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是这样,宋斯琪就有点不高兴了,体谅他忙,一直没聊不太愉快的话题,他大概以为自己真的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宋斯琪决定下车后,和他聊聊这件事,正好王府适合说话的地方也多。

到了王府,周绩文领着小琪往人工湖走,宋斯琪好奇得不行:“到底带我看啥呀?”

周绩文嘴边噙着笑,手随意往前一指,宋斯琪边走边看:“诶,这边围栏拆了,修好啦?”前几次来,这边修了不高不矮的围栏,往后面去的路也改道儿了,现在围栏拆了,倒没看出什么变化。

再走近些,似乎能听到很轻微的拨水声,宋斯琪有所感,快步跑近了:“你养了鲤鱼?你真在这儿养鲤鱼啦!”

“我说过这里有鱼,没骗你吧。冬天它们不爱动,藏得也深,等天气暖和点儿就欢实了。”

“你不会是专门为了我在这里养鱼的吧。”

“傻样儿,不为你,我费这劲呢。”

宋斯琪嘻嘻笑,指了指池塘:“这个品种好漂亮,我以前没见过。”

她拿出手机拍照,周绩文在她身后站着,就这么看她一脸笑盈盈,自己也乐呵,柔声提醒:“小心些,鹅卵石滑脚。”

“我知道,咱们说话轻一点,小鱼儿都在睡觉呐。”

周绩文轻笑,心头像水面一样起了涟漪,如果他们有了宝宝,琪琪一定会是最温柔的妈妈,如果宝宝做错了事情,她会努力板着脸教育,晚上在被窝里和自己抱怨:“宝宝太可爱啦,我都不忍心骂她。”

想得入迷,王府的经理过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周绩文皱眉回道:“你先安排,我一会儿过去。”

宋斯琪回身:“有事儿?”

周绩文很不好意思:“有大人物过来,我得去见一面。”

周先生都说是大人物,那级别肯定很高了,宋斯琪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玩一会儿,然后去你房间等你。”

“晚一点我们再去买盆栽。”

“时间还早呢,你去忙。”

周绩文深感歉意,不舍地亲了亲她额头,宋斯琪笑着推开他:“别磨叽了,快去吧。”

“那我去啦。”

“嗯。”

周绩文理了理衣服,步入王府最神秘的一处楼阁,这里四面环水,由轩亭改建而来,内里两层,一层门窗皆开启,二层不大,古朴的藻井之下,只有一张茶桌,几个蒲团。

见到人,周绩文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合理,唤了一声:“郑叔叔。”

那人笑得和蔼:“坐。”

周绩文盘腿坐下,接过那人手中的茶壶:“我来吧,哪有让长辈动手的道理。”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稳重也知礼。铭伟说你要见我,换了别人我可能不会露面,不过是你,我倒愿意见一见。”

周绩文看他一身家常衣服,应该是难得休息,他们这些人,越到过年的时候越忙:“您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弯子了,蒋示明是您的人?”

“是,也不是。他在京州发展我的确有所庇护,但其他地方,我不过问。”

周绩文点点头:“那刘铭伟是您的人?”

“他是很早就给我做事,但如今……”

周绩文接上他的话:“如今有点难把控,不知道他在背地里和什么人搞些什么名堂。”

“让你看笑话了。”

“我能理解,打从部队不能经商开始,很多工作都很难做,挂钩难,脱钩也难。暗处用钱的地方多,挣钱的路子却少了,给蒋这样的商人行方便,钱来得容易,但关联又不深,出什么大问题,明哲保身就行。我也说了,对人不对事,我要的结果不是他滚出京州,退回南边,我要他寝食难安,妻离子散。”

“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周绩文笑了笑:“您这是,要保他?”

“他失了分寸,我没道理保他。是铭伟求到我跟前来,说和他做了点什么生意,抽不出身,你若方便,能不能缓缓?”

周绩文垂眼,听他的意思,他与蒋的关系不深,但和刘难以割裂,如今刘又和蒋绑在一起,反过来对郑造成威胁,让他不得不保下蒋。

周绩文收起微笑,神情严肃地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觉得刘和蒋在做什么生意?走私,洗钱,金融犯罪,人口买卖,不就是有点黑,你觉得问题不大,但你有没有想过,哪个涉黑的不碰毒品,贩毒是什么性质你比谁都清楚,挣钱的路子多了去了,您到了现在的位子,求财不如求稳,与其东窗事发晚节不保,不如趁早了断。”

郑明伯沉着脸,紧攥的左手狠狠捶了下茶桌:“妈的,竟然敢贩毒!什么都有得商量,这点没得商量!我走到今天,许多事情骑虎难下,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若能肃清,我必然以国家为重,个人利益不足挂齿。”

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周绩文出来,心中冷哼,他走到人工湖边,小琪已经不在这儿,正好陈东成来了电话,他在湖边石头上坐下,想想怕惊了鱼,又起身走远了些:“老狐狸,当谁是三岁小孩儿呢,身边的人搞这么大的动作,眼睛瞎穿了嘛不知道。”

“我没想到是郑明伯,他胆子也太大了。”

“是他我反而觉得不意外,你家,我家,两位老爷子还在,他们是干革命出身,做不出背叛国家的事情,秦家老爷子高瞻远瞩,选的继承人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正派,郑家从前立场就晃**,根儿上就是歪的,不然闻泰至于和家里闹成那样儿嘛。这次见面,郑明伯是想给我施压,搞蒋,无所谓,但我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你觉得他是个人行为还是集体顶风作案?”

