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父神啊——”

在凯尼恩和阿斯摩罗引领的请求中, 牛头人的呼唤声越来越强烈。

以兽神的石雕像为中心,周围的青草随风向飘动,如碧浪的海面。

兽神的石雕像, 赤红色光耀仿佛血液重重滴落于海中,以圆形朝周围层层推涌的潮波。

被血色光耀触碰, 守护兽神的兽王、先知的石雕像同时拥有生命……石像们睁开灰色的眼睛, 好似意识残留此地的魂灵体,‘他们’面向兽神的雕像, 虔诚的单膝跪地, 感恩神明赋予的短暂生命。

并非光明的复活……赋予死物生命,神迹让见证此刻的牛头人们情绪愈发高涨。

“愿父神庇佑!”

激昂的兽人语在牛头人部落中回**、穿越, 随平原狂舞的硝烟之风扩张,迅速蔓延至整个风啸平原。

当先知和兽王的石雕像行动时, 随他们虔诚的无声祈祷, 明亮的天空一瞬微暗。有灰色的云层忽然出现,如昂首的雄狮以身体遮住放肆侵略的光明, 喧嚣的风暴是祇的呼吸。

灰云想要遮蔽光,但没那般容易。

神明的威压正在凝聚, 邪恶的魂灵消散。

“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他甚至还未降临,仅仅只是一个念想, 即将死去的娜桑雅重新绽放……邪恶将自己隐藏至更深处的地底,希望能以此来逃避神威和神罚。”

越强大的生命越能深刻感受到威压, 巴洛克无法抬头直视光耀幻变的天空, 他手握道具,默默在莱恩脑中低语。

“短暂的意念便能更改生命的规则……”

巴洛克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株原本已经将要凋零的娜桑雅, 在血色的光耀中枯萎后重生,迅速生长挺拔的新株,接连绽放出极为娇艳、瓣与红光同色的绮丽之花。

巴洛克不畏惧神恩,他的眼神愉悦且兴奋,他放空灵魂去感知神明的威压,通过道具在莱恩脑中问:“还未决定降临已有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这便是神威吗?”

莱恩松开手中法杖,掌心中的天空之神印记还未消散。

手指触碰虚空之证,虚空的力量将莱恩包围,他能无视此刻的神威,且只有他一个能够做到。

藏于地下的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是引起风啸平原的源头,距离兽神的石雕像太近,他们已经感觉灵魂有被火焰灼烧的痛感。

察觉巴洛克正在通过神威成长,莱恩便没有控制虚空之力将他保护,微微抬头看向远方。

目光远望世界,因神威的降临,风啸平原上所有的生命,在此刻几乎全表现臣服的姿态。

无论是牛头人还是风啸平原上生活的魔兽,就连魔植,连同兽人在内的生命体,臣服的方向是石碑所在之处。

除此之外,当天空黑暗的一瞬间,因神威引起的天地异样,以及独属于神明的压迫感……

人类、异族……远方的兽人、先知以及真正的萨满,他们最先感知到兽神的意志,立即离开此刻所在的地方,甚至来不及集结,以最快的速度朝向风啸平原赶去。

风、水、土和火以及中心皇城等……

即使神威只出现在风啸平原的上空,所有的生命都能够感知到神威的压迫感。

中心皇城的宫殿中,有位‘神官’手中明亮的光之法球忽然一半黑暗。

当他手指在光暗的中间徘徊时,天空中缓缓飘落一枚双层的花瓣。

神官安静注视光明中的身影,伴随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有谁乘清风降临。

神圣与危险的光和暗平等将法球分割,神官指尖触碰另一半神圣的法球,于是光明暂时退离黑暗的入侵,灰色阴云获得短暂的胜利。

*

“并非是真正的神威,巴洛克。”

观察片刻后莱恩收回目光,情绪轻松的抬头看向天空,通过道具在巴洛克的脑中说:“只有虚伪的神明,为了彰显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强大神力,才会在无时无刻都想要展示自身威严。”

“你比我更了解神,你说的一定正确。”

巴洛克闭上眼睛,“所以,此刻我们感知到的一切。并非真正的那一位神对吗。”

灰色的云层终于取缔光明,天色异变。

咆哮的风声呼啸,回**于平原。

天光暗淡——

莱恩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云中闪烁的血红光耀,以及云雾凝聚的身影,平静的在脑中回道:“巴洛克,我曾在天穹云端上请求天空之神的降临。

所有人都没想到神明会回应我的呼唤,意识附身在神明的石像上。

与此刻不同,天空之神的神威更多是用于庇佑信徒和守卫天穹云端,兽神的领地并非天空。”

“压制光明,霸占天空。”

巴洛克睁开一只眼睛,眼中刚才流露的情绪消失,“他就不担心引起光明和天空的愤怒吗?”

