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郭奕问父亲见到了公主没有。
郭敢道:“看到了,她扮成宫女,我跟着她们的车队走了半程,和她说了几句话。人声嘈杂,也没怎么多说什么。”
郭奕没了兴致,道:“听说官学不收女学生,可我想和若兰、吕侠她们在一起。”
郭敢道:“托办入学的手续倒是好办,不过你不曾读过,在私学里和若兰她们先适应一下学习氛围也好,囫囵念过,不过年关一过,就得到正式的官学去读书了。”
郭奕一听,高兴地点头答允。
又隔了几日,郭奕获悉,说父亲的婚事已成,就等着过礼。他毕竟人小,对此事并不怎么关心,进入私学后,每日里只是跟着若兰和吕侠在学堂里胡混,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倏忽过了月余,冬至学堂放假三日,郭士安也有假期,却要履行太医的职责,带了一众家眷到福田院去慰问流民。美其名曰:送温暖。
福田院、居养院、是为贫苦无助的人们提供食物居住的地方,等开春了,人们就可以离去自谋生路。
郭奕和若兰也随队前往,权当是看热闹,可到那里一看,好家伙,竟有几千人之多,好大的声势。
郭士安是太医,主要是到旁边的施药局和安济坊看望体弱多病的患者。
福田院因为人流众多,医疗反而基本有保障,让御医来送温暖,也体现了圣天子的爱民如己。
郭奕和吕侠、若兰也学大人模样,纷纷给患者送药,分发木炭。给每人盛馄饨。(宋时冬至吃馄饨,并不是饺子。)
想起昔日在深谷中荒凉度日的岁月,郭奕不禁感叹大呼:“天朝人民真是幸福啊!”
这时正巧一旁躺着一位病患,一听此言翻着眼睛道:“有什么好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郭奕见盛的馄饨那人不吃,以为他病重不便,赶紧扶汉子起身,端碗去喂他。
那汉子也不客气,假装身子沉重,坐直的身子摇摇晃晃。却拼命张口要吃馄饨。忙得郭奕又要扶他,又要喂他,一时手忙脚乱。嘴里还不忘向那人解释,讲诉自己一家十年间野人一般的生活。
那汉子听罢,反而不好意思再作弄他了。
这时郭士安进门来,看到孙儿的举动,赶紧过来拱手道:“沈大侠,我孙儿无知,让你见笑了。”
那汉子哈哈笑道。“你孙儿人小机灵,很和我的脾胃,要不要我收他做个徒弟呀?”
郭士安也笑道:“他们一家三口吃了十年的苦,我看就不必烦劳沈大侠了。”
“哈哈,可惜可惜。”
郭奕见这汉子笑声爽朗,分明不是病人,又听爷爷称呼他是大侠。不禁仔细观他模样。但见那汉子面容僵硬,一脸苦相,只是偶尔闪现一丝英气。实难和什么大侠联系在一起。
郭士安借故还忙,拱手告辞,不等郭奕表露什么,便拉其出门。
郭奕不禁好奇,问道:“爷爷,我看他穷困潦倒,你怎么叫他大侠呢?”
“他是开封地区的乞活帅,叫沈光远,是丐帮开封分舵的舵主。武功比你父亲可高多了。”
郭奕甚是好奇。“那我拜他为师也无不可。”
郭士安笑道:“他们是要饭的,我孙儿怎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他武功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要饭?”
