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自认为无数次面临重大转折抉择,他均是冷静且果决,久而久之,便觉得没什么是做不到的,王颖柔半傻,王崇天更是黄土埋到了脖颈,但是他正值壮年。
然而短短几周,他一脚踩空,直直坠落深渊。
现在罪魁祸首就站在那儿,脸上写着“胜券在握”。
这么沉寂地对视一瞬,谢岩就浑身血液凉了大半。
赵林修又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世家名门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这些年又在商界不断厮杀,不管是人性还是世面他都见的足够多,谢岩到底什么成分,赵林修早就弄清楚了,装.逼没用,等把谢岩引以为傲的东西全扒了,他萎得比谁都快。
郑再升住的这片安保不错,但地址被人一查就清楚明了,谢岩能找来赵林修一点儿都不惊讶,狗急跳墙嘛,他懂。
赵林修忽而笑意加深,抬手指着某处,示意谢岩去看。
谢岩抬头,见距离自己十来米的地方站着四五个人,衣着普通,但眼神警惕幽沉地死盯着他。
不等谢岩反应,赵林修一踩油门走了。
他怎么会毫无准备?
不过这次是送上门的机会!赵林修一直想要郑再升跟自己走,他那儿宽敞,还带着大院子,种菜还是种花,郑导说了算。
今天有个生意挺重要,赵林修先过去,他安排的人足够多,郑再升很安全,等他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路上赵总就想好了措辞,然后一进门就要郑再升收拾东西。
郑再升不明所以:“为什么?”
“今天我的人在小区门口看到谢岩了。”赵林修说:“这条疯狗肯定会咬你。”
郑再升跟着赵林修去了卧房,看他拿出行李箱也没阻拦,而是轻声说:“去你那儿方便吗?”
“我来你这都方便,你去更方便,看看,还需要什么衣服?”
郑再升想了想,上前帮忙收拾。
他对谢岩的信任早就跌破负无穷,这人既然已经出现在小区门口,肯定有什么打算。
收拾了半个小时,断水断电后,郑再升跟着赵林修离开。
天空雾蒙蒙的,空气中混合着干冽跟一种低压水汽,想来又要下雨了。
二十分钟后,鹅毛大雪席卷天幕,赵林修正好开车到家。
这房子是他大学毕业,正式进入公司时老爷子送的,地段不错,前后两户隔着五十来米,不会彼此打扰,设施齐全,住着很舒服,花园定期有人清理,春夏就种些观赏花,现下全部凋零,只有几株抗冻的绿植在风霜中垂首坚守。
果然,郑再升一看就停下脚步,“就这么荒着?”
赵林修顺着台阶往下蹦跶:“嗯,等开春了你看看什么合适,种点儿。”
郑再升儿时奔跑在稻田中,农活没少干,收成多少严重关系着家里开支,所以他对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种菜行吗?”郑再升问道。
“你看着办。”赵林修开门又开灯,将他迎进去。
室内装修明亮大气,带着那么点儿简洁文艺风,然后沙发上还扔着某人穿脏的外套,赵林修一把扯到身后,“嘿嘿”笑着往沙发后面扔,郑再升无奈地上前捡起来,“还有什么脏了?我一次性洗了。”
赵林修忙说:“家里有阿姨!”
郑再升没说话,打算仔细逛一圈,例如私人空间他就注意一些,不进去了,结果赵林修房门全开,毫无秘密可言。
逼近饭点,当郑再升打开冰箱的时候,没忍住轻笑出声。
一米八左右的双开门,分装分盒塞得满满当当,很多蔬菜水果看上去十分新鲜,应该是刚补充进去不久,看赵林修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还以为是临时知道谢岩所在的位置,现在看来应该更早,毕竟赵总昨晚才说过,他从来不在家里吃,厨房全是摆设。
郑再升朝窗外看了一眼,银装素裹,天地苍茫。
与此同时,市区外的某段公路上,因为雪天路滑,在隧道前方出了车祸,现在已经浩浩****堵了起来。
陆佳堂抬头看了一眼,车辆游蛇一般蔓延进黑夜,好似没有尽头。
五分钟前还一堆人狂按喇叭,现在都消停了,有不少下车透气,抽烟看着前方。
风雪时而温和时而暴怒,之前的冰还没化,别一会儿给轮胎都冻起来。
陆佳堂烦躁地皱眉,下一秒手背被一只微凉的手覆盖,方锦轻声说:“没事,可能一会儿就通了。”
陆佳堂立刻调高车内空调,“冷了?”
方锦摇了摇头。
他们从陆家父母那里离开,没想到会堵在半路。
待不住,陆佳堂索性下车,将后座整理了一下,以前车上很少放毛毯靠枕一类的东西,如今却不少,一个女人蹒跚着走路,路过陆佳堂身边时忽然不动了,她眼神盯着车内,露出几分渴求。
方锦转过头来注意到。
陆佳堂站稳后将车门轻掩,温和且很有疏离感地问道:“您有事吗?”
