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两散
月夜朦胧，咖啡半凉不凉。
夏璎将咖啡杯推到了一边，安坐下来，对面的也那，胆战心惊地搓手指，几分钟前，还是叶朝旭坐在那里。
命运捉弄起人来，真是不遗余力。
夏璎笑了声，说：“见到我，像见鬼了？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也那羞怒看向她，一语不发。
“我没有夸张，没有乐正劭救我，我已经被你的掉包计弄死了……说起来，你恨的该是叶朝旭，而不是我……”
也那冷声说：“有区别吗？你们一样的自私，我流产在医院躺着快死掉的时候，他从没看过我，后来我才知道你们那时候闹分手，他着急回国，他本来已经答应我了……会带我来中国……他和赌场里那些男人没有区别，把我当消遣！把我当泄欲工具……我是死是活，他根本不管！”
“这是你伤害我的理由？”夏璎猜测过也那和叶朝旭的故事，情节大致相同，她曾几何时把乐正劭和自己也加了进去，却没想到，她在实际的发展中差点成了炮灰，“我不知道叶朝旭许了你什么承诺，和我是无关的。”
也那张了张嘴，心虚地垂下眼皮。
“那帮人绑架我的目的，是乐正劭和你哥，你不会不知道，是吧？”
也那放在桌上的双手抖了起来，夏璎接着说：“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千方百计来到中国，是为了像现在这样？不过换了个人依附？过去是赌场里的某个客人，或是叶朝旭，现在是一个中国的富二代，暴发户？为了脱身，把我丢到那群人手里……如果没有乐正劭和尤塌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
“哼！呵呵呵！”也那突然发笑，抬头时候，眼里布满血丝，脸颊挂了两道明显的泪痕，“你是我的话，也会受够的！我就是受够了！我才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在你之前，尼仑的靶子一直是我！我哥和乐正是可以救，然后呢？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这样？我想平静的生活，我受够佤邦又穷又乱的环境，不可以吗？”也那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慌忙中，高跟鞋没有踩，让方才那落落大方的女人，变得狼狈不堪，“我难道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夏璎一时无话，扯了下嘴角，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叶朝旭发来的微信，告诉她不要离开咖啡店，他在回去找她的路上。
夏璎没回，扣上手机，喃喃说了句：“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诶？等等，她做叶朝旭女朋友三年，这不也在骂自己？
与歇斯底里的也那相比，夏璎沉默得像尊佛像，静静地看她。
“我哥……和姗姐，他们还好吗？”也那忽然问，无力跌坐进座位里，双手捂住脸，“我对不起他们……”
夏璎心说：你最对不起的好像是我……毕竟我是直接受害者。
“我离开的时候，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一提到你，尤塌会一脸对不起。”夏璎佩服起自己冷嘲热讽的功力。
也那如鲠在喉，攥了攥拳头。
“算了，我不会逼迫你，不情不愿的给我道歉。”夏璎拿起手包，赶在趁叶朝旭之前离开，“希望那些我在酒吧后院里看到的……努力学习汉语的女孩子……她们长大后会成为梦想中的自己，而不是……被虚荣心迷惑，去依附别人的人。”
也那的胸口上下起伏，一股莫大的羞愧笼罩着她，她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好像变了张脸，拦住夏璎：“等等！你可以……不告诉正哥说，你见过我吗？”
夏璎认真考虑了下，耸耸肩：“你最好主动联系乐正劭和尤塌，他们找你很久了。”
也那急道：“我可以向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夏璎苦笑，无话可说。
忽然明白那句“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简直是至理名言，何况道歉人想用“对不起”三个字来做条件交换，并不真心实意。
夏璎的余光隔着玻璃窗发现叶朝旭刚从车上下来，站在马路的对面，匆忙向咖啡厅走来，她看了眼垂着头的也那，脑海中闪过一簇恶作剧的火花。
她稍稍离开座位，说：“嗯……我先去补个妆，顺便考虑一下。”
也那将信将疑时，夏璎已经离开，路过方才那位她叫过来的侍应，痛快地翻开手包结账，说：“记得那位先生跟我一起来的先生吗？”
侍应机灵地点头。
“一会儿他进门，请直接把他带到我现在座位。”夏璎从包里抽一张人民币，放在侍应的托盘里，想了想，又问，“有便条吗？”
侍应有求必应：“有！”
夏璎龙飞凤舞写几个字，放在了人民币旁边，说：“等那位先生落荒而逃的时候，再把这张便条给他。他姓叶。”
侍应生愣了愣，也不多问，欣然全部收下。
夏璎快步从另一个出口走出，一想到叶朝旭抱着弥补的心情，回来见到的却是也那坐在她的位置，就莫名心跳加快，兴奋不已。
她本可以甩手走的，鬼使神差退回几步，闲闲散散地站在街头一角，刚好可以看到咖啡店内的情景，等待一场好戏。
侍应生很尽责，不等叶朝旭反应过味儿来，他已和大变身的也那打了照面。
“噗嗤！”夏璎生生忍住了狂笑，叶朝旭脸绿如菜，震惊、慌乱，接着是无法抑制的愤怒，脖子胀红，差点后退跌倒……也那更是，找人问夏璎的下落，然而侍应早走远了。
老情人久别重逢的画面的确精彩，这个程度已经满足了夏璎的恶趣味，她十分满意，施施然转身离去。
几分钟过后，叶朝旭被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咬牙切齿地一边拨通夏璎的电话号码，一边逃出咖啡店，在门口被叫住。
“叶先生稍等。”
叶朝旭不耐烦回头，听到自己的姓氏，微微一怔。
“这是给叶先生的。”
侍应递完便条，功成身退走开，留下叶朝旭站在咖啡厅正中央消化便条中的内容。
“好聚好散
身败名裂
二选一”
也那的出现让夏璎多了一份胁迫他的筹码，他在京市生活工作的圈子本来就不大，她知道他没有背景在里面很难生存，他被夏国良和冯景兰看好的最大优点便是可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照顾他们女儿，如果在佤邦和也那的事传出去，夏国良再听了夏璎的煽风点火，只要夏国良一句话，便可让他卷铺盖回家。
叶朝旭有气无力退后一步，将便条攥进手心，揉成一个皱皱巴巴的团。
夏璎心情大好，直接回公寓，等雀跃的心平静下来，给乐正劭发微信，告诉他遇见了也那。
乐正劭很快询问起来，夏璎一五一十讲完，说：“你们想来找她，接她回去吗？”
乐正劭停顿了几秒：“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报警？”
“报警抓她什么？在佤邦害我差点死掉？”夏璎可惜道，“唉，当初对人家警察撒了谎，现在想圆也圆不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