的府邸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带万昌出来见见世面。

他一个小官，奈何不了他们。

“夫人不好了！公子在后花园被马蜂给扎伤了！”万家的奴仆又急又慌，跑过来大声喊道。

万夫人提着裙子急急忙忙过去，却发现自己儿子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红红的，肿成两个圆圆的球。

活像一只熊。

“昌儿！我可怜的昌儿！”万夫人拉着儿子的手，给他擦拭手上的泥巴，“随娘回府吧！”

万夫人走之前瞪了一眼元家人，“你们后花园怎会有马蜂？我不信这是偶然，你们好好查，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不客气。”

留在院子的万念很尴尬，向元家人道歉了好几回。

“都怪我，让我娘知道了烟儿生辰一事。她定是觉得你们好欺负，所以才带我哥来。”万念说着低下了头。

“不是你的错。”萧月之摸摸她的手背道。

元烟一咳一咳地出来，笑道：“无事，多亏了念姐姐，若不是你，我还不能在生辰这日看到人被马蜂蜇成两个大肿包！”

元修呵呵笑，对着同僚们尴尬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同僚们早对元烟的调皮捣蛋有所耳闻，听到这句话大家也都是笑笑。

临近分别之时，秦朗的马车早一步先到了。

“秦伯伯真贴心，马车早早准备好了，生怕你醉了。”元洲打趣道，“好好珍惜你们父子和谐相处的时候，多难得啊。”

“他就是担心我在外头喝醉酒了耍酒疯，让外人瞧见了给他丢脸罢了！”秦朗摆摆手，走路摇摇晃晃。

一整个下午喝酒，再喝下去他可真要醉了。

路过萧月之时，秦朗猛地脚步一顿，扭头笑着，拍了拍萧月之的头：

“嗯，月妹妹长大了，面对万夫人这样的狠角色都能独当一面了。”

萧月之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明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候却总能说出比任何人都成熟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朗哥哥——”

话音刚落，方才无比成熟的朗哥哥，砰的一声，整个身子倒在地上，两颊红彤彤的。

他喝醉酒，一醉不醒了？

元烟在一旁哈哈大笑，边咳边笑。

送走了他们，元烟抱着哥哥，悲伤道：“今日收到了这辈子最好的生辰之礼。”

“明年还会有更好的生辰礼的。”元洲捏了捏她的脸，眼角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