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花园和客厅的氛围逐渐高涨,老太太让女儿女婿开场,跳了一曲温柔的华尔兹,长辈们意思意思走了个过场,之后就是年轻人的主场了。

开始都是比较舒缓的交谊舞乐,大家跳得有板有眼,彬彬有礼,不知是谁选了一首《El Choclo》,这是一首非常浪漫缠绵的阿根廷探戈舞曲,音乐响起,立马有人欢呼起哄,只是舞池里久久没有人踏入。

宋斯琪和周绩文相视一笑,两个人在家里可是兴致盎然地练了几天探戈,也都很喜欢这首曲子,周绩文含笑起身,行了个绅士礼,伸手邀请道:“这位美丽的女士,可否有荣幸邀您共舞一曲?”

宋斯琪翘着小拇指伸手:“看在你帅的份儿上。”

两个人是第一对儿进入舞池的,有他们打头,又有几对加入。宋斯琪和周绩文的舞步略显生涩,不过他们搂得紧,贴得近,周绩文抱琪琪转半圈再转几圈那是小菜一碟,宋斯琪稍微一扭动,身上的流苏就随着节奏摇摆,勾腿时能看到银灰色高跟鞋绑带下,纤细的脚踝和肌肉线条很完美的小腿,两人之间的氛围掩盖了那一丝生涩,暧昧得恰到好处,即便不是很专业的探戈舞姿,也跳得夺人眼球。

一曲终了,周绩文托着宋斯琪的腰,情不自禁俯身吻下去,惹得周围人鼓着掌喊“Encore”。宋斯琪羞得脸颊通红,躲在周绩文怀里不肯露脸,周绩文就抱着她离场了。虽然不是本意,两人也很是秀了一把恩爱,出了一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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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周家老爷子病了一场,本来以为是热感冒,住院一查,是心肌炎,又被一些陈年往事刺激,精神不振了好长时间。

当年那场交通事故,是郑明伯和吴兰淑共同策划的。

周绩文仔仔细细查遍了一号院以前的佣人,都说那段时间先生经常和太太吵架,好像是因为太太和别的男人有暧昧,先生要离婚。

只有一个经常给吴女士按脚的阿姨知道的更多一点,先生和太太吵架,是因为先生知道太太染上了不好的东西,太太不肯戒,所以先生才要离婚。

当年事故发生之前,周思行发现了两件事:集团的账目有问题,自己的妻子在吸毒。他还没来得及解决,就被灭口了。那时候郑明伯还不清楚吴兰淑的底细,对她有一点试探和讨好,她说自己要守寡,李欣玉也别想好,郑明伯就来了个一箭双雕,把宋成宇也骗进了那个局。

周绩文那天喝了很多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父母,琪琪的爸爸也许就不会离开,她会在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长大,不会受那么多伤,留那么多泪。他觉得自己对琪琪怎么好都不够,把他捧在手心也不能够弥补他母亲犯下的罪过。

他醉得厉害不敢回家,跑到医院跟爷爷诉苦,老爷子本来已经睡了,被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醒了:“老爷子还没睡呢。”

周老爷子想给他一巴掌,闻到他一身酒味儿知道醉得不轻:“哭什么,大半夜的,我还没死呢。”

周绩文抹着泪摇头:“我不是哭您,我可怜我们琪琪,她是多么好的孩子,心地善良,聪明能干,漂亮又有才华,我要是她爸妈,怎么宝贝都不够,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能跟谁拼命。可是,可是琪琪的爸爸妈妈都没了,我们琪琪,被亲戚虐待,被同学霸凌,她自己一个人,吃不好,穿不暖。”周绩文手捂着心口,“这里生病了,都没钱看医生吃药。她受这些苦,遭这些罪因为什么?”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因为我的亲生母亲,她恶毒,变态,杀人不眨眼。我不会管她了,死刑也好无期也罢,我不管了,我是她儿子,她造的孽,就该我还,我给琪琪当牛做马,我生生世世给琪琪当牛做马,我根本配不上她爱我,我是什么东西,她就该把我当奴隶当畜生……爷爷,我求求你,别催我要孩子了,我们琪琪怕疼,生病的时候,碰一下都疼,我不能让她受这份罪,那个分娩疼痛,我绑过,女人生孩子太疼了,我怎么能让她受这份罪……”

