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晓自己的信仰不够坚定时, 凯尼恩知晓自己一定不会、且不配是狂信者。

明明心中已有这样的想法,当听见莱恩肯定的回答后, 凯尼恩的情绪依旧感到极为失落。

他们对神的信仰不够坚定, 连父神的异样都未发觉,却还在请求庇佑。

在凯尼恩询问时,阿斯摩罗就已经确定答案, 曾经因同族牺牲而感到迷茫和质疑的他,即使信仰还在坚定,已不配有被称为狂信者的资格。

“尊敬的米歇尔先生,我有些许疑惑。”

阿斯摩罗手握图腾面向莱恩, 他的声音比先前更苍老,藏起了燃烧的愤怒, 对伪神的愤怒。

莱恩握住浮空的法杖, 颌首示意他继续。

“米歇尔先生。”阿斯摩罗微侧身看向自己的身旁,不是很确定的询问:“您只肯定了我和凯尼恩的信仰不够忠诚, 难道杰米多他……?”

闻言, 凯尼恩和巴洛克同时看向了杰米多。

被注视的杰米多有些慌张和忐忑, 他心脏狂跳的厉害。

巴洛克感知不到信仰,凯尼恩也不能。他们并未从杰米多身上察觉到特殊的地方, 收回目光看向了莱恩。

莱恩面向杰米多,快速在脑中和系统交流,支付金币后摇头回道:“很抱歉,杰米多比你们更忠诚于兽神, 但光靠他一个的信仰不够,还不足以能呼唤神临。”

杰米多顿时感到有些沮丧和失落。

相较于凯尼恩和阿斯摩罗,年纪小很多的杰米多期待自己是狂信者,又担心自己真的是狂信者。

相较于年纪更大的兽人们, 杰米多从未感知过神恩,他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也曾迷茫且怀疑过兽神的存在。

“您是说,只有杰米多一个不够对吗?”

阿斯摩罗很敏锐的察觉到莱恩的用词,顺着他的话语猜测,“一个杰米多不够,但他足够忠诚。

如若我理解的没有错误,米歇尔先生,要是有多个和杰米多一样忠诚父神的牛头人,他们同时献上信仰,是不是也能达成和狂信者一样的能力,请求父神,又或是那位冒充神明者的降临?”

他们信仰兽神,但此刻兽神的和伪神……他们有些话不能提及太多,不然必定会泄露米歇尔的计划。

凯尼恩的视线在莱恩和杰米多之间徘徊,莱恩面向萨满颌首回道:“确实如此,阿斯摩罗。即使没找到狂信者和神眷者也没关系,只要有足够数量,和杰米多一样忠诚兽神、甚至忠诚超越杰米多的的牛头人,在风啸平原上,我也有能呼唤神明的方法。”

天空之神的庇佑和眷顾,现在的莱恩从某种意义上是天空之神的使者,只要是实力弱于天空之神的伪神、真神,拥有神格者,以及天空之神的朋友。

当莱恩通过‘正规’的方法呼唤神临时,神明都会根据情况而做决定。

况且月亮的朋友很多。

不是真正意义上神之使者的莱恩,他能做到的事远超神之使者。

“还请你稍等,米歇尔,我这就去召集所有的牛头人,并告诉他们风啸平原的危机,以及请求神临之事。”

凯尼恩伸手触碰胸口的号角,“米歇尔领主,我无法分辨信仰的忠诚,等族人召集之后,待会还需要麻烦您的帮助。”

“我身为你们的领主,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莱恩回应后不忘叮嘱,“只是我刚才有发现,族群中有些牛头人同样被巫妖入侵意识。凯尼恩,暂时不要提起归顺于我的事情。无论是伪神或真神,你们都可以在请求庇佑时提起此事……

有天空之神的庇佑,神明会庇佑信徒,伪神同样如此。”

“还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泄露您的秘密。”

凯尼恩右手用力握紧号角,侧头看向杰米多。

杰米多面朝莱恩颌首,随后看向凯尼恩道:“我和您一起去召集同伴,这样能更快。”

凯尼恩点头应好,与他一起大步朝地上走去。

莱恩手握法杖落地,兜帽下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萨满,将声音直接传达至他脑中,“我感受到亡灵的气息正在靠近,是巫妖和黑魔法师。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我需要你的配合。”

阿斯摩罗举起手中图腾,挺直腰身,“请您放心。”

莱恩安静等待片刻,直到能感受地下的异样,无视窥探的精神力,才语气冷漠且高傲的开口道:“阿斯摩罗,你知道吗。

你们信仰的神明已经消失,此刻暂居神明之位,是一名不知从何处而来,捡到神格的幸运者。

我可以帮助你们,呼唤他的降临。”

