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她的漫不经心惹恼,吴女士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怒气,看到她,那种被儿子背叛的感觉愈发强烈:“没有价值的婚姻,只会让男人背叛起来成本更低,对你有感情的时候还愿意骗你,等感情耗尽了,你的青春也结束了,这买卖我儿子倒是不亏。你和你妈妈很像,但你没她精明,你光会勾引男人,她却能勾住男人的心,多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就为你妈妈一幅画儿,千金买笑,千金卖笑。”

宋斯琪不知道怎么忍住的这口气,她攥着衣角,右手手腕有力按住自己,脑袋里面嗡嗡的,真想拿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但她是周绩文的母亲,她是周绩文的母亲:“吴女士,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如果你连已经去世的人都要诋毁,我不会再给你什么面子。”

吴兰淑得逞一般笑了,继续出言不逊:“啊,你妈妈已经死了,被人杀了。”

宋斯琪忍无可忍,她起身过去抓住吴兰淑的衣襟,用力把她按在沙发上:“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讲我妈妈,你不过是个靠父亲、丈夫、儿子养的废物,还没离婚就出轨,拿着丈夫的遗产养小白脸,把儿子赶走和情人成双成对,这些不要脸的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吧,睁开眼睛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瞧得起你,连你儿子都瞧不起你,你有什么可趾高气昂的,吴兰淑女士。”

吴兰淑挣脱:“呵,原来还是只会咬人的狐狸精。”

宋斯琪松开她,平复怒气,一脸无所谓地笑笑:“您接著作吧,好好保护自己的财产,别让您的情人惦记上,我也想看看,他跑路的时候,会不会带上你,看看您伟大的充满价值的爱情,有多么坚固。”

吴兰淑觉得她姣好的面容碍眼极了,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快点毁掉她,她端起咖啡,朝宋斯琪脸上泼去。

宋斯琪躲闪不及,抬手只护住了原本受过伤的左半边脸,右边脸颊被热咖啡泼到,她本能地捂住脸后退,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工作人员过来扶住她,酒店前台的人在责令吴兰淑离开。

周绩文闻讯赶过来时,宋斯琪已经在顶楼的房间洗了脸,咖啡的温度不算特别高,对宋斯琪来说很疼,但是伤害有限。

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能听到周先生开门的声音,听见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手轻脚在自己身边蹲下,应该是一阵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连他呼吸里的愧疚都能分辨,但是宋斯琪不想动,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周绩文膝盖抵着沙发半跪着,靠过来看小琪的脸颊:“琪琪,我们去医院吧,脸红红的。”

宋斯琪抬手遮住眼睛,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不去。”

周绩文又凑近一点:“疼吗?”

“嗯。”她应声,像呼吸一样轻。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你没必要道歉。”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实在没什么力气,“算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周绩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话里的冷漠,轻伏在她身上搂住她的腰:“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别自己闷着,你别赶我走,跟我说话吧。”

宋斯琪转过脸来,冷冷看着他:“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告诉你你的母亲如何羞辱我,如何在我面前诋毁我的母亲?告诉你我抓住她的衣领同样恶语相向?告诉你我想扇她两巴掌但因为你忍住了?告诉你是她把刚煮好的咖啡泼在我脸上?然后呢?她就不是你的母亲了吗?她依然是你的母亲,无论做错什么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永远有人为她的行为兜底,替她道歉,我的自尊,我和我母亲受到的伤害,能抚平吗?我对她的怨恨厌恶会消失吗?不会,不会的周绩文,她触碰了我的底线,哪怕她真的和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她,我和她的矛盾永远不可能调和,所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周绩文不松手:“我知道你一个人待着想干什么,你会审视我们的感情,你要重新整理我们的关系,我不许,你不要这样对我,你不如打我骂我。”

宋斯琪试图拿开他的手,但他劲很大,又推他的肩膀:“骂你有什么用,打你有什么用?我想打她,我想拿烫水浇她,可以吗?你看得下去吗?我真的动手了,我们还有未来可言吗?”

周绩文任她推打:“你打我,你浇我,我们怎么没有未来,我们是夫妻,我们要天长地久的。”

宋斯琪停手,扶着沙发坐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可笑:“不对啊,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该让我对你撒气,你不是应该把刘承宗送到你妈妈面前去,告诉她这是你的爱人背着你和别人生的孩子吗?你妈妈身体一直挺好的,应该不会心梗,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挺解气的,你觉得呢?”

周绩文松开手,仰头注视着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琪,眼里满是不屑,笑得冷淡又极尽嘲讽,周绩文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宋斯琪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这一刻的呆滞深深记住:“怎么了?别人不可以伤害我,你母亲就可以?我那么那么跟你说都没有用,好,我理解,你不想看到我被人欺负嘛,怎么今天就哑口无言了?那你干脆把可以欺负我的人都告诉我,我以后尽量避一避,啊?”

“琪琪,我……我不知道会那样,我……”

“你也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宋斯琪推开周绩文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服,拿上包准备离开,周绩文从未如此心慌过,好像小琪从这里走出去,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就会被剔除,他起身追上去紧紧抱住她:“我错了,琪琪我错了,我那天晚上就后悔,你别走,你留在这里,我去给陆淑道歉,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好吗?琪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斯琪叹息,因为自己是敏感脆弱的,所以见不得别人敏感脆弱,尤其周先生,罪尤可恕:“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现在心情很糟糕,怕吵起来像刚才那样,一直不停讲难听的话。”

“是我活该。”

“软刀子也会痛的,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别怕,我不会……轻易斩断我们的关系,真的。”

“好。”周绩文嘴上应声,却仍然没有放手,就这样静静抱了她很久,“早点回家,给我电话。”

“嗯。”

宋斯琪开门出去,何飒在门口站着,见她出来,唤了声“琪姐”。

宋斯琪冲他笑笑,没说什么低头走过,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事儿,又折回来嘱咐何飒:“你看着你们周总,今天要是去哪儿,别开来时那辆车。”

何飒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吵了架,但这点小事没什么不好应的:“好的,您要去哪儿?让何竣跟着吗?”

“不用,你们忙,我出去有点事儿。”

宋斯琪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想着能去哪里,能做点什么,本来想去墓园,可看看时间,到那儿都快天黑了,不一定还有车回来。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司机也问她去哪里,她差点就要回“不知道”了,想了想说:“去官园。”

啊,对,要去买富贵竹,还有年宵花。

节前花鸟市场的人很多,宋斯琪行走其间,想沾染一点喜悦和热闹,却总觉得格格不入,只有在水族店看鱼的时候才有一点点心安,想起以前和小杰一起去店里看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鱼又不养。

“小金鱼只要几块钱一只,你养,我给你买,鱼缸鱼食我也包了。”

“不是钱的事儿。”

“那你是怕麻烦啊?”

“也不是,我怕养不好,小鱼儿很脆弱的。”

“嗐,死了再买呗,多大点事儿。”

“你懂个屁!”

“啧啧啧,你要跌落神坛了。”

周先生也问要不要养,王府的一池子锦鲤,是专门为自己养的呢。可宋斯琪还是不想回去,也不知道去哪儿,她没看到入眼的蝴蝶兰,抱着几杆富贵竹又游**起来,偌大的京州,偌大的京州呀,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