“你忘记教皇了吗?巴洛克。”

莱恩目光穿越阴云,“神明观察世界仅需一个念想,真正难做到的是追溯更多的未来和过去。

他能利用破碎的神格伪装成神,说明他自身实力和生命已接近神明。他拥有兽神破碎的神格,与兽人之间同样有一种特殊关系。

当兽人请求神临,只要他决定回忆,他就能通过神格知晓大陆上的情况。”

“要是我猜测的不出意外……”莱恩,“他应该已经知晓了请求神临的原因。”

“明面上不是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在进行一切计划吗?”巴洛克,“要是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兽人信仰的神明和天空的神明,他们都是支持光明的神明。”

“教皇才是最危险的存在,是他要吞噬牛头人的生命……伪神此刻也不该这样做。”

狂风忽然更为猛烈,莱恩朝自身和巴洛克施加魔法,避免蕴含神力的风暴吹飞兜帽,继续平静的在脑中说:“教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玷污光明,要不是本体无法降临大陆,光一定不会容忍教皇如此猖狂。

至于天空之神……位于天空云端的羽族和兽人友好来往,是因为天空之神和兽神交好,羽族和兽人之间并没有太多关系,羽族和天使更相似。

天空之神会同意天空退让的原因,他一定是早已察觉到某些事……

巴洛克,以你的聪明,即使我不说你也一定能够猜到我指的是什么。”

巴洛克抬起头,尝试努力但极为勉强的缓慢看向天空,“你指的是……守护天空的神明,他早已提前察觉到了此刻的一切?”

“不出意外,应该是。”

莱恩将手掌平放到巴洛克身前,“要不是早已察觉,为何赐予我长久的庇佑。”

他身上有天空之神的庇佑和印记,除了性格邪恶的黑暗系神明,凡是被莱恩呼唤者,都要考虑拒绝的后果是什么。

此外,凭借印记和天空之神的庇佑,莱恩还能做到一些超越此刻自身能力之事。

当兽人齐声呼唤兽神降临时,莱恩这次才隐约察觉到,天空之神的庇佑和印记的正确使用方法。

“虚伪的神,教皇……”

巴洛克忍不住在莱恩脑中大笑,不再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天空,“我已经开始期待……神临的那一瞬间了。”

“我也很期待,那一定是与天穹云端上完全不同的场景。”

莱恩伸手接住一朵被风暴折断,随风飘至他身前的无名之花,语气严肃的在脑中叮嘱,“巴洛克,风啸平原上的植物和生命承受不住神威。即将迎来的神临,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站在我身边不能离开。”

巴洛克的期待和他的期待不同,那是随时可能会参与的期待。

莱恩微低头:“巴洛克,我还是担忧你待会控制不住自己。避免你的灵魂毁灭,要不我现在先送你回去?”

巴洛克有一点生气,“莱恩,作为朋友,你竟然不相信我的承诺。”

“可你是恶魔。”莱恩,“你曾提醒过我多次不要相信恶魔,在此刻时,我确实有点不信任。”

巴洛克:……

该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能信任!

“具体即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确定。”莱恩用精神力托起掌心花束,附着魔法后送至巴洛克身前,“我已经感受到,伪神已确定降临。当黑暗的光明按捺不住,你感受到欲望的吸引时,记得及时躲到我的斗篷里,就像你经常做的那样。”

“我从不做那种事,这太侮辱恶魔高傲的尊严。”

嘴上这样回答,巴洛克自己也不能确定,他一定不会被伪神和教皇即将爆发的战争吸引。

莱恩会多次提醒他注意这件事,说明他要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一定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巴洛克将面前的花束接住,思索后与莱恩给他的道具放在一起,放轻声音道:“如若我被战争和死亡吸引,你记得在我脑中提起西瑞尔的名字。”

莱恩轻嗯一声,“这真是让我感动的叮嘱,没想到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巴洛克重重的冷哼一声,“这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恶魔。”

话落后巴洛克钻进莱恩斗篷,轻松跳到他肩头,在莱恩的脖颈和他自己身上,各放下一根能免疫一次死亡的羽毛。

莱恩能感受到羽毛的力量,笑着说:“巴洛克,你真贴心。”

