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忽地窜到郭士安的面前,伸手挡住郭士安的去路。“郭兄,十年前那几个晚辈不自量力,刺杀奸臣却成了刺王杀驾,结果被官府一网成擒,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我们过后一查,原来竟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不然怎么会如此被动。”
郭士安想要伸手格挡,终究耐住性子,止住脚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这事与我何干。我凡事心中无愧——”
虽是如此说,却也知道,此事终是难以善了。‘既然人家登门问责,自是心中不虚。要不要当着左右公厢使的面将此事了断,不然看情形,以后会更加难缠。’
郭士安正犹豫间,左近的蒋征闪出来,阴阳怪气道:“这种事说起来,大是脸上无光,咱们也别得理不容情,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理论理论。”
郭士安不禁怒道:“你也来消遣于我。”
这时郭敢早已出门,一见这群长辈如此胡缠难为父亲,言之凿凿提及自己当年结拜的几个兄弟,是以再不能袖手。
郭敢上前挡在父亲身前道:“几位叔伯,我爹爹他言出如山,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是从未骗过人的。”
“他没亲自做过,没的他的家人没有做过,你是他们的结义大哥,如今却好好地站在这里,不惭愧吗?”
郭敢脸色一红,“小侄确实,自打回来,日日心热如沸,明察暗访了多日,只因年深日久,终是徒劳,查不出个原由。”
朱兴大叫道:“原由,原由就是你这小子陷他们于牢狱,身首异处。”
这时正巧有下人端了汤近前,郭士安也没有好气地叫道:“奉汤!高山流水,咱们兄弟以后也别再见了——”
那朱兴不待郭士安再说下去,扬手将近前的汤碗打飞。
汤碗飞起直奔郭士安而来。
郭敢眼疾手快,伸手一击,将汤碗击落在地。
郭士安怒不可揭,伸手擒拿。
朱兴被一招制住,缩身挣脱不开,眼见丢了脸面,如何善罢甘休,抬腿就是一脚。
郭士安松手侧身,轻松避过他这逞强的一脚,伸手去点朱兴的灵台要穴。
那蒋征眼疾手快,见朱兴就要中招,扑上来夹攻郭士安。
郭士安只得回防,左摇右摆,在二人急攻之下飘忽来去,但见掌影在其身边飞舞,却始终扫不到他半点。
朱兴二人各发了十余招,尽皆无功。
一旁的杨驰扬声道:“听闻郭家的点穴功夫通玄,兄弟只恨无福得见,今日就领教高招。”说着上前助力。
伫立一旁的郭敢早按耐不住,正空自焦急,无法可施,不想此时竟成三人打一个,如何还能不施以援手,是以伸手阻拦住杨驰,咬牙怒道:“你们这是做甚?”
“你说作甚?你的那些把兄临死之前结交了你这么一个好大哥,真是瞎了眼。做长辈的,今天见你大婚在即,很是欢喜。”
那杨驰嘴里恨恨地说着反话,当心就是一拳。
郭敢伸手接洽,偷瞄其他人,显然还有跃跃欲试之辈。
此时当断则断,不可拖泥带水,稍有怠慢,形势必然恶劣。
闪念间,郭敢不住向朱兴身侧后退,突然拳锋一闪,暴起攻击朱兴的软肋。
朱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险些跌趴在地,踉跄跌出战局,继而咬牙切齿,复又攻上。
郭敢面对二人,攻拒之间甚是猛恶,变化精微,一套拳法打得神威凛凛。
朱兴与杨驰双双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
左右厢吏刚道一声彩,只听两声闷哼,朱兴与杨驰双双跌扑在地。
一旁已有不敌的蒋征见势不妙,从袖中抽出短刃,对着郭士安连连挥舞,
郭士安在其刀锋催逼之下,一时只剩招架之功。
这蒋征外号鬼头刀,一柄刀使得出神入化。
