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打破了属于医院的宁静,周绩文和宋斯琪再如何也没想到,吴女士的反击,或者说刘铭伟的“行动”,如此明目张胆,简单粗暴。

何竣过来转告值班的护士,周绩文的母亲可以单独进特护病房看望病人,刘铭伟倒是没有提出要一同进去,他站在外面等着,还和何竣闲谈。

“听说周家来了不少人,都在下面围攻小姑娘呢,何飒在下面?”

何竣看看他:“您如果好奇,一会儿吴女士出来,可以和她一起去看看。”

“你和何飒是亲兄弟吗?你们长得不太像。”

“你和刘承宗是亲父子吗?你们长得也不太像。”

刘铭伟正了正手腕上的表:“你们很防备我,其实没有必要,如果我真的要做什么,你们根本防不住的。”

“是嘛。”

何竣不再言语,吴兰淑过了很久才出来,刘铭伟带着她离开,何竣以为他们会去下面“观战”,结果吴女士只是说:“如果真到那一步,我自会请律师。”

倒没像周家人那样心急,也是,怎么说都是亲儿子。

何竣在倒下之前,还这样想着,他防备刘铭伟,但没想到吴兰淑会出其不意地掏出电击棒,像演练过千百次,动作快准狠,即便何竣反应迅速,夺下电击棒的同时也中了招,他浑身疼痛,抽搐倒地,吴女士丢了武器便跑,头也不回。

刘铭伟得以从容地走回ICU,几声闷闷的枪响之后,有几个人闪了进去。何竣跌跌撞撞爬起来,按响了墙上的消防警报器,他能看到护士和保镖躺倒在血泊中,刘铭伟指挥着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ICU室推出了周绩文的病床。

这时何竣终于能站稳,刘铭伟笑着走到他身边,对着他握电击棒的手就是一枪:“你看,我说你们防不住吧,以后跟大人说话,礼貌一点。去给你家小太太传个话,让她公开放弃遗产继承,我给周绩文留个全尸。”

刘铭伟不仅想要周绩文的命,还想用他的“尸体”,榨取最后的利益。

宋斯琪清楚地知道周绩文没有受伤,但是现在他落在刘铭伟手上,看着何竣手腕的枪伤,看到鲜血淋淋的枪案现场,她意识到现在面对的是一群真正敢杀人的歹徒,无论绩文受伤与否,此去只怕凶险万分。

失魂落魄中,老爷子命令她回病房:“谁让你来这儿的,赶紧回去!把眼睛闭上,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都死了吗?”

“小琪,你听话,回病房去。”

她很难不慌,但又必须保持镇定,戏还要演下去,更加要和周先生打好配合,让他能安全回来。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企图在周绩文经过的地方寻找出蛛丝马迹,何竣处理了一下伤口立马赶过来,宋斯琪听他说完事件始末,问了句:“你打止疼药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去休息。”

何竣和一旁的警察都愣了一下,只有周老爷子见过她情绪失控后崩溃的样子,很怕她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于是语气更加严肃:“你们两个都去休息,不许耗在这儿。”

没想到反被宋斯琪劝了回去:“爷爷,您现在应该回家去,从吴兰淑袭击何竣到他们把绩文带离仁德,一共不到四分钟的时间,这期间我们在楼下,休息室发生了什么?周廷生摔门而去,周重学接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离开……六楼这一片儿一直封锁得很好,我们可以把绩文被绑架的消息隐瞒,起码未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不希望从我们这边把消息透露出去。您回家,假装这里发生的事情和我们无关,绩文也好好的躺在ICU,周家的内鬼,就交给您了。”

警察对此表示赞同:“周先生身份特殊,如果引起媒体的关注,可能对他的人身安全很不利。”

最终周老爷子被劝回家去,宋斯琪,周绩文手下的人,以及警方的人,又回到方才的休息室,除了警方的人在追踪搜救,何飒很早就顶上了田文涛的位置在外围监控几路人马。

根据他反馈的消息,吴兰淑伤人后就回了家,开车的是她一直用的司机,应该是刘铭伟给她安排的保镖,现在警方的人也找到她,她待在家里非常安全。

周廷生兄弟和周重学,从医院出去后也就是各自回家,都没有再去其他地方。

刘铭伟在六楼ICU露过脸后,没有再出现在任何监控画面里,周绩文的病床被扔在停车场,那个时段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画面,还是周绩文自己安装的一台红外监视器,拍到了他们把人抬上救护车,开出医院的画面,但是一样的动作重复了三次,三辆救护车,不知道周绩文到底在一辆上面。

警方和立风在同时追踪,宋斯琪在想刘铭伟留下的话,公开放弃继承权,他现在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确认?哪怕自己真的公开放弃,或者去签相关文件,这种情况下还能生效吗?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是把自己和绩文一起都杀了,那吴兰淑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刘铭伟不是消失了,而是还在,他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枪要了自己的性命。

