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再升此刻单手夹烟,神色疏离淡漠,实则人已经晕乎了,他接过电话轻啧一声,冲着那头说:“你在家等我。”

完全一个成熟男性在叮嘱自己不听话的小伴侣的态度。

赵林修傻眼了,“你说了你今晚回家啊。”

郑再升:“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林修沉默两秒,瞬间就炸了,“不行!我不愿意!咱们还是热恋期,你得回家!”

郑再升蹙眉,然后勉为其难地应道:“行吧,你等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太久了!”

“别闹。”

郑再升挂断电话,发现司游一脸的兴致勃勃。

“怎么了?”

“郑导,厉害。”司游看到不止自己一个人酒后转性就放心了。

赵林修情急之下向姜庭序求助,电话刚接通就嗷嗷叫,姜庭序冷呵:“行了,别嚎,我知道司游他们在哪儿。”

两人相约在某个路口会面,中途还捎带等了陆佳堂十分钟。

相比较陆佳堂的“唯唯诺诺”,赵林修就显得格外义愤填膺,他还一路跟姜庭序连麦抱怨,语气之哀怨婉转,让姜庭序数次想将车停在路边,直接找个山头给他埋了。

然而等到了沁雨山庄门口,从车上下来,赵林修擦擦鼻头,不说话了。

姜庭序挑眉:“等什么呢?冲进去啊。”

“别别别。”赵林修说:“我气过了,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是你先上,这次也不例外,你请!”

陆佳堂在一旁点头附和。

姜庭序:“……”

五分钟后,姜庭序开口,“不行上车等吧,外面太冷了。”

是的,姜庭序也不敢。

哪怕是伴侣也有各自的朋友圈子,人家聊天聚会,他们追上来堵人,不太好。

“嗯,楼下了。”司游透过玻璃窗瞥了一眼。

郑再升抬头:“林修也来了?”

“你以为?”司游接道:“估计你电话一断他就去抱姜庭序大腿了。”

方锦从桌上缓慢爬起来,一觉睡醒腰酸背疼,他皱眉问道:“怎么样了?”

司游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喝傻了?什么怎么样了?”

方锦闻言仰头按住眉心,他想问你们剧本讨论得怎么样了,但是此刻看来距离讨论剧本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几点了?”

“差三分十二点。”

方锦倏然睁开眼睛。

司游心领神会,抬手安抚:“陆佳堂就在楼下,别怕。”

方锦抿了抿唇:“一般在家这个时候我都睡着了。”

“出息。”司游冷嗤,“以前没跟陆佳堂时,听闻你是各大夜场的常客,等级全部干到黑卡。”

说到这里方锦不自觉轻笑,“我在‘星空’还有瓶七位数的酒开了没喝完呢。”

“写不动了。”贺清全部的热情跟灵感释放完毕,现在只剩下疲惫,扔了笔两眼空空,草稿倒是宝贝非常地抱在怀里,含糊说道:“困了。”

司游一锤定音,“都回家睡觉。”

司游承担了送贺清回家的任务,反正某影帝可以充当免费“工具人”。

从山庄正门出来,陆佳堂第一个瞥见,赶忙从车上下来,眼巴巴的,“小锦……”

“嗯。”方锦神色冷漠,像是带着起床气,走近后说:“玩累了,我的错,忘记跟你说了,主要好久都没出来了。”

司游教的法子,语气怎么冷淡怎么来,一副“你敢问罪我就让你不得安生”的架势,不然依照陆佳堂的性子回去肯定要念,顺便再买个惨:我都多久没出来了?偶尔玩玩怎么了?

果然,陆佳堂典型的“你强我就弱”,揽着方锦的肩膀:“没事,想玩就玩,不过下次我可以陪你。”

方锦这下真嫌弃了,“我三岁小孩吗让你陪?朋友聚会别捣乱。”

由方锦开头,另外几位当事人跟着理直气壮起来。

司游跟姜庭序扶着贺清去了后座,一抬头,司游“嘿嘿”轻笑,姜庭序神色无奈,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而赵林修那边已经发动车子。

从身侧路过,赵林修降下车窗笑得如花灿烂,“多谢啊兄弟。”

大家前后离开,贺清住在一片较为安静的公寓区,他一路昏沉,快到家的时候倒是清醒了几分,吞吐着:“司游,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

等送完贺清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

司游跟姜庭序匆匆洗漱好就躺下了,姜庭序没有任何不高兴,玩一玩挺好的。

另一边,赵林修拧了热毛巾来,给郑再升仔细擦脸,郑再升已经刷过牙了,说话带着股青柠味,“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赵林修动作一顿,然后继续:“之前跟谢岩谈恋爱的时候,他都不做这些吗?”