他撑在床边,低着头哽咽,老爷子半坐着沉默了半晌:“要是领养孩子,选年纪小一点的,万一不亲,要伤心。”

周绩文猛地点头:“谢谢,我谢谢您,从今往后我就是您孙子,你是我爷爷。”

老爷子叹了口气躺下:“赶紧滚吧,醉死你算了,滚回去当你的牛马去。”

半夜归家,酒醒了大半,客厅里电视机开着,琪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遥控器,周绩文自责极了,不该喝酒晚归,叫她枯等。轻手轻脚把她抱回屋,宋斯琪秀眉轻蹙:“喝酒了?”

“一点点。”

“骗人。”

“嗯。”

“洗快点,不要泡澡。”

“吃过药了吗?”她要吃张医生开的药,还有治眼睛的药。

宋斯琪“嗯”了一声,睫毛轻颤。

“小骗子。”

宋斯琪沾到床就翻身朝里,假装睡着。

周绩文洗完澡出来,接了温水走到床边,半哄半压着她吃了药片,的确有点苦,下回问问有没有带糖衣的。

琪琪又睡去,周绩文却不困,他就撑着头看着她睡,不时很轻很轻地亲她一口,琪琪是他老婆,无论如何,他要疼她一辈子。

宋斯琪知道当年事件的始末后,反而很冷静:“你看沈秋霞吸毒贩毒,是为了帮宋成光拉关系做生意,可她一进监狱,宋成光立马离婚另娶。吴女士追随初恋,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结果初恋变心了,留她独自深陷泥潭,偏执疯魔。女人变坏,都是因为男人,男人功成身退,还要说一句最毒妇人心,可真是,没天理。”

“琪琪,这次,我真的不会管她。”

“她会判死刑吗?”

“我不知道。”

“给她请个律师吧,仁至义尽了。”

“好。”

老爷子病养了七八,因为医院离周绩文住处近,夫妻俩常去,就连徐阿姨也偶尔来给他加餐,老爷子倒有些不愿意出院,半山环境好归好,离孩子们太远。

周绩文问过医生,说是已经可以出院,但老人自己不大乐意,他没去揣摩,宋斯琪瞧明白了:“爷爷,要不您去我们那儿住一阵子吧,半山太远了,刘医生总不能住到半山去。”

周绩文这就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了,家里空房间是有,就是和长辈住,难免不自在,他挤到琪琪身边:“爷爷在半山住惯的,我们那儿空气不好,楼层又高,不大方便吧。”

宋斯琪眨眨眼睛不说话,爷爷悠悠开口道:“你那净化器装着玩的?你住顶楼没电梯?”

周绩文一笑:“您要是想去我那儿住,也可以商量,我一直觉得半山那房子风水挺好的……”

爷爷哼了一声:“打算留给小琪,你别想了。”

“哦,那明天出院跟我们回去?”

“非要我去,那我就去住几天。”

**

宋斯琪为周绩文的生日礼物纠结了好久,周先生送的礼物大多珍贵并且漂亮,宋斯琪也想送他一份贵重又好看的礼物。好在她对奢侈品还有一点浅浅的认识和喜好,最终选了朗格1系列一款设计非常简洁的铂金机械表做生日礼物。这是宋斯琪很喜欢的一个牌子,正巧周绩文没有这个牌子的表。

本来周绩文想着能和琪琪单独出来吃顿饭就好,蛋糕蜡烛礼物,那些是小朋友过生日才渴望的。不过琪琪打电话过来,说晚上她要做饭,早点回家吃饭的时候,周绩文还是很得意的,瞧啊,我老婆要给我过生日呢。

他一个下午都在琢磨应该提前多少时间回去,怕太早了影响琪琪准备。思前想后的,还是提前了快两个小时到家。

宋斯琪正在厨房给蛋糕抹奶油,砂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煮得正欢,听到开门声,一点不意外,他没接到电话就奔回来算是稳重的。

“回来啦。”

“嗯,怕堵车。”

“我可没准备什么大餐啊,今天晚上就是长寿面加生日蛋糕。”宋斯琪在蛋糕上码好芒果,放进冰箱,“可以吗?”