这应该也是周绩文担心的,ICU一出事,何竣哪怕打针强撑着也坚持不再离开自己身边,休息室外多了几个保镖,还好还好,虽然出了意外,但一切还在周先生的预料之中。

不到三个钟头,被追踪的三辆救护车已有两辆弃车,剩下的那辆直奔天津港,若出了海……如果这辆车也是烟雾弹呢?她不知道绩文现在的状况,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做事。

刘铭伟敢这样张狂,无非是觉得吴兰淑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他敢杀自己,但周绩文的手下必然不敢动他们老板的母亲。

她觉得自己哪怕坐以待毙,也应该把后事安排好,于是把何竣叫到外面单独说话:“我现在有一个很离经叛道的想法,想说给你听听。”

“还能怎么离经叛道,嫂子你说。”

宋斯琪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吴兰淑,周先生根本不会被带走,你说他到底是无力反抗,还是将计就计?”

“我猜测,老板也许是想看看,郑明伯那边会不会出面接应,一旦他出面,就能一网打尽。”

宋斯琪不觉得郑会露面,但没有反对何竣的说法:“刘铭伟把吴兰淑护得好好的,说明他对自己的行动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活着享用绩文的遗产,他大费周章地把一个植物人弄走,一方面能骗吴兰淑配合他的行动,另一方面,只怕是想调虎离山,想办法杀了我。周先生落在他们手里,生死可能一半一半,如果我死了,他死了,那对狗男女还活着,叫我怎么瞑目?”

何竣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就把握不住她的走向了。

宋斯琪示意何竣俯下身,在他耳边问:“你有办法杀人吗?”

何竣想了想,据实以告:“我轻易不会动手,但有渠道。”

“敞亮,你今晚派个人,去把吴兰淑绑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就把她做掉。”

宋斯琪说得很认真,何竣乍一听觉得荒诞,但是越想越解气,抓不住刘铭伟还抓不住吴兰淑嘛,老板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还管谁是他妈:“还得是你,嫂子,还得是你。”

“你别说,觉得自己要死了,拉个垫背的,真解恨。”

凌晨,往天津港去的救护车最终没有出海,警方拦下车辆时,没有找到周绩文的踪影,至此所有可以追踪的线索都断了,宋斯琪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深感无力。

一夜无眠,宋斯琪回自己病房洗漱,她拉开门,保镖小五和她一起进来,她觉得屋子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和小五交换了眼神,两个人自然地说话:“你也一夜没合眼了,要不要在我这儿眯一会儿?”

“不了太太,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您身边,我不敢合眼。”

病房的柜子空间都很小,若说能藏人,也就是卫生间了,宋斯琪摸出口袋里周先生给自己留的枪,她根本没有时间练习,只是被手把手教了怎么开保险怎么开枪,周先生给自己留枪的时候,她还觉得大可不必,像烫手的山芋,现在却觉得安心,不至于手无寸铁,毫无反手之力。

小五举着枪,悄步走向卫生间,宋斯琪贴着墙也往那边挪,手上做了个向里推门的动作,告诉她卫生间的门是向里推开:“那我去洗把脸,你随便坐吧。”

“哎。”

话音未落,小五踢开了卫生间的门,又立马弹开,几乎是踢开门的瞬间她就确认了里面人的位置,所以后退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一枪打在腿上,一枪打在肩上,应该感谢刘铭伟这些年的华而不实,对手一旦机警有防备,他几乎不堪一击。

警察很快上来,从小五手里收过枪,他以前是陈东成的部下,很老道地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给她竖大拇指,转头给刘铭伟上手铐:“胆子挺大的嘛,杀了人不跑,还想再干一票?”

刘铭伟竟然还笑了,他不知从哪换了一身病号服,戴着口罩,说话前特意把口罩摘下,好像被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笑容差点让宋斯琪觉得自己只是在演戏,而不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看着他,即便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问:“你们把他带哪去了?”

她因为熬夜,眼睛通红,这会儿泫然欲泣,看着真叫人心疼,刘铭伟已经疼得快昏过去,被她这么一问又来了精神:“别哭啊小寡妇,有得是人愿意疼你,你看你婆婆不爽很久了吧,等叔叔出来帮你报仇,眼泪留着叔叔疼你的时候再流。”

小五离得近,抬手给了他俩嘴巴,警察架着他出去,宋斯琪泄了气,腿一软倒在**,四肢像灌了铅一样重,她忍不住哭起来,周先生教她难过了要尽情哭,她不知道这样悬着心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她不敢让自己崩溃,心里难过就认认真真哭了一场,她得好好的,熬到周先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