赵林修没任何试探吃醋的意思,他就是单纯想多了解一下郑再升的上一段感情,哪里介意,哪里喜欢,心里都能有个数,当然,好奇肯定也有。

“不做。”郑再升说:“来到临都后他经常喝醉,在家里吐了,都是我给他收拾。”

赵林修拧眉:“就他也配?”

郑再升的眼神温和又沉静,他突然笑道:“对,他不配,但是你什么都值得。”

“傻。”赵林修叹气,人心叵测,对他稍微好点儿就掏心掏肺的,学不会,可都不重要了,赵林修抱着人去了卧房。

……

典型中式风格的别墅大厅,暗沉的红木散发出一种腐朽气息,好似已经支撑不起这片摇摇欲坠的富贵。

外面还有新年余温的炮仗在时不时炸响,可这里冷如冰窟。

短短半月,谢岩整个人削瘦一大圈,这让他的整体轮廓更显锋利,好像触及到任何东西都能给对方割开一道口子。

“爸。”谢岩冷声,“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吗?”

对面的王崇天闻言叼着雪茄“哼哼”一笑,他才大病了一场,加上上了年纪,皮肉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可以用“一坨”来形容,但是那双眼睛却很亮,带着几分得意开口:“没错,就得这样,那些东西,你怎么从我手里拿走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我宁可扔了,蒸发了,都不想给你。”

谢岩硬邦邦地勾了勾嘴角:“是吗?您就不考虑颖柔的未来?”

“我以前就是顾虑着颖柔才叫你猖狂到今日,我女儿已经废了,但好在我年轻时爱播种,还有两个儿子,谢岩,你如今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

谢岩闻言眼底迸发凶狠,“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赵氏整死!”

谁知王崇天左右晃了晃手指:“别带我,赵林修想弄死的,只有你一个人,至于为什么,你很清楚。”

谢岩瞳孔中撑出红血丝,下颚线绷紧,说不出一个字。

“什么滋味?”王崇天终于找到诛心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多年前为了权势抛弃不要的人,等功成名就后想找回来,结果才发现报应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谢岩,你个狗娘养的,你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还妄图我帮你?!”王崇天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就算死,都要拖上你!”

王崇天可谓目喷毒液,但下一秒他又惬意地往沙发上轻靠:“那人叫什么来着?对,郑再升,我当年有没有同你说过,既然要跟我女儿在一起,就把其它心思都收了,谢岩,这条路是你选的,没人刀架脖子上逼你,你倒是够狠,为了让人死心,给人肋骨打断三根,好一顿羞辱,如今还想重归旧好,可惜啊,人现在是赵总心尖尖上的人,跟你有个屁关系!权势也好,白月光也罢,都不是你的。”

谢岩立刻扑向王崇天,王崇天吓得本能后缩,紧跟着他的保镖们冲上前拖住谢岩。

王崇天气坏了,边起身往楼上走边说道:“妈的还想打老子,给我打!打完了扔出去!老子好歹给你提供了那么多平步青云的机会,没心肝的东西!”

谢岩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这段时间休息很差状态不好,他被人用手肘猛击后脑勺,一瞬间就觉得天旋地转,等恢复意识人已经被扔到了外面。

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路面,埋藏许久的屈辱一下子将他吞噬,谢岩双手撑着,肩胛骨高耸,似乎想站起身,可是许久过去,他维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寒风呜咽中,他抽空轻哼,裹着无法流出的泪,谢岩突然想到,那一年晚上,郑再升是不是也是如此心境?

当然不是,至少还得断三根肋骨,被人一顿暴打,再酒水和着尿.液浇遍全身。

可仅仅如此,谢岩似乎都承受不住了。

他不知道这么躺了多久,等真正站起身,天际泛出一抹青白,谢岩身形不稳,不明白事情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他明明都做好了一切……

他不懂,财富呈现阶梯式,而王家的财富,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无法跟赵家抗衡。

谢岩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他惊醒,除了四周人惊悚退避的眼神,就是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岩来到了郑再升小区楼下,这个地址他很早前就调查好了。

谢岩抬手擦脸,才发现手背上全是血,想来身上更多,难怪路人那么看他。

郑再升整理了一下赵林修的衣领,好像架不住赵林修一直恳求什么,四下一扫没人,才快速凑上去亲了下,赵林修顿时乐坏了。

这一幕化为重锤朝着谢岩迎面一抡,打得他哑口无言,满嘴血腥。

赵林修开车经过,谢岩立刻往绿化树后面躲,可过了几秒,他才发现赵林修的车停在自己同水平的位置,车窗不知何时降下,赵林修像是在看待跌入陷阱的猎物,冰冷而嘲弄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