郭敢刚要助阵父亲,一旁同来的蓝信与邹明也抽出匕首冲上来。原来各个暗藏短刀,结束端正前来赴席。
郭敢一见,立时被激发了悍勇,出拳抵住二人,只见一条人影在两人之间晃动闪跃,连发呼喝。
郭敢招数精奥,深得淳厚稳实之妙诣,外家功夫练到他这样,只怕已到了尽处,是以邹明与蓝信二人连连中拳,骇羞致极。
几人正自胶着之际,忽听一声厉喝,若虎啸平川平地惊雷一般。“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喊话的正是顾青,和金花、郭母三人踏出李嫣的厢房。
之前已经有人向里面通报过,只不过三人都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演示武艺,待到听到兵刃之声,这才抢了出来,竟发现已经到了穷杀恶斗的地步。
喝声刚落,郭士安竟被后来爬起的杨驰偷袭,一拳击倒在地。
郭母扑过去,扶住丈夫。
众人这才罢斗退步。
顾青踏步赶到场中,扬声道:“裴贤弟,你怎么不拦着点儿,打成这样,在官人眼中成何体统,大庭广众之下,又是结义兄弟,把话说透就好,何必刀枪相见。”
裴萧尴尬苦笑道:“我也说不便如此,可几个兄弟,非要事无巨细,当面论个短长。”
“你看,厢吏都在看咱们的热闹笑话呢,只是碍于咱们都有一官半职傍身,不好立刻深究此事。”
一旁的郭士安被金花和郭母扶坐到椅子上,已然怒火攻心,目眦欲裂。
见顾青放话,邹明等人又后退了一步,一时无人插嘴。
顾青虽是女流,当年在山寨之中人品却数一数二,也不是原先大哥一系,此来是以见证人的身份,被朱兴几人裹挟而来,是以大家反倒要听她如何分说。
顾青叹气道:“来的路上你们耳语,我也听了个十之七八。我是绝不相信郭兄会做出这种事来的。可你们这么兴师问罪,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档口,平白无端地就动起手来,让人笑话不说——男子汉纵横天下,行事一言而决。”
顾青说着转对裴萧。“裴贤弟,你在昔日寨中,一向定人功过。如今,既然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也别说什么厢吏在侧,不好言明的话了,还是你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说明白了吧。”
顾青上来,果然声势夺人。
此时的郭敢已奔到父亲的身后,见其气息难通,满脸紫胀,委顿不堪,忙将右手放在他的后心灵台穴上助其顺气呼吸。
郭母则回到屋中,拿了这些年药铺的账目,摔在众人面前的茶桌上,大声叫道:“这是我郭家十多年来的账目清本,因为敢儿婚事过后就要全盘接手打理家族生意,是以我前两日已经全部看过,打算过几天就交付于他,共计三万贯之多。众位结义兄弟可以详查过问,何至于为了钱财,身外之物,刀戈相见。”
这时都厢蔡确干咳了两声,却并未言语,似是警告众人。
时东京分为九个区,百姓都称蔡确为九厢督公使,院中其他的厢吏(区公安局长)都不是这个厢的长官,是以都一心看热闹,谁也不出来发言管束。见都厢蔡确站在人群后面,都凑过去恭维在左右。
郭士安这时见蔡确咳嗽,也远远地向蔡确拱手。
裴萧却并不理会蔡确,上进一步面对顾青道:“兄弟却也是疑信参半,如今还要仰仗顾姐姐划出个道来,让双方对证一下就好。”
“好!大丈夫头可断,义不可失,这几位兄弟前来问罪,我也是半路才与你们会合,详情并不知晓。我也深知,有些兄弟向来狂言无忌,我也一向不以为忤,但既是前来见责,与郭兄,想来是深有缘故。”
顾青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们就各自派出一个人来,把话言明,别一拥而上,说些混没来由的话,叫人费解。凡事要讲究证据,如果怕有各位厢吏大人在此,不敢言明,那咱们这篇就此翻过,也别称什么好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