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回娘家,我不回的。我这就把蚱蜢还给宝儿,您莫气,莫气!”戚氏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宝儿慌忙下地,躲到许阿大身后,“二嫂,别,我不喜欢蚱蜢了,不用还我!”

戚氏却是不由分说的抓着蚱蜢就往她怀里塞,“小姑子,你快拿着啊,不然娘要休了我的,快啊!”

她一面塞一面惊恐地看着厨房的方向,仿若那里随时会钻出一头吃人的野兽。

宝儿欲哭无泪,原主不是个傻子吗?怎会这么变态,拿蚱蜢当宠物,搞得她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脚掌传来刺痛,她忽地计上心头。

“哎哟,我的脚……好痛……”她抱着脚喊。

事实上,她的脚被许李氏包得严实,即便踩在地面,也不会有多痛的。

可是,她这一喊,让戚氏陷入恐慌中,她结结巴巴地道,“宝儿,你、你脚伤着了,你、你快点坐下,我不给你蚱蜢了,不要蚱蜢了。”紧张之下,她竟直接把蚱蜢塞入嘴里,咀嚼了几下,便囫囵地吞了下去。

吃完自言自语,“好像还挺好吃的。”

“呕……”许宝儿受不了,头皮发麻,发出干呕声。

“怎么了,怎么了?”许李氏抓着一个大勺子就冲了出来,“宝儿别怕,娘亲保护你。”

许宝儿顾不上说话,转过头又是呕。

“宝儿,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你……”许李氏不经意看到神色慌张的戚氏,她嘴边还有蚱蜢的脚和须露在外头,顿时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个饿死鬼,老娘三天不打你就作妖,这是宝儿唯一爱玩的东西,你竟敢给吃了,老娘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她,若是我去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宝儿给吃了?好,竟然你这么馋……”许李氏暴跳如雷,将戚氏一把推倒,三两步跑到通往厨房的空地上,抓了一把泥巴,一把揪住戚氏的头发,泥巴往她嘴里塞,“老娘让你吃,让你吃!”

许宝儿吓了一跳,雾草,这老娘好凶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恶婆婆么?

忙冲过去阻止,“娘,你冷静点,那蚱蜢是我扔给二嫂的,娘!”

许李氏恍若未闻,戚氏呼天抢地,几个孩子从外边回来,瞧着这一幕,大惊失色,胜男、招男直直冲过来,“噗通”就跪下了,“奶,求求你,放过我娘吧,我娘她知错了。”

“哼,她知错?你问问她,她这个月吃了多少虫蚁?往日还知道煨熟了吃,今日竟然生吞!生吞了一个蚱蜢!光想就让人作呕,她竟也吃得下!这般嘴馋的婆娘,若是遇到灾荒年,岂不是易子而食?我打死她也好过她继续作死,害人又害己!”

许李氏气焰滔天,戚氏被塞了满嘴泥巴,一个劲地哭,还被呛着了喉咙,拼命地咳嗽,眼泪鼻涕横流。

几个女娃吓得发抖,却也知戚氏做错了事,不敢再开口求饶,生怕更加触怒奶奶,只有胜男、招男红着眼不住地磕头,一下又一下,直把额头都磕红了。

两个女孩儿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却是懂事得令人心疼。

许宝儿劝不住老太太也好头疼,知道她明显的吃软不吃硬,便只好使出杀手锏——抱着她胳膊撒娇,“娘,您消消气,好好同二嫂说,她会听的。不然气坏了身子,谁来疼我呀!”

许李氏果真松开了戚氏,只狠狠地踹了她小腿一脚,“天杀的馋嘴货,再有下次,老娘打断你的狗腿,把你丢粪坑里,让你吃个够!”

戚氏一个哆嗦,忙给许李氏磕头,“娘,饶命啊,媳妇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许李氏连个眼皮子都没给她掀了一下,冲几个孙女吼,“还不滚去洗手?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几个孩子一溜烟冲去水井,胜男、招男走在后头,一瘸一拐的,准是膝盖跪疼了。两姐妹互相搀扶着,单薄的小身板,却透着一股坚强。

片刻后,孩子们洗了手,戚氏也将自己洗漱干净了,齐刷刷地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三嫂林氏也抱着半岁的旺娣露了脸。

她面色苍白,头上绑着头巾,两步一喘,三步一歇。

她是生旺娣的时候,得了产后风,一碗碗的参汤灌下去,才救回一条命。

即便如此,她也大伤元气,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风吹就倒。

她怀里的小丫头也是面黄肌瘦的,小脸尖尖细细,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黑亮透彻,黑珍珠似的。

“宝儿,总算把你找回来了。”林氏双眼透着关切,“你去哪儿了?”

一旁的许李氏原本想骂她没有出来关心宝儿,吃饭又要人专门去请;可听她问的话,也是自己关心的,便把话憋了回去,竖起了耳朵。

许宝儿早就想好了说词,道,“昨日欣儿、可儿表姐说带我去山上摘果子吃,可不知怎的,上了山她俩不见了,我找了许久没找着,一不小心就掉陷阱里了。”她能确定,那两个表姐有问题。若是原主自己走失的,她们应该回来告诉家里,派人出去找。

若是掖着捂着不说,定然有蹊跷。

“呀,怎么这样的?那她俩怎么的没有回来说一声,好让我们上山去找?”林氏面上心疼,内心却发出一声轻叹。

她方才在屋里,将许李氏与许宝儿的对话听得很清楚,感觉这小姑子这一摔,竟把脑子给摔好了。

此时一见,果然是。

脑子清明,思维清晰,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真是太让人吃惊了。

许李氏“咣当”地把勺子给扔回了木盆里,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李欣儿、李可儿,这两个死蹄子把我宝儿哄到山上便抛下不管,不是想要她的命吗?亏得我平时对她俩巴心巴肺的好,当作亲闺女一样疼,到头来却要谋害我宝儿,该死的白眼狼,看我明个儿不拿刀劈死她们!”

“行了,尚且不知实情如何,你发恼也没用,先吃饭吧。”许阿大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外头、在孩子面前,许李氏还是给他足够的脸面的。

尽管心中不痛快,也只哼唧几声,便歇了火。

这时,许大郞回来了,大嫂郝氏喂了鸡鸭,端来了碗筷,也坐下了。

除了外出的,一家子基本到齐。

许李氏揭开了大木盆的盖子,而后往各人的碗里分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