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绩文并不想把宋成光逼到绝境,再给琪琪制造出潜在的危险。经过几轮谈判,奥威方面在国内成立新公司,购入宋成光手头剩余的全部股份,周绩文出的价格不高不低,附加条件只是宋成光一家搬离菩提园,那栋房子被周绩文高价买下,不过目前还瞒着琪琪,在悄悄装修。

宋斯琪终于录完了第五期,从小朋友的角度看“重男轻女”这个问题。接受采访的二十位小朋友,年龄都只有45岁,其实他们大多数对性别,对男女还很懵懂,除了知道洗澡上厕所不可以在一起,其他的还都没什么概念。

对他们的提问,不可能直白,但小朋友的回答,往往很能反应问题。

比如问小朋友们,知不知道妈妈生小宝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有些孩子知道,有些孩子不知道,只有一个女孩儿回答妈妈生自己的时候很痛很痛,所以要爱妈妈,听妈妈的话。这个小女孩儿的父母非常恩爱,她的父亲已经接受了结扎手术,没有二胎计划。

有一个小男孩儿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脱口而出:“爸爸上班也很辛苦。”这个孩子是奶奶带大的,妈妈和爸爸一样都要上班,甚至母亲的收入比父亲更高,但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做出了如上的回答。

在问到,如果大家都做了一天乖宝宝,但是有的宝宝得到了两朵小红花,有的宝宝得到了一朵小红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时,小朋友们给“两朵小红花得主”创造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原因,比如吃饭最多,比如唱歌好听,比如长得更高等等,唯一一个说因为他是男孩子的,就是奶奶带大的那个男孩儿。

因为对父母和他们的家庭也有一定了解,所以问题里面也有关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大部分小朋友说起家里其他的孩子,都很亲近,虽然有的相亲相爱,有的打打闹闹,但都没有表现出不喜欢或者抵触抗拒。

只有两个孩子对“弟弟妹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而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弟弟的姐姐,她们的回答很相似,一个说:“不想要弟弟,因为什么都要让着他。”

一个说:“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就不爱我了。”

也许很巧,也许根本不是巧合。

给小朋友们做采访的时候,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开心,氛围很热闹,毕竟一次和这么多小朋友共事是非常难得且有趣的,一天下来,被小朋友们的天真活泼感染,大家都觉得很治愈,但也体会到了幼儿教师的不容易,深深佩服工作和小朋友的成长能兼顾的爸爸妈妈们。

热闹结束之后,回看小朋友们不加掩饰虚伪的回答,大人们陷入了沉思,以后女孩子们因为是女孩子,只得到一朵小红花的时候该怎么办?那些因为有了弟弟而被差别对待的女孩儿,会不会受更多更大的委屈?

孩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作为父母,既然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就应该公平地,无条件地爱他们。

**

宋斯琪得知宋家彻底从光宇出局是在秦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寿宴上。

老太太是在苏联出生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外生活,人很开明新派,之前听说周家的老头儿搞了个跨年派对,老太太不愿被比下去,招呼家里儿孙,要把八十岁的寿宴办成舞会。正好她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们落单,舞会是年轻男女最容易擦出火花的地方。

周绩文夫妻俩自然收到了邀请,周老爷子特地叫他们回半山吃饭,让他们顺带份贺礼过去,嘱咐他们玩得尽兴。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宋斯琪一直琢磨:“我寻思那谁是秦家人,爷爷让咱们送礼过去,是不是有点下她面子?”

“都知道爷爷不喜欢她,还给她做什么面子。”

“那爷爷叫咱们玩得尽兴是啥意思?老太太寿宴有啥好玩儿的?”

周绩文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挺灿烂:“你不知道秦家的老佛爷,圈儿里爱整活儿那是排得上名号的,据说早些年秦家办事儿,什么时新花样儿都玩过,假面舞会,化妆舞会,搁现在得称呼一声派对女王啊。”

宋斯琪觉得好笑,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是派对女王:“这么说,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舞会,还有花样呢?”

“我挺期待的,要是梦回北平,那就得穿旗袍,乱世佳人嘛,蓬蓬裙,盖茨比,水晶流苏……”

“喂,人家老太太办寿,你净是打仗的年代,不太好吧。”

“我寻思得按舞会流行的时代来,不然和酒会没啥区别。”

“啧,你怎么对女孩儿的衣服款式如数家珍的呢。”

周绩文挺骄傲:“给你买衣服的时候研究的。”宋斯琪是发现衣帽间的柜子越来越挤,有时候收拾起来很崩溃,衣服太多了,还都是自己的。

不过真就被他说中了,秦家老太太发话了,舞会主题俩字儿:复古。

如此,周先生的三种预想都符合主题,两个人挑来挑去,还是定了水晶流苏,蓬蓬裙累赘,衣柜里仅有的一件旗袍被某个人不小心撕坏了,那天在衣帽间试穿,氛围太过暧昧,两个人站着试了试,周先生太过激动,把开叉的地方快撕到胯儿了,“嘶啦”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他问她有没有勒疼时,腰都没停。宋斯琪暗暗发誓再不穿旗袍。

寿宴当天,还真看到不少人穿旗袍,京式旗袍样式还是比较保守一点,略微宽松,袖子更长,有些贵妇人喜欢这样穿,庄重又典雅,年轻的姑娘更喜欢海派和苏式旗袍,海派显身段儿,纹样艳丽贵气,苏式最为精致,一看画样,二看绣工。