阿斯摩罗很配合的情绪表露,巴洛克安静坐在莱恩身旁,完全收敛自己的气息和存在感,认真观察莱恩的演技。

明明知道是假话,却说的极其能调动心灵。

巴洛克觉得……他似乎有很多东西要和莱恩学习。

*

莱恩与阿斯摩罗的交流简单且快速,说一半留一半最能引人好奇。

当手握图腾的阿斯摩罗朝地上走去,莱恩和巴洛克一起跟在他身后时,地下的巫妖停止这边的窥探,专注于窥视凯尼恩此刻正在做的事。

当地下波动完全消失,巴洛克微侧头,看向一块略微被掀起的兽皮,冷淡的低声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莱恩,“他们的波动残留还未完全清除,有些刻意,并非是你猜测的谨慎。”

巴洛克双臂环抱,“看来他们手中,确实有反制黑暗的方法。”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莱恩,“一切的成功或失败,你不能随意出手。”

“我只是自信,脑子并没有坏掉。”

巴洛克高冷轻哼,“安德鲁都不在这里,仅凭我和你,想要击败教皇的可能性很低。”

“也不一定。”莱恩语气坚定的反驳,“只要有钱,我和你大概率都能安全离开。”

有钱氪金就能租借道具,能击杀教皇的道具太贵了,回家和跑路的道具他可以买很多。

巴洛克:“……”

他没钱,他没钱!

他会想办法去赚的!

巴洛克:“我原以为你会更自信。”

莱恩:“要懂得看时机,一击致命。”

巴洛克陷入沉思。

阿斯摩罗走在石头堆砌的台阶上,油脂灯随他离开接连熄灭。

停在最高的那一块石板台阶,阿斯摩罗回头看向身后黑暗,“米歇尔先生,他们难道没有任何察觉,我们其实已经发现了亡灵的存在吗?”

“发现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当作没发现就行。”

莱恩,“神秘商人贪财,和所有人都能交易,他没有听见我和你交谈报酬这件事……

没必要去关心他们的想法,光明只需要一个念想,瞬间就能覆盖风啸平原。”

“我已经感受到了。光在靠近,在审视。”

巴洛克将帐篷掀开一角,冷漠注视着地上的日光,“真是厌恶的光辉。”

“只要他没放出审判之眼,降落了也没关系。”莱恩,“神临会引起强烈的波动,没准教皇……他还能吸引更多的异族到来此地。”

当见证者的数量更多,风传播的时间之花就会更可信。

“惟愿……一切顺利。”

阿斯摩罗闭眼聆听号角的声音,“米歇尔先生,凯尼恩已快要将所有的牛头人全部召集。”

“那你先去准备,让他们祈祷兽人族的赞歌。合适请求神临的地方就在附近,那块兽神石碑所在的地方。”

莱恩顺着撩开的帐篷朝外看去,“等你们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我会去进行最后的呼唤。”

有签订契约书,现在的阿斯摩罗已对莱恩很信任,他手捧图腾停在帐篷出口的地方,目光注视着莱恩道:“米歇尔,当雷霆连续落下三次,那时所有的牛头人一定都已做好准备。”

莱恩点头应好,阿斯摩罗转身离开帐篷。

石块再一次将地穴盖住,帐篷中还亮着油脂灯。

巴洛克放下帐篷遮住阳光,看向巨石压住的兽皮,抬头在莱恩脑中问:“你想假装和巫妖合作,再趁机抢走他的钱?”

“不可能,什么叫抢,我交易全是自愿。”

莱恩,“何况你也知道,我和教皇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友善。安德鲁撕裂他身体的那一爪,教皇到现在还未恢复。”

巴洛克:“巫妖和黑魔法师并非教皇,他们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莱恩:“你也想从巫妖那里赚钱?”

“巫妖和黑魔法师都是用钱的疯子。”

巴洛克抬手变出一枚闪亮的金币,“他们光是一次实验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金币,更别说他们还要建造魂灵塔、骸骨地和法师塔。”

“所以。”莱恩,“你难道不觉得,他们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很可能比你还要更穷吗?”

巴洛克:“为什么?”

“这都是经验,但也说不准,有钱的人也喜爱炫耀。”莱恩,“巴洛克,你这么聪明,就不能想点正常的赚钱方法吗?