巴洛克不想回答,从莱恩肩头跳下,钻出斗篷,目光看向呼唤神临的牛头人。

兽神石雕像散发的红光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能调动兽人体内的血脉之力。

不止是那二十位牛头人,仅仅只是接触红光片刻,阿斯摩罗和凯尼恩,以及其他的牛头人情绪都变得极为高涨。

莱恩眼眸微眯,安静注视着兽神的雕像。

明明伪神已决定降临,却还在等待什么,莱恩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傲慢。

莱恩并未理会伪神的情绪,他掌心的天空之神庇佑闪烁光辉,戴于手指上的虚空之证,虚空的气息在凝聚。

虚空和天空的气息环绕莱恩周围,位于朦胧之地的伪神,他能察觉神明的注视。

伪神不清楚莱恩为何会受到虚无之主、天空之神的庇佑,但此刻他已经认同牛头人请求神临。

他此时展露了威压,如若意志不降临,这对伪神以后的情形并不利。

即使是神明依旧有陨落的可能性,除非堕入黑暗,但是深渊与虚空相邻。

请求神明的仪式不能持续太久,不然会对请求神临的牛头人身体造成很严重的伤害,他还需要信仰之力稳固自身。

伪神做出决定的刹那,恩赐和威压随他意志,在凯尼恩眼眸即将变为血一样的红,牛头人在同频的呼唤和祈祷中即将群体狂化时,兽神的雕像终于不再释放如血的光耀。

灰色的云层中降落下神恩之光,所有的牛头人同时停止呼唤,他们沐浴于光中,浑身血脉都变得更强大。

与多数的牛头人不同,沐浴于光耀中,阿斯摩罗、凯尼恩和杰米多只觉得难过。

在神临的瞬间,莱恩已经告知了降临的是谁,并且解除了虚空的庇佑。

避免被伪神察觉自己的思想,阿斯摩罗、凯尼恩,杰米多都有使用莱恩提前借予的道具,封印自己的意识。

伪神降临意识的瞬间,喧嚣的风暴停止,消退的乌云重新露出微光。

兽神的雕像睁开仁慈的双眼,天空降临的神恩之光凝聚成牛头人的形态。

伪神并未降临本体,与真正的神明不同,还未成为真神的他可以操控留在大陆上的化身,伪造一种因信徒呼唤而降临的友善形象。

光耀凝聚成实体的牛头人,比凯尼恩个头更高,身着神圣盔甲,脸上戴有一张金色的面具,没被盔甲保护的皮肤上有黑色的魔纹。

伪神的化身身高约有五米,在光耀凝聚成实体后,他先是侧头看向了莱恩。

莱恩面向伪神的化身微颌首,“尊敬的强大神明,承蒙您信徒的请求,非常幸运能在风啸平原见证您的神临。”

伪神的化身容貌藏于面具后,他看不清莱恩的表情,莱恩也猜不完全他的情绪。

莱恩的举止对于神明而言并不够尊敬,尤其是没有称呼神名,在伪神的眼中是极为不敬。

但因莱恩只有庇佑和印记,并非神之使者。

虚空之证来自虚空,虚空与大陆互不入侵。

至于巴洛克,在伪神看过来之前,他已经很自然钻进莱恩的斗篷中。

给伪神行礼,实在是对恶魔的侮辱,尤其他还不清楚伪神的本体是什么东西。

是异族还是魔兽,巴洛克很好奇。

此外故意变大体型、制造天地异象来增强压迫感,巴洛克很嫌弃这种做法,像他就从不这样做。

在巴洛克眼中,莱恩虽然是个好人,但是比伪神更……

幸运莱恩的斗篷很长很宽,还是神秘商人的斗篷,意志摧毁便是挑衅虚空。

伪神很生气,因为莱恩不敬神明。

只是伪神虽然狂但并非无脑,他无视‘躲进’斗篷下抵抗神威的巴洛克,听见莱恩的话语,他的化身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雕像前,低头凝视莱恩。