“咱们大宋重文轻武,武功好并不能当饭吃。不过有人却专爱为穷人张目,所以爷爷才尊称他一声大侠。”
郭奕一听,竟回身跑了回去。
郭士安怔了一下,度步回到门口,看到郭奕竟将兜里的糖果和瓜子,全都掏给了那个沈舵主。只听郭奕道:“郭奕只有这些与大侠,等将来有机会了再拿好吃的来望你。”
“真是好孩子。”沈光远竟亲密地摸了摸郭奕的头。
郭奕退回到郭士安身边,还不忘回头向沈光远挥了挥手。
将近回去的时候,郭奕一行人碰到了牧监的御监皇甫。
谈到未来的驸马都尉得用马匹,皇甫一口就答应下来。“侄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正好明日有闲暇,咱们就到西郊的牧监养马场去聚聚。”
次日,郭敢随父亲到西郊去。郭奕自然也嚷着要去。若兰和吕侠也一脸的向往,于是便一车欣然同往。
西郊的牧监足有马匹两千,真是千马奔腾,好不壮观。不过听皇甫说:“能用于战争的马匹也就五百,其余的如果有钱,又有门路,六七品的小官也能买得到。”
马是军需,或是皇家官员可乘,轮到民用当然是少之又少,弥足珍贵了。
郭奕跃跃欲试,挑了几匹,被皇甫盛赞,直夸眼光好,有相马之术。
最后,郭敢在儿子挑的几匹马中选了一匹。
回来的路上,吕侠比较胆大,和郭奕一同骑在那匹马上。
郭敢牵马,两个孩子大声说笑,欢快的如同雀儿在树梢一般,让若兰好生羡慕不已。
至家后,郭奕忽然对郭敢道:“爹,我总感觉有陌生人在跟着咱们,福田院,养马场,我去私学的路上。”
郭敢倒是一脸的浑没在意。“跟咱们干嘛?我和你爷爷都没觉出异样,你倒是机灵了。”
郭奕皱眉,甚有介事道:“我跟吕侠一提,她就说,有钱的人家都容易招贼,让我以后花钱别明目张胆大手大脚了,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郭敢心里话,‘你爷爷那辈都是贼,怕他作甚。’“那我和你爷爷说说,以后注意一下。”
倏忽正月将近,郭敢的婚期到了。
这天早起,郭奕听到院中吵闹嘈杂,赶紧抢出门去。看到三娘正陪着西云牵马站在门前,明显是要远行。
郭奕赶紧上前询问:“姑姑,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西云回头,骇了郭奕一跳,并非是西云,竟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只听那少年不悦道:“你父亲大婚,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就此别过。将来有机会,姑姑再来望你。”
听声音才知还是西云,“姑姑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郭奕甚感好奇。
“你竟然一看背影就知道是我。”
“背后身材,走路姿势,也想不到是别人。要是在路上偶遇,我可就不会认得姑姑了。”
西云笑道:“是三娘将我装扮成这样,说这样才好行走江湖,不会被人在路上欺负。听说那些什么县主公主之流,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要好好学好本领,可不能让你娘给人家欺负了。”
三娘在一旁也道:“三娘有个别院,你那个娘一过门,我就搬出去——”
郭奕不理会三娘说什么,拉住西云的手道:“行走江湖,姑姑练好武功了吗?”
“有点儿进步,为人若不报父母之仇,那是最大的不孝,姑姑等不及了。”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不想你走。”
三娘安慰郭奕道:“只是回去探明一些事情,顺便祭拜父母。我也跟去,料理一下大名那里的生意。你要不要去?我看你读书也不求上进,干脆和我们一起练武,行走江湖算了?”
郭奕见这三娘开起了玩笑,便一脸认真道:“就怕我爹爹他不答应。我虽不愿读书,可私学里的老学究却说,我是可塑之才,说若兰和吕侠将来都比不上我。”
三娘不禁撇嘴道:“对对对,你是咱们郭家的状元之才。我昨天可是还看到若兰督促你和你娘写字呢,真是一塌糊涂。”
郭奕见这三娘嘲讽自己,一脸严肃道:“我昨天投壶还赢了银子呢,买了果子给他们分了。我拿点给姑姑带些路上吃。”
郭奕说完飞奔回转屋子,拿了包果干之类的出来,外加一个金叶子。
西云不禁湿了眼眶。“姑姑身上钱够用,怎么能拿你小孩子的东西呢。”
郭奕一脸的郑重其事。“我怕你落魄了,孤单一人,天气又寒,要是那样,你可千万要记得回来。”
西云还是踌躇。
三娘伸手替西云收了金叶子。道:“反正他也不缺,你就拿着吧,孩子心里也宽慰些。”
三人出了郭府,郭奕想起那日爷爷和父亲的对话,实是对三娘、西云、李嫣三人极是同情,继而生发关切,竟至送二人走了好远一程,才止住脚步。
“姑姑,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会天天想你的。”
西云含泪挥手与之告别,继而回头,与三娘纵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