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人情
乐正劭许久不语，夏璎的心情好像一片晴空，忽然飘来一朵沉重的云，不管下不下雨，始终在那里惴惴着。
她的话有道理可循，并没有指责他和尤塌的意思，事实罢了，不知道乐正劭他如何判断。
乐正劭忽而低沉地一笑：“好。我知道怎么做。”
轮到夏璎不安，解释说：“乐正劭，我故意闹你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乐正劭道：“嗯。我知道。”
夏璎噘了噘唇角：“啧。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
乐正劭在那边好像吸了口烟：“不是我厉害，是简单善良的人容易被人猜得到。”
夏璎无语凝噎。
之后直到过年，叶朝旭仿佛清晨的水汽，在太阳升起时，彻底消失了。
冯景兰多次打电话邀请，被叶朝旭委婉谢绝，冯景兰被晃得莫名其妙，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眼看快结婚，两个孩子却如仇人一般，这算什么事！难道真的要取消婚礼？
冯景兰有气没处发，便时不时下班去公寓找夏璎要问个明白，夏璎正在准备一年一度的年末有色金属协会总结分析会，每晚和大家熬夜写材料、开讨论会，哪有时间理。
“妈，我最近太忙了，能开完会再说吗？求求你了，你也不希望我在这么大的会议上表现不好吧？”
冯景兰抬抬眉毛，摸夏璎的额头：“这也没事啊！不发烧啊！”
夏璎差点翻白眼，嫌弃地躲开母亲的手：“妈！”
冯景兰瞧着她电脑屏幕上的各种图标符号，忧心忡忡道：“女儿，你以前对工作的事，不怎么上心的……现在怎么了？再说，也没听你爸提起这会多重要啊。”
夏璎皱皱眉，看母亲：“以前在你和我爸眼里，我的工作能力根本不值一提吧？也对，我那时候活下去都难，你们根本在我身上不报什么其他的期望，只要有人娶我、照顾我下半辈子，就行了？是不是？”
冯景兰的脸色塌下来，正在寻找措辞，夏璎转回身，继续修改材料内容，道：“妈，其实我也没想过有这一天……我现在，专心的工作，除了找一个不介意我的过去，我的病，又肯娶我的男人之外，我还可以在工作上取得存在感，不是一件好事吗？”
冯景兰静了片刻，将话生生咽了回去，回想起这两个月，她的女儿自从危险的佤邦之行回来，仿佛换了个人，虽然会顶嘴，会玩失踪逃跑，还偷交男朋友……这样青春期才有的叛逆，回想十几岁的夏璎，是从未经历过的，她乖顺懂事，从未让她操过一点心，可很奇怪，现在变化后的夏璎，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模样。
冯景兰碰壁几次后，来公寓看望夏璎的次数减少，夏璎的工作效率跟着大幅度提高。
很快到了小年，大会如期举行，夏璎为领导准备发言材料五六年了，却是第一次正式跟着领导参加，算是见识了一把盛况空前的场面。
一年一度的行业会议汇聚了全国整个有色金属企业单位的一、二把手，会场附近的宾馆酒店每年在一周前就已预定满员。
董老头一行人毕竟远道而来，夏璎早早就提醒他预定，董老头打哈哈说：“放心吧。”
“您可别忘了啊。”
“不能忘，放心放心。对了……写论文的人情，说不定这次咱们会和我可以还你。”
夏璎羞愧道：“老师，您别当一回事了，我应该做的。”
董老头神秘兮兮地笑道：“要得要得。”
会议当天，夏璎先到会场，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点，领好胸牌，找到学院的位置坐下来，开始有条不紊整理发言稿，院领导随后到，将她夸赞一番，满意说道：“一直想跟你说来的，你这次的材料写的不错，看来啊，送你出去历练一趟是很正确的决定。”
夏璎微笑：“领导过奖了，材料撰写是集体的汗水，大家比我付出更多……”
领导道：“还是夏总有远见，缅甸条件艰苦一点，确实锻炼人，你看，现在你来做这些工作也相当的出色，继续努力，充分发掘自己的优点，年轻人，多吃点苦将来是看得见回报的。”
“是、是、是的……”夏璎一溜听来，抓住了“夏总”、“缅甸”这些字眼，周遭嘈杂，再者是与领导交谈，她没必要推辞和解释，连连点头总是对的。
领导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我听乔工说，董老师也会来，就是你在缅甸的时候，他们矿山里那位。”
夏璎转去坐在后一排座位，道：“是的。”
“行，正好，开完会，一起吃个饭，你也去。”
“好的。”夏璎乖乖点头，内心忍不住哀嚎。
下午四点，天已擦黑，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第一天会议马上结束，夏璎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注意力开始分散，听见有人小声惊叹道：“下雪了！”
一听就是从南方来的小伙伴，夏璎转头向窗外望去，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第几场雪了？