“当然可以,面条是你煮的,蛋糕是你做的,还有啥不可以的。”

“那你去待着吧,好了我叫你。”

“我就待在这儿。”

“这位先生,麻烦你先去冲个凉,换身儿衣服。”

“得令!”

周绩文冲凉出来,卧室里多了许多粉色氢气球,气球系带上绑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老公,生日快乐!爱你每时每刻,heart heart~]

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深棕色的皮质礼盒,周绩文噙着笑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手表。这个牌子可不便宜,琪琪从来没给她自己买过这么贵的东西。

回到厨房,宋斯琪正给面条过凉水,周绩文从她身后把住她的手腕,随着她的动作使力,宋斯琪看到他戴上了手表,笑问:“喜欢吗?”

“喜欢。”

“要常戴哦,要常常想我。”

“想你,爱你。”

吃完饭,天色完全暗下来,宋斯琪就等着天黑,很神秘的拿出一条丝带:“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现在把你眼睛蒙上,可以吗?”

周绩文想歪了:“五十度灰?”

宋斯琪拍了他一下:“你正经一点嘛。”说着蒙上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往露台去。

周绩文被琪琪扶着往前走,脑海里全是黄色废料,丝带扎得松,眼皮有点痒,就像痒在他心里,他就挠琪琪的手心,把这份痒传递给她,宋斯琪没有接收到,捏住他作乱的手指:“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周绩文咽了咽口水:“今天晚上啊,我蒙着一回,你蒙着一回。”

宋斯琪不听他的胡话,到了位置就把他眼睛上的丝巾解开:“当当当当,happy birthday!”

她在露台中央放了一个半球形透明充气帐篷,外头围了一圈星星灯,里面有张双人的充气床,放着波希米亚风的毯子和枕头,床边上有个折叠桌,夹着一盏暖光灯,桌上放着各种零食,能看到可乐薯条和炸鸡。

宋斯琪拉着他进去,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漂不漂亮,我们可以躺在里面看星星,下雨天还可以过来赏雨。”

周绩文打量着这间有些梦幻的“屋子”:“这么大个家伙,你自己一个人弄起来哒?”

“有工具嘛,喜欢吗?”

“喜欢。”周绩文很喜欢,这是琪琪用心给他准备的惊喜,他喜欢得心脏怦怦跳,眼眶都有些红了。

宋斯琪拉着他躺下:“你看你看,真的能看到星星耶!”

“傻瓜,这个是透明的嘛,只要天上有星星,就能看到。”

宋斯琪咯咯笑:“对噢。我跟你说,这个帐篷还有那种有好几个房间的,我想我们放在家里露台上,一间就够啦,我有比较价格,贵的有好几千的,便宜的只要几百块,我看着感觉都差不多,但是很怕便宜的质量不好,再换就来不及了呀,然后我就挑了一家价格适中,评价最好的,我看到评论里面有人说价格,比它标的价格要少两百块,我就去和客服讲价嘛,我好怕客服态度不好,我又要去选别家,结果客服就是老板自己呢,很爽快就给我改价格啦,还送了床垫,哈哈,省了两百块,我买了桌子买了灯,正好两百块,虽然都是我的钱,但是我好开心,感觉赚到了一样。”

宋斯琪见周绩文不搭腔,趴起身去看他,却看到周绩文慌慌张张地抹眼睛:“怎么啦?迷眼睛了吗?”

她凑过去看他,周绩文还真的是在掉眼泪:“琪琪,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棒最最浪漫的生日礼物。”

宋斯琪亲亲他,拿刚才蒙眼睛的丝带帮他擦眼泪:“这么感动啊。”

“嗯,喜欢,小时候从不期待这些,父母敷衍,自己也误以为足够成熟,不需要这样的惊喜,今天才知道,原来被爱,是这种感觉。”

“跟我结婚,很不错吧。”

周绩文垂眼:“你要是愿意我蒙一回你蒙一回,那就完美了。”

“你,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见她要起身,周绩文缠过来把她压住:“那样要是不行,这样也行。”

他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宋斯琪又羞又急:“你急疯啦,这席天慕地的,你别……”她推着他的脑袋,“我听你的,但是得进屋去!”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