周绩文想了想:“看我出不出事吧,我这边肯定是查不下去了,好在他也摸不清我手上有多少东西,如果是他个人行为,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以儆效尤,如果是集体……那他有恃无恐,乐意耍猴儿,看我蹦达。”

“我知道这方面你有经验,但是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小琪的安全你也要注意,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

宋斯琪在湖边看了会儿鱼,觉得有点困了,就想去周绩文的房间眯一会儿,还没走到客房大厅,远远地看到吴女士坐在窗下喝咖啡,不想和她照面儿,宋斯琪从花园绕出去,想从车库坐电梯上去,反正周先生的房卡在她这里,能直接刷电梯进客房。

走到地下车库,门口拦了一排锥形路障,两个工人打扮的人看到她,提醒说:“这边正在维修管道,从那个门走吧。”

宋斯琪看了看他们,身上没有佩戴王府的临时出入证,里面虽然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但没看到暴露在外的管道。

“大概还要多久?”

“我们才开始,要很久。”

宋斯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虽然绕道有点远,但比起和吴女士相遇,她果断选择多走点路。

等她从另一边进到车库,那头儿已经很安静,没有了敲打的声音,她觉得奇怪,那工人分明说要很久,怎么感觉已经弄完了?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一路走过去,发现刚才在施工的人果然已经不在,入口处的路障也全移走了,她俯身仔细查看地面和墙面,几乎没有施工的痕迹。

这是被耍了还是平行空间?宋斯琪想得心里直发毛,赶紧去找周先生的车,她记得周先生的车位靠近这边,是520号,旁边的521号被他空出来说是留给自己。

很快找到他的车,位置没错,宋斯琪站在车前,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进来的时候,车头是朝左边还是右边。想了半天没结果,她觉得有点自己吓自己了,兴许只是修理工人手脚快,活儿齐整,平行空间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就无解了,想得越深越恐怖。她自嘲地笑笑,按了电梯上楼。

电梯上行,到一楼的时候停住了,她还心不在焉,抬头看到吴女士,不夸张地说,那感觉就像恐怖片里鬼突然出现的情节,吓了她一大跳。

吴女士甚至诡异地笑了笑:“你在躲我?”

宋斯琪抚住心口:“您找我?”

吴女士正要迈步走进电梯:“聊一聊吧。”

宋斯琪赶紧从电梯里出来:“还是在大厅聊吧。”

两个人坐下,吴女士又点了杯咖啡,宋斯琪要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压惊,靠在沙发上发短信,等着吴女士开口。

“你知道王府的老板是谁吗?”

宋斯琪面露疑惑:“是您吗?”

吴女士轻笑:“原来他连这件事也没告诉你,你们之间,好像也没那么相爱嘛,看来我儿子还不算傻。听说你们,签了财产协议,你说实话,你和他,是不是协议结婚?我还得忍受你多久?一年,两年?”

宋斯琪没理她,王府分管后勤的经理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站在宋斯琪身边恭敬地说话:“太太,因为今年春节期间,包间全都安排满了,客房部预订率也很高,为了保障假期正常运转,我们对王府所有设施都进行了一轮检修,今天是最后一天,检查的是客房部供水供电设备,管道上一周已经排查过了,车库一段是存在老化的问题,但暂时不影响使用,翻修工程很大,所以定了年后再施工。”

宋斯琪皱眉:“有查监控吗?在车库维修的工人是哪里的?”

经理看了吴女士一眼,俯身靠近老板娘,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话:“今天下午,有一位客人,身份很敏感,有一部分监控,暂停了一段时间。”

宋斯琪也小声嘱咐他:“让安保部门仔细察看车库,感觉有问题。”

经理走后,宋斯琪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甚,没有在意吴女士原本有些得意的脸色变得难看:“您找我,到底要聊什么?”

吴女士的咖啡好了,端上来冒着热气,宋斯琪腹诽,这么久,恐怕是手工现磨的,真讲究。

吴女士没心情再喝咖啡:“为了你之前被下药的事儿,绩文可是闹了不小动静,像他这么查下去,京州权贵都要被他得罪光了,这事儿因你而起,为了他,你也该劝劝,适可而止。”

宋斯琪也不是没劝过,但被周先生说服了:“我劝劝看吧,就这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