夏璎拄着下巴，眼皮打架。
整个白天都处在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夏璎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董老师”三个字。
夏璎抻着脖子，向董老头的位置望去。
诶？这老头什么时候溜掉的啊？！
夏璎大跌眼镜，就算有事找她，大不了发微信，也不要打电话吧……
主席台前有领导讲话，夏璎硬着头皮捧靠墙边小心翼翼到了大门口，一个闪身，钻出门。
与此同时，董老头的手机突然挂断，夏璎欲哭无泪，连忙拨回去。
然而反复拨了三次，对面传来的都是正在忙的提示音。
夏璎一边拿手机接着拨，一边沿着灯光昏黄的走廊试着找董老头的身影，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越想越心惊，夏璎走到了电梯和走廊分叉处，带着胸牌的年轻工作人员迎上来道：“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夏璎想了想，放下手机描述道：“请问，刚才有看到一位白头发的老专家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吗……大概至少五分钟之前……”
工作人员立马恍悟道：“有！”
“在哪？”
“我印象挺清楚，老先生问我哪里打电话的信号好，我带他去了那边。”工作人员指向走廊尽头的转角，“我带您去吧！”
夏璎立刻答应：“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在前面走，聊了几句天，夏璎心里焦急着，随意地附和，快到转角，却见窗子旁，渐渐露出一个身影，他穿着一件厚外套，一手叉着兜，一手不紧不慢敲着腿，站姿很是松垮，像在闭目眼神，几乎一动不动……
那轮廓与细节，通通与漆黑夏夜里的他对上，夏璎仿佛闻到了佤邦雨后清新的泥土味，仿佛听见了枪声与警笛在耳边**漾，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扇映着辉煌夜景的窗子，而是橘红色晚霞的天边，脚下是一片泥泞，不远处矗立着高大的阔叶树木……
他只安稳又坚定站着，给她一个背影，让她体会人生里的百感交集。
夏璎屏住呼吸，脚步缓下来，用力闭了下眼睛，确定不是幻觉，然后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工作人员察觉到，回头说：“女士，您没事吧？”
夏璎全身绷紧了，摇头，没说话。
“那……”
夏璎盯着他的背影，喉间小声噎出来一句：“不用找了，我找到了。”
男人的知觉向来敏锐，微微侧身，而后直接转过来，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浅笑。
夏璎还处在震惊中，僵直着身子，眼圈发红。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张大了嘴，不可置信所说的“白发老头”变身成“青年才俊”。
“好。你们慢慢聊，有事可以再找我……”工作人员挠挠头，带着满脸问号，走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夏璎望着他的眼睛，一刻不敢别开目光，生怕他是从她心底因思念而生出来的幻影，一清醒就不见。
他的手从兜中拿出来，顺带的，还有一个胸牌，他靠近她，朝她晃晃：“我来的晚了些。”
听见声音，夏璎终于可以肯定，他是真实的，不再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原来，董老头说的“还人情”是把乐正劭带来，她捂着脸，又哭又笑，低头小跑着撞进他的怀里。
乐正劭合紧双臂，手掌像从前一样，在夏璎柔软短发间穿梭，感受着女人微微颤抖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态的发展，完全偏离夏璎的预计，变得失控、疯狂。
她和乐正劭抱着抱着，就拐进了楼梯间，疯狂地接吻，当然……是不够的……
她被乐正劭拽进了电梯下楼，直接去了附近安排的酒店，路上，她酝酿措辞给董老头发微信，乐正劭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让他摆平夏璎的各位大领导，反正祸是他起头的，要他负责。
董老头表示无语，支支吾吾应下。
夏璎望着刚被乐正劭挂断的手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这样，我回去怎么做人——唔——”
乐正劭吻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一阵激烈后是焦灼的缠绵，让她深陷温柔乡，勾住他的脖颈，回吻着他，无法自拔。
去他鬼的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