狂啸的风在平原吹**,新生的娜桑雅于狂风中摇晃,花瓣在风中飞扬,似锐利的刃割破碧海。

狂风庇佑牛头人,牛头人依旧能感受到威压。狂风吹散平原上游**的魂灵,万物垂首请求神恩宽恕,神之威压如俯身呼啸的猛虎直指莱恩。

于狂风的中心,莱恩将双手掌心合十,虚空之证上环绕星空,天空之神的庇佑光耀虚幻而坚定。

风暴中,莱恩站在碧波摇曳的狂浪里,他的黑袍与身形皆不受神力卷起的狂风所影响,以沉默抵抗伪神之威。

阿斯摩罗、凯尼恩与所有的牛头人,他们都在风中无法抬头。

狂风凝聚成神之力的气场,非神明者无法靠近风啸平原,无法窥探和感知风中一切。

只有巴洛克将莱恩斗篷掀开一条缝,才能近距离感知神明之间的对抗。

神威如天怒,万物恐惧。

巫妖和黑魔法师已经藏到极深的地下,他们连灵魂都在颤抖和恐惧。仅仅只是一个念想,他们连活下去的信念都快要成为奢望。

虚空之证中有东西在呼唤,莱恩收回现在的法杖,随后有一根光耀璀璨的法杖从虚空之证中出现。

杖尖叠层的花瓣璀璨夺目,在出现的瞬间似静谧星空托起深渊,有太阳之光环绕。

片刻光耀归于平静,似一片朦胧与黑暗融合,安静悬浮在莱恩身后,光耀神圣。

此外,在莱恩后方还出现一片朦胧的无形月光,只有伪神能感知到的月光。

伪神在感知到月光的瞬间差点无法稳住化身,还好他及时收回威压,不然就被众神之力轻松毁灭神志。

莱恩不清楚自身周围的情况,巴洛克也不知道。

莱恩只知道法杖、虚空之证和天空之神……

在神明的庇佑中,莱恩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来自伪神的压迫感。

而伪神,他在莱恩的背后看见了一片恐惧。

恐惧令伪神不再狂妄,呼啸的风声随伪神恐惧而停止。

狂风的屏障消散,死去后在风中重生的娜桑雅,再一次重复轮回生长成新的个体。

当狂风停止的瞬间阿斯摩罗抬起头,他和凯尼恩同时听见兽神回应莱恩的话语,声音和兽神雕像的双眼同样温柔,“来自异空的魂灵,愿虚空与天空的光辉能永远能庇佑你。”

所有的牛头人们都未对此话有任何反应,巴洛克只当没听出话中的威胁。

莱恩同样有察觉到伪神的话中真意,平静的站在原地,任由还未完全消散的微风吹扬斗篷的边角,声音极为平静的回道:“感恩您的关心,真神仁慈友善,我信任神明永佑。”

伪神闻言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内心更为愤怒。

真神。

伪神看不透莱恩的内心,认定他一定是在暗指什么。

想动用神力压迫,但当伪神的目光从虚空之证、印记和法杖上看过后,伪神强行压制愤怒,面具遮挡容貌,目光冰冷的注视莱恩。

莱恩兜帽下的眼眸微垂,不与伪神的目光接触,避免被窥探灵魂,低声在脑中问:“统,他会提到魂灵,是不是已经察觉我的来历?”

莱恩:“我感觉他在故意吓我。”

“对大陆而言,虚空也是某种形态的异空。”

系统,“伪神并非真神,但他有破碎的神格,已半步接近真神的领域,能通过神格感知您的特殊,无法完全确认您的具体信息。

他恼怒您因为神明庇佑对他的不敬。只要您身上的庇佑、虚空之证消失的那一日,有百分之一亿的概率他会对您出手。”

“和我的猜想差不多,那他的性格可真不好,太双标了。”

莱恩轻笑道:“若非他狂妄的想要屏蔽天空,隔绝光明……

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个礼貌的人。

现在的情况,光明、天空,虚空一定都是我的朋友。他对我的朋友们不够尊敬,妄图以威压逼迫我的虔诚,我同样没有敬畏他的必要。”

并非威压才会让人敬畏。

莱恩原本没准备这样强硬,毕竟伪神也挂上神的称谓,但他同样有些生气。

无论是娜桑雅生死的轮回,狂啸的风和云……都是对真神的无礼。

莱恩:“若非他的风中消灭了部分亡灵,我对待他的态度只会比现在更随意。”

仅仅只是短暂交锋的瞬间,莱恩已清楚伪神的性格。

系统:“确实是您会做出来的事。”

莱恩保持垂首的姿态,不去直视伪神,“我就当做你是在夸我。”

凯尼恩有感受到伪神和莱恩之间的微妙氛围,当他正准备忐忑的开口时,伪神的视线从莱恩身上移开,低头注视牛头人最前边的阿斯摩罗和凯尼恩,语气恢复温柔,“说出你们的请求。”

阿斯摩罗抬起头。

然而伪神还未等到阿斯摩罗的回答,就在阿斯摩罗刚准备开口时,缓慢退离的乌云忽然被强光撕裂。

兽神雕像与身前化身同时抬头,一柄金色圣剑撕裂云层,至阳光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