宋诗雅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白绸绣山水的苏式旗袍,头发用白金襄玉的钗子盘着,倒是很雅致。宋斯琪这么快就认出她,是因为今天穿白色衣服的人实在不多,她的继母带着她正和秦家人说话。

秦西被老太太训了一通话,在二楼看到周绩文夫妻俩,很高兴地过来招呼他们上楼:“可来救命了。”

周绩文一身深灰色条纹西装,发型是老式的背头,也算复古,宋斯琪挽着他,她穿着淡青色水晶流苏长裙,不说艳压全场吧,配着盘发上那一圈钻石发带,流光溢彩,摇曳生姿,美不胜收是肯定的。

他们三人说笑着上楼,楼下男男女女的目光不少都追着宋斯琪往上。李欣然站在二楼平台往下看,正好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宋斯琪抬眼看到她,笑着挥手打招呼。

李欣然欣赏着她身上难得璀璨奢华的裙子,不露肩不露腿,不显胸不显背,就是这一把细腰一段风流,真真看得人入迷:“我要是弯了你得负责。”

“没这么夸张吧。”

“说,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想干嘛。”

宋斯琪小声告诉她:“从今往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宋女士必须艳压。”

李欣然顾不上仪态大笑:“哈哈哈,你这是全方位碾压呀,我宣布,以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我李某人必须到场。”

“行,我写回忆录的时候请你写序言啊。先去给老太太拜寿了,回头找你。”

“嗯,去吧。”

秦西回头看看李欣然,她墨绿色的丝绸吊带裙配红唇黑发大波浪,换别人肯定俗气,她这样打扮就很妖冶:“我看你俩不是京州名媛圈儿的奇葩,而是两朵仙葩,楼下还有明星呢,二十上下的比不过嫂子,三十上下的比不过李大头。”

周绩文淡笑不语,宋斯琪眉一皱:“干嘛喊人家李大头?”

周绩文搭腔:“昵称,爱称。”

“真的假的,可别瞎说。”

秦西直哆嗦:“老二你别贫。这外号有典故,听说她刚被他爸找回来的时候,营养不良,人瘦头大,跟她打小儿的都这么叫。”

宋斯琪撇嘴:“那你就更不能这样叫了。”

秦西一咂吧:“是怪可怜的,以后不说了。”

进了二楼客厅,一屋子秦家亲戚,老太太在最里边儿高坐,周绩文和宋斯琪近前给老人家祝寿,周绩文把爷爷嘱咐送来的老参打开给老太太瞧了瞧,秦奶奶接过细看:“真是有心了,他还记得我爱用参。你们现在都不爱信中医,我们以前在外头念书啊,遇上会拔火罐儿会针灸的师傅,花多少钱都愿意请,我要是能再活个十年,都是中医的功劳。”

参是周家人送的,这话宋斯琪也就接了:“爷爷还说您办一百大寿的时候他亲自来送贺礼,咱们可等着瞧老爷子还有什么宝贝呢。”

秦奶奶把人参递给小女儿,嘱咐她收好,拉着宋斯琪的手一通夸:“你这个丫头我知道,人漂亮嘴也甜,怎么就叫周老二拐去了,我家也有好小伙儿呢。”她抬手指了指秦西几个,“不争气。诶,小西是不是和绩文关系不错,小琪你身边有玩得好的,给他介绍介绍,这孩子不成家不带收心的。”

“行,有合适的一定给他介绍,好歹他叫我一声嫂子,不能让他白叫呀。”

宋斯琪本来就比周绩文他们小不少,长得也显嫩,说这话有点人小鬼大的意思,逗得秦奶奶和周围的大人们直发笑:“好孩子,你帮奶奶多管管他。”

“您放心,有您的话,我这嫂子当得更安心了。”

秦熙终于忍不住搭话,她和她母亲坐在一起,不远不近的:“我听说秦尚在和光宇宋家的女孩儿相亲呢,小琪,她是你堂姐还是堂妹来着,她性格怎么样啊?”

不知谁跟着嘀咕了一句:“光宇宋家不是破产了嘛。”

秦熙就跟不知道宋斯琪和宋家的关系一样,无非是想让人把她和破产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宋斯琪还真不知道宋家的近况,转头问周绩文:“宋家破产了?”

周绩文冷冷地看了秦熙一眼:“也不能说破产吧,光宇集团被我一个朋友收购了,以后就不是宋家的了。”

宋斯琪点点头,把刚才秦熙问的问题对着秦奶奶回答:“大嫂可能不知道,我很小就离开宋家了,和那边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他家女儿人品怎么样,我还真的不清楚,相亲嘛,如果看重家世那自然有家里大人把关,如果看重女孩子人品,有困难帮一把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了解不敢乱说。能不能成,还是看缘分。”

秦家老太太觉得她说得句句在理:“是呢,还得问他们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情,说多了连累女孩子名声。万一哪方三心二意的,还要怪我们多管闲事儿。”

宋斯琪和宋家不牵扯的事儿,老太太都知道,秦熙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和谁一唱一和的膈应人呢。老太太三心二意说的她,多管闲事说的也是她,秦熙听得出来,拿出手机翻看掩饰尴尬。

秦西妈妈又说起儿子不肯成家的事,气得要打他,宋斯琪笑道:“像小西这样儿的性格,就非得找个厉害的,能管住他才行。”

老太太也赞同:“可算有真懂事儿的孩子了,往后常来说话。”

“那感情好,明年我和绩文搬家,离这边儿可近了,兴许遛个弯儿就能来一趟,绩文爷爷该吃醋了。”

“甭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