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的钱咱们不要也不暗抢,不干净。”

要将巴洛克培养成好的恶魔,每个方面都要教。

巴洛克觉得好麻烦,低头安静的思考。

莱恩耐心等待落雷,同时在脑中快速和系统交流。

最后,当想到很多赚钱计划的巴洛克,他准备询问莱恩有用的建议时,巴洛克突然听见莱恩轻笑一声。

巴洛克:“你又发现了什么?”

“一个很有用的信息。”

莱恩与巴洛克在脑中交流,“靠近的光明……巫妖和死灵法师,他们和教皇之间的交易一定有问题,或是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教皇真正目的。

当听见拥有神格的非神明降临,他们立即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教皇,真是不错的‘好帮手’。”

“要不然有预谋,教皇怎么可能与他们进行合作。”

巴洛克,“现在想趁机逃离,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当教皇因贪婪与伪神战斗,他们可以选择在暗中做些什么。”

莱恩,“巴洛克,如果你是巫妖,你在此刻会怎样做?”

“教皇想要我的力量滋养自身,我自然不会让他轻松。”

巴洛克随意回道:“如果我是巫妖,我会趁着他与伪神战斗时前往人类主城,将他的罪恶传播并摧毁光明神殿。”

莱恩:“看来我们的想法一致。”

“可他并不是我。”

巴洛克,“巫妖会隐藏本命匣,不摧毁本命匣他们就不会死亡,可以藏于各种地方。”

“不能利用的话……”莱恩,“那还是让你吃了比较好,避免他继续做坏事。”

“我只要他的灵魂。”巴洛克,“他的身体你可以利用。”

“等之后再说。”

莱恩手指在杖身上轻抚,“亡灵、光明……

不只是巫妖,还有其他邪恶的气息正在靠近风啸平原。”

“教皇太过于贪婪,他在迫切的渴望力量。”

巴洛克,“安德鲁那一次对他造成的伤害,即使到现在还未愈合,这导致他愈发的需要更多,来修复身体的创伤。”

莱恩有一点困扰,“巴洛克,你觉得他成神后想要做什么?

他在大陆上得罪诸多神明,就不担心成神之后,神明联手将他囚禁于深渊?”

“难说。”巴洛克,“黑暗多是疯狂的。”

巴洛克:“即使当时在诸神战场中,我感受到更多的力量全源自于黑暗,他的光明很奇怪。”

“我也觉得。”

莱恩右手握住法杖落地,隐秘的侧头看了眼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还在轻微晃动的兽皮。

他和巴洛克的交流没有旁人能听见,看上去像是在安静等待。

莱恩本想无视晃动的兽皮,但当他准备继续和巴洛克交流时,帐篷外忽然响起了雷云的轰鸣声。

巴洛克抬头看向莱恩,“他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也已经做好准备。”

莱恩手持法杖,与巴洛克继续保持在脑中交流,慢步从帐篷中走出。

巴洛克跟在莱恩身后,自始自终都没看过兽皮一眼。

认真执行莱恩要求的不乱动,不随意战斗。

*

谈事的帐篷距离兽神石碑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当晴空连续因阿斯摩罗落下的三道雷霆结束,莱恩与同样身披黑袍的巴洛克一起,结束魔法的释放从空中降落。

部落中的牛头人数量并不算多,不足千人。

牛头人战士、术士和射手,成年牛头人和幼年牛头人皆有。在召集同伴的过程中,凯尼恩已经简单解释了风啸平原的危机,以及告知牛头人伪神和真神等部分消息。

阿斯摩罗和凯尼恩一起,他们的话语极有重量。

部落中真正的萨满只有阿斯摩罗一位,年长的牛头人知晓过往的悲痛,心生疑惑,但他们选择相信阿斯摩罗和凯尼恩。

无论信息的真实或错误,只要能见证神临,哪怕仅仅一个瞬间,都将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幸运。

莱恩站在雕像前方,所有的牛头人已在阿斯摩罗的指引下分列站好。

年轻的牛头人们站在一起,包括只剩下一只眼睛的杰米多。

凯尼恩不清楚其他牛头人对兽神的忠诚,也不知道被亡灵入侵意识的牛头人是谁,他已经尽力凭借血脉和感知,与阿斯摩罗一起察觉几名略微有异样的牛头人,让他们站在队伍中间的地方。

避免他们逃跑,也希望神明拯救同伴。

通过在商店中租借的道具,每个牛头人的头顶都会浮现小块透明面板,只有莱恩能清楚看见他们对于兽神的忠诚。

排除被亡灵入侵意识的牛头人,莱恩从每一位牛头人的身旁经过,最后连同杰米多在内,他只选出二十名忠诚较高的牛头人。

没被选中的牛头人情绪低落,被选中的牛头人情绪高涨,他们的忠诚被认可,这是荣耀。

当察觉周围同伴的失落,喜悦随即会收敛,情绪也会跟着一起低落。

“尊敬的米歇尔先生,我的朋友。”

面对这个结果,凯尼恩的表情并没多少变化,目光中依旧隐约有些许沮丧。

从莱恩身前二十位牛头人身上收回,凯尼恩张嘴又闭上,犹豫几秒后问道:“关于请求神临的仪式……不需要更多的族人是吗?”

