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对邵琅远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陆管家。

陆管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却如此慌神,可见房间里有他在意和顾忌的东西。

邵琅远淡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陆管家来了。你来了正好,我想找些东西,可能也只有你这个做过管家的人能找到了。”

陆管家阴沉着脸,冷漠道:“我已经不再是邵家的管家,还请小先生不要再用使唤下人的语气跟我说话。还有,这栋房子已经被戚老爷子买了,你们必须出去。”

邵琅远道:“还没到合同约定的交房日期我就还可以来,所以,陆管家,你才是私闯的那一个。”

邵琅远突然拿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出去。

“你做什么?”陆管家觉得不对劲。

“不做什么,找人来撵狗而已。你我之间,如果不是佣人与主人的关系,那就只能是敌我关系。敌人入侵,我得想办法赶走,这么做天经地义吧?”邵琅远已经把电话打出去了。

陆管家气得面如土色,阴森森地开口:“小先生!你真以为有足够的证据掰倒我吗?你太年轻也太小看人了。”

他突然一笑,“就在此刻,有人冲进了你们店里,你之前从金管家手里得到的东西说不定已经全被毁了。”

“是吗?你这么自信?”邵琅远说完,对电话里道:“有人私闯,请立即把他带走。”

陆管家见邵琅远无动于衷,惊道:“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害怕?难道留有后手?”

邵琅远漫不经心道:“不算后手,只是让人把它带去了更安全的地方。”

邵琅远所说的更安全的地方指的是戚歌那儿。

陆管家沉思片刻,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你接触过的人只有戚歌和店里的老师傅,你不可能把东西托付给老师傅,看来……你放在了戚歌那儿。”

陆管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你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我没猜错,戚歌现在还在白止观的院子里跟着一个丑丫头鬼混。我随便叫两个人去搜身,就能找到东西。”

邵琅远却道:“要让你失望了,他们没把东西带在身上。”

“那在什么地方?”

“告诉你也无妨,在戚家。”

“戚家?”

“准确地说,是戚老爷子的保险库里。”

“……”

“我和戚歌离开邵家之后,半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就把东西交给自己人了。那人会带着你的罪证回到戚家,然后放到戚老爷子的保险库里。”

陆管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邵琅远道:“你不是投奔戚老爷子了吗?说不定你开口求他,他就能帮你一把,把东西从保险库里拿出来给你。”

陆管家恨得牙痒,却不作声。

颜知非没想到邵琅远会把事情处理得如此周到,看他时,眼里星光四溢。

她已猜到,陆管家投奔戚老爷子是没错,但戚老爷子并不知道他是个劣迹斑斑的人。如果陆管家去找戚老爷子索要罪证,等同于向戚老爷子坦白自己的罪行。

他为什么杀人?就是想得到蕾丝织机,并把蕾丝织机作为礼物送给戚老爷子。

成为戚家的管家,月薪丰厚是小,他可以顺利把自家人送进戚老爷子构建的商业帝国之中。这也是戚家别的管家正在做的事,戚老爷子是个老派人,他接受在自家公司安放自己人。

别的企业非常忌讳任人唯亲,但戚老爷子不这样,用他的话说,他不任人唯亲,难道还任人唯敌吗?

其他管家想的是捞些肥差给亲戚,好得个鸡犬升天的结果。但戚老爷子的野心远不只这点,他要将戚老爷子的商业帝国蚕食得丝毫不剩。

就像——他对邵家大董事邵添关所做的那样。

邵添关到死都不知道,那个转身投奔对手的管家,一手帮助邵常海做空了邵家。

试想,没有陆管家帮忙,邵常海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完成一切。

当然,他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帮忙——陆冬利。

陆管家被保安从邵家赶了出去,气愤之下给陆冬利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急不可耐道:“我已经不是邵家的人了,进不了邵家,但你还是邵家媳妇,你可以进去。你现在就去邵家!”

一个下人居然用命令的口吻跟主人家说话,陆冬利没给好语气,冷道:“谁招惹大管家了?还得我去一趟?你那灵光的脑袋想不到主意了?”

陆管家怒道:“我说,你现在就去邵家!”

陆冬利也生气了,骂道:“搞搞清楚好伐,你现在是邵家的叛徒,有什么资格对我呼来喝去?”

陆管家强行把怒气吞了一半回去,道:“邵董事生前住过的书房里藏着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做了几十年的管家也没看到过庐山真面目,以我对大董事的了解,一定是价值不菲之物。”

见陆冬利听傻了,陆管家又道:“邵琅远带着野丫头已经去了,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珠宝玉石全翻出来了。你要是想捞些好处,也赶紧去。最好把最宝贵的东西找出来,我在邵家外接应你。”

陆冬利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手机往邵家奔。

陆管家虽然被赶了出来,但他仍然不死心地时不时往院子里探看,脖子就快比得上长颈鹿的脖子了。

邵添关的书房里,邵琅远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盒子里居然不是珍宝奇物,也不是颜知非心心念念想要的锦线,而是几张被拼凑起来的邹巴巴的纸,上面染了不少污渍。

颜知非嫌弃地把纸扔了回去,心里想着,邵添关是心理有毛病还是怎么着?把这几页纸放到如此珍贵的盒子里。

不过很快她又把信纸给捡了起来,因为上面字迹有颜筋柳骨之意味,与脏污、褶皱的信纸形成强烈反差。

吸引颜知非的并不是好看的字迹,而是上面提到的三个字——青古邬。

细看,原来是几页日记。

“1928年,6月6日,天气阴。年少时的我曾以为青古邬是离灾难最远的地方,我的一生都将在美丽的青古邬度过,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如今我却对灾难感到麻木,济南惨案让人心痛,就连东北也岌岌可危。青古邬本是世外桃源之地,也没能幸免,我白家上下二十三口人,除我之外全被抓了去。我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恨不得与倭人同归于尽。但我不能这么做,安青的父亲为了保护我而遭到杀害,安青为了我也险些送命,还有添关,他为了保护我才受了严重的腿伤成了瘸子……我如果死了,他们所付出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