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以为,上任镇抚司指挥使陆臻辞官还乡,是皇帝责罚他教子无方;却不知,是他主动牺牲仕途,保住了儿子陆听澜的命。
陆听澜在“通天”里虽然主要负责情报收集,没杀过人放过火,但叛国罪是板上钉钉,下场本该只有死路一条。
但陆臻赌了一把,在养心殿跪了整整两天一夜,终于感动皇帝免陆听澜死罪,拿一双脚换回了一条命。
彼时傅玦正奉命清缴“通天”余孽,一直到圣旨下来,他亲自去陆家询问才知道这件事,还为此消沉许久。
若非灵玺一直陪着,另有陆臻骂醒他,只怕他就要让公务和情绪压倒了。
当初灵玺知道这件事时,心中也不胜唏嘘,陆臻是皇帝的好臣子,傅玦的好师父,大铮百姓的好大人,却实在算不得一位慈父。
可即便如此,他仍愿意牺牲自己代表着绝对皇权的身份地位,来保住取不孝子的命。
看着眼前这位眉目冷峻不苟言笑的陆大人,灵玺由衷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就送到这吧。”陆臻骑在马上,眼神扫过傅玦与灵玺对视,“这小子木讷,以后就要委屈你了。”
他心如明镜,当然知道他这傻徒弟带小姑娘来是什么意思。
“陆大人放心,傅玦很好。”灵玺莞尔,眼中满是认真。
陆臻摆摆手,“叫什么陆大人,叫叔叔吧。”
“陆叔叔,”灵玺从善如流,“山高水长,您们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小姑娘嘴甜,可比你小子强多了!”陆臻难得笑着看向傅玦,眼神似欣慰又似遗憾,“你们大婚,我怕是不能在场了。”
傅玦薄唇紧抿,锐利的侧脸显出几分隐忍,半晌才道:“知道师父会挂记,大婚之日,玦儿送信给您。”
“如此,甚好。”
回去的路上,傅玦一直没有说话,神情悠远,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灵玺紧握住他的手,也不出声,只是默默陪伴着。
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被黑夜吞没,傅玦突然说:“我父亲是师父手下的镇抚使,执行任务时丧命,母亲承受不住一病不起,很快也跟着去了。是师父将我养大,带我习武,教我如何成为一名锦衣卫,又怕别有用心之人构陷我,所以从不让我透露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其实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师父是怕他出事会连累我,所以才不让我说。”
“过去二十六载,我的人生只有练武和案子,直到遇见你……”傅玦看向灵玺,轻轻笑了,“你和别人不一样,表面上装得怕我,实际上一点都不怕。”
这是灵玺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知道他是为离别而伤感,她心疼之余又很感动,她的男人,果然正直坚毅又重感情。
“傅大人明明很可爱啊,哪里可怕?”她笑嘻嘻地说。
“可爱?”傅玦眉头蹙起,认真严肃道,“我不可爱。”
“是是是,傅大人最威武霸气了。”灵玺眯眼笑得乖巧,“那请问威武霸气的傅大人,敢跟我打个赌嘛?”
“赌什么?”
灵玺眉毛一挑,黑夜藏住了她眼中的狡黠,“你低头,我悄悄跟你说。”
傅玦毫无防备地低头,一下就被搂住了脖颈,专属于心悦女子身上淡淡的芬芳扑面而来,温软湿润的触感贴在唇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晕眩。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牢牢揽住对方的纤细腰肢,唇齿也试图攻城掠地。
他猛然惊醒,想推开却发现被搂得死紧,用力又怕伤到娇软的小姑娘,只能半推半就地妥协,任灵玺的气息将他完全覆盖,在自己唇齿间刻下她的名字。
一吻过后,傅玦脑中一片空白,此刻若有歹人来袭,他定然半点都察觉不到。
偏生对面那要人命的妖精还咂着嘴评价:“又香又软,傅大人果然威武霸气,害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若非抹不开面子,傅玦真恨不得再把她嘴堵上。
直到回了荣锦绣庄,他的脸依然红着,表情也别扭得很。
邱珍儿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傅大人,你不舒服么,发烧了?”
“嗯嗯,发sao了。”灵玺故意含糊了“烧”的读音。
傅玦脸一黑,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她,显然不信她只是口胡。
怯怯地瞄他一眼,灵玺低头偷笑,像只偷吃了鱼的小猫。
这副惹人疼的模样,傅玦哪还舍得说她,只能宠溺地摇摇头,嘴角还带着一抹无奈。
眼看着都快到关门时间,一道熟悉的高壮身影走了进来,“温掌柜!”
灵玺定睛一看,正是她派去鹤阳看着韩秀娘的打手之一,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的进城买酒顺便给您带个消息,温姑娘好像……好像有喜了。”打手挠挠头道,似有些不好意思。
灵玺眉头一皱,“多久了,大夫说过吗?”
打手老实回答:“快两个月。”
两个月前正好是温允初住在瑞王府的时候,那这孩子必是薛廷风的无疑。不得不说,男女主是真的顽强,刚成为一家人没几天,连孩子都有了。
“好生照料着吧。”灵玺淡淡吩咐道。
孩子是无辜的,她和温允初薛廷风的仇怨,还不至于计较到孩子身上。
然而她不找孩子的麻烦,不代表别人也会像她一样有底线。
次年夏末,打手来禀报温允初的儿子出生,第二日打手又来,禀报的却是那孩子死了。
被奶娘活活闷死的。
“温姑娘现在也疯疯癫癫的,抱着死婴不撒手,似得了癔症。”想起温允初的可怖模样,打手心有余悸地说道。
灵玺沉吟半晌,点点头道:“让韩秀娘照顾好她。”
连她也没想到,原剧情里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女主,竟会落得这么个结局,这世间情理本就是报应不爽,在她毁掉婉娘双手的那日,或许就注定她不会善终。
而韩秀娘,下半辈子都要守着一个疯女人,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这下瑞王那一脉可真就成绝户了,老子流放途中被山匪乱刀砍死,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还没活过一日,造孽啊!”邱珍儿感叹道。
此时的她已经换了妇人发髻,但尽管成了婚,她还是个多愁善感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灵玺敛眸,“这事只怕不简单。”
无论是薛廷风惨死还是温允初的儿子被害,都是为了让三皇子这一脉绝后,看似毫不相干,其实受益人也就那么一个。
“你是说……”想到已经代理朝政的太子,邱珍儿讪讪收声,转移话题道,“你就别管那些了,好好准备婚事吧,哪有自己嫁衣都懒得绣的新娘子?”
她挤眉弄眼,满脸嫌弃都快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