兽人习惯群体生活,同样的种族也有很多个部落。

凯尼恩统领的族群虽然不到千人,但在兽人中并不算小型部落。

最关键是,他们自诩对兽神忠诚,每日请求神明庇佑,最后忠诚足够的只有二十名牛头人,还不包括他自己。

凯尼恩此刻感觉很失败,他甚至都有些不敢询问,自己真正想要询问的话是什么。

不止是凯尼恩,没被选中的牛头人也是如此,他们开始反省自己的信仰。

“没被选中并非是不好,你们都忠于神明。”

莱恩停在兽神雕像前方,面向凯尼恩和其余的牛头人道:“我所挑选的,只是在你们之中忠诚度最高的同伴,待会在请求神临的过程中,你们同样可以一起祈祷,请求神明意志的降临。

当融汇的意志足够坚定,被信仰的神明……或许他也会回应你们的呼唤。”

闻言,牛头人低落的情绪略微恢复些许。

并非是他们不忠诚,只是忠诚没有同伴更高。

这样虽然依旧有点感到难过,但已比刚才更容易让牛头人接受。

何况在即将进行的神临仪式中,他们同样能为神明献予忠诚。

被巫妖寄生的牛头人,在巫妖没有行动和控制的情况下,他们的一切行为和同伴并没有区别,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巫妖入侵意识。

“为父神献上忠诚,这是每一位牛头人的使命。”

阿斯摩罗扬起手中权杖,所有的牛头人同时抬头高声重复这句话。

牛头人的皮肤随话语而发红,他们的情绪被调动,莱恩能看见汇聚的信仰在疯狂增长。

被先知和兽王石碑守卫的兽神雕像,并未给予牛头人任何的回应。

即便如此,他们永远不会再质疑父神。

阿斯摩罗放下图腾,情绪高涨的呼喊声瞬间停止,所有的牛头人同时面向兽神雕像。

凯尼恩面向莱恩,态度恭敬,“尊敬的米歇尔先生。”

“愿神明会回应你们的呼唤。”

莱恩松开手中法杖,他手指上的虚空之证闪耀神秘星空色的光泽,掌心的天空之神印记逐渐现形,闪烁辉耀。

莱恩将印记浮现的掌心面向兽神的雕像伸出,原本没有因呼声有任何反应石雕像,在莱恩掌中印记对准的瞬间,兽神的石雕像开始闪烁如血一样鲜艳的红光。

位于朦胧之地的伪神睁开眼睛,在犹豫和思考。

真正的神明从黑暗中苏醒。

无需莱恩过多的指引,在看见雕像表面有红光闪烁的瞬间,大萨满阿斯摩罗立即明白是什么情况。

即使知道可能会是伪神,但当石碑浮现神明的威严和压迫感时,阿斯摩罗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魂灵,欣喜的朝前大步奔跑,停在石碑的前方。

阿斯摩罗将手中图腾放下,态度虔诚卑微,开口用牛头人的语言面朝石碑呼唤,“伟大的父神,愿您的意志能降临于风啸平原,庇佑您的信徒!”

“伟大的父神,愿您庇佑!”

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凯尼恩面向石碑单膝跪地,二十位牛头人,以及其他的牛头人,同时用牛头人的语言请求神临。

当伪神和兽神察觉到天空之神的意志后,莱恩将手放下,重新将法杖握于掌心。

所有的牛头人同时面向兽神雕像,呼声在部落回**,目光和意志如火炙热。

在感受到神明意志因米歇尔而出现时,巫妖和黑魔法师这时才真正有些感到恐慌。

神明的威压比他们想象的更强。

巫妖已经开始祈祷,因呼唤降临的一定要是伪神。

如果是真神降临,他们在风啸平原上遗留的痕迹太多,无法逃离。

不为神明,在真神面前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如果伪神降临,他们还可以借助教皇的力量,哪怕概率极小,他们也有逃离的可能。

米歇尔,危险的神秘商人,难怪不在意他们友好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