他身量高大,在风雪中有种迫人的气势,加上这是辆玛莎,女人小心翼翼问道:“打扰了,请问你们有多余的毛毯吗?车上空调有时候不灵,我宝宝才六个月大。”
她话音未落,陆佳堂已经从后面取了一块厚实的毛毯出来,递给女人:“拿去用吧。”
女人一边鞠躬一边接过,“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她指着后面几排的一辆车说:“我跟我老公就在那里,路一旦通了我马上过来还您!”
陆佳堂温声:“小事。”
因为风雪太大,信号都不太行,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陆佳堂跟方锦聊着天,倒也不觉得烦闷,只是这么坐着始终难受,陆佳堂让方锦去后面躺会儿,方锦不愿意一个人,陆佳堂就陪他一起,这车后面空间足够大,陆佳堂坐好,方锦脱了鞋躺上去,腿脚舒展开的同时往他怀里一靠,舒服了。
陆佳堂将安装在前座后的电视小屏幕翻出来,里面预存了几部电影,陆佳堂看名字打算挑一部喜剧片,结果要按下时手腕被方锦捏住,随着他的力道往下挪了挪,是一部没听过名字的惊悚电影。
当然,陆佳堂很少看这些,再有名他也没听过。
“好看?”
方锦如实回答:“没看过。”
“练胆啊?”陆佳堂笑着问,点了播放。
很快,车内被阴森恐怖的音乐填满。
陆佳堂知道之前跟司游玩恐怖游戏没通关导致方锦耿耿于怀,练胆也不错,但是这电影……陆佳堂眯了眯眼,这电影……卧.槽!鬼脸出来的那一刻,陆佳堂偏过头,方锦直接将脸埋他怀里。
“谁设计的妆造?真恶心。”陆佳堂点评。
对此方锦心里只剩一句话:司游真不是人呐。
其实司游如果在,就会认出这是全球恐怖片排行第三的《妹妹的小木屋》,不怪他俩害怕,只遖颩喥徦是打开了天花板。
音效窒息逼人到极致的时候,车窗被敲响了。
“啊!”方锦没忍住。
陆佳堂都吓了一跳。
他们看向窗外的视线都带着颤抖,担心浮现一张鬼脸,谁知是个包裹严实的女人,陆佳堂认了出来,借毛毯的那位。
他稍微降下车窗,“毛毯不够用吗?”
“不是不是。”女人说话一顿,这下清楚看到了陆佳堂跟方锦相拥的姿势,什么关系不言而喻,她暗告自己别管那么多,笑着呼出白气:“你们饿不饿?我从我妈家带了饺子,一直放在保温盒中,给你们拿来一盘,小塑料碗里面有醋,这个天吃顿热饺子舒坦,你们可别拒绝,那毛毯真的太关键了。”
陆佳堂思忖片刻,实则毛毯中的手轻轻抚摸着方锦的肚子,然后应道:“多谢。”
他接饺子的时候多问了一句:“你老公呢?”
“我坐月子的时候都是他没日没夜带孩子,宝宝黏他,一走就哭。”女人拉下围巾方便说话,脸蛋红扑扑的,瞧着很健康,“刚刚我老公说他来,我说你们不认识,那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方锦晚上没吃多少,这盘饺子拿手里还挺烫呼,看得出这家子人勤恳利落,盘子里没水,饺子也没破皮,闻了闻似乎就是白菜猪肉的。
方锦看着暂停的电影,忍不住皱眉,“看了刚才那个尸.体,我没胃口。”
“尝尝。”陆佳堂沾了醋。
方锦咬了一口,眼神微微一亮,就着陆佳堂的手整个吃掉,含糊说:“这手艺不错啊。”
“多吃两个,我担心你吃不饱胃里难受。”
方锦如今大毛病没有,但是小痛时不时登门拜访,那时候一门心思报仇,干巴巴生活,没少作死。
一盘饺子十二个,两人分着吃完了,然后继续看惊悚片。
这电影确实不错,高能反转一轮接一轮,等方锦看完,都要虚脱了。
算了,人要认命,等司游下次再说“你连恐怖游戏都不敢跟我打你算什么男人”时,方锦决定直接回复“姐妹”了事。
直至十一点,前方也没任何要通畅的意思,信息发不出去,姜庭序应该是得知了什么,跟司游分别打进来两三个电话,但是接起来全是“刺啦”的电流音,听不清。
方锦靠在陆佳堂肩上睡着了,毛毯外还搭了陆佳堂的外套,所以并不冷,窗外风雪不停,陆佳堂瞥了一眼,将方锦领口的毛毯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