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天子竟然如此说话,而这番话更是与以往截然不同,字字诛心,却又句句为真。

唐尧冲着柳羽苇行礼:“臣不是秋无寒,他已经完成使命离宫了,唐尧拜见皇后娘娘!”

一瞬间,柳羽苇明白过来,眼前之人不是傀儡天子,他就是晋天子司马简。

一直以来,一切都在他的操纵之下,自己被骗了,骗得一无所知,也将一无所有。

“子华,你骗了我!”

柳羽苇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子,瘫软在地上,惊恐且满脸泪水地望着司马简。

“苇儿,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想杀我?”

司马简摘下脸上的面具,数道疤痕如同血蚯蚓附着在脸上,让他显得尤为狰狞,只是眼神中没有凌厉,唯有淡淡的冷漠。

柳羽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着司马简。

之前,她很害怕看到这张伤痕遍布的脸,此刻虽然也怕,却觉得已经无所谓了,自己会被废,也会死在冷宫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呢?

“哈哈...哈哈...”

司马简狂笑起来,摔落手中的黄金面具,勉强地站起身,唐尧刚伸手搀扶,却被他用力甩开。

“我们自小就认识,我也知道你的性子,你什么都想得到,想成为太子妃,想成为皇后,更想成为至高无上的女人。”

司马简蹲在柳羽苇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我给你了,让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柳羽苇摇了摇头,眼神中依旧带着惊恐。

“我只想要找回那个曾经喜欢的女人,那个女人虽然有野心,可她喜欢我,体贴我,总想着帮我处理事情,当我累的时候,会依偎在我的身边,说些好笑的事。”

“子华...妾身没变...”

“不...”

司马简挥手打断了柳羽苇的话,摇了摇头:“你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想要杀我,变得让我都要时刻提防你。”

说罢,司马简站起身,重新坐在软榻上,神情痛苦地挥了一下手。

柳羽苇颤抖地问道:“陛下,子华,你是要妾身死吗?”

“死?”

司马简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面具,却咳嗽起来,柳羽苇不等唐尧挪步,赶忙跪着将面具送到司马简的手边,又想去轻抚他的后背,却是没敢继续。

“你怕我,是吗?”

“怕!”

柳羽苇哭着点头。

“哈哈...”司马简戴上面具,再次大笑几声,摇头道:“以前不怕的,为什么要怕呢?柳羽苇,朕不会杀你,也不会废你,你是我儿时便要娶的妻,没变过,也不会变。”

说着,司马简冲着唐尧招了招手,又望向柳羽苇:“我走了,你在昭阳殿内好好思过,不要再胡闹了,我活着,你就会活着,我若不在了,也就没人再护着你了。”

柳羽苇瘫坐在地上,望着司马简离开,一直望到看不见人影,昭阳殿内才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哭声里带着埋怨,带着恨,更带着深深的悔意。

前往宣政殿的路上,司马简叫停龙辇,在唐尧的搀扶下缓缓前行。

“你是不是认为朕会杀她。”

“是,臣以为会如此。”

“你说若是云瑾儿这般,雍王会杀她吗?”

“不...不会,臣觉得云瑾儿不会这样,雍王也不会像陛下这样纵容,就算...”

“你也是大胆,竟敢如此妄议天子。”

司马简笑了笑,轻叹地摇头:“我是利用她,也确实过于纵容了,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外间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可我这个天子偏偏不想那样,总归是家人,也总归要护着。”

唐尧小心地感慨:“陛下,恕臣直言,臣觉得雍王不愧是您的亲弟弟,他亦是如此护着云瑾儿,一样的娇纵。”

司马简笑了笑,不再说话,缓步走进宣政殿。

天子许久不临朝,今日突然露面,并且召集群臣议政,这让朝臣们感到意外,也觉察出一丝不同以往的风声,柳家极有可能要倒了。

“近段时间,朕的身子有恙,一直未能亲理朝政,诸多朝事也都交由皇后代传,从今日起,朕将亲力亲为,望诸位臣工也要勤勉有加。”

御座之上,天子司马简扫视殿内的大臣,先是望了一眼太尉司马长风,又看了看站在文官之首的丞相苏茂林,最后将视线落在太傅柳镇庆的身上。

“此次藩王之乱为本朝之祸,竟达数月之久,不仅让军力自损,更殃及四方百姓颠簸流离,朕心不忍,当有自责。”

司马简将话语稍作停顿,正了一下身子,继续道“既然平叛已毕,理当尽快拟出奖惩名单,将奏折递上来,有功则赏,有过当罚,这件事情就交由太尉司马长风来负责,也请太傅从旁协助。”

司马长风闻言,赶忙出列领旨。

柳镇庆已经收到女儿柳羽苇的消息,本以为今日朝会就是柳家灭门之时,没料到天子竟然会给出这样的旨意,他迟钝了数秒后,慌乱地出班跪地谢恩。

“今日,朕还有一件事要讲。”

司马简作罢吩咐,不再望向群臣,而是招手命内侍呈上一柄断剑摆在龙案之上。

他望了一眼后,缓缓说道:“或许,你们不知此剑的来历,这是先皇的落霞剑,也是云阑清的佩剑,当年他自断此剑以正清白,朕亲眼所见。”

此话一出,不仅是司马长风愣在当场,宣政殿内的所有朝臣都鸦雀无声,不清楚天子究竟要说什么,柳镇庆更是慌乱不已。

“事有是非曲直,人有善恶对错,当年之事,云阑清有错,云部的一些军将有错,朕...”

司马简望向弟弟司马长风,点了点头:“朕也有过失,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朕想着这件事情无论对与错,都不该再继续,故于今日赦免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朝廷不再追究。

司马长风刚想跪地替那些人谢恩,司马简略一摆手,继续道:“那些云部旧将,由太尉酌情安排,至于云阑清之女云瑾儿,朕同样有旨意给她。”

说着,司马简命内侍宣旨,封云瑾儿为一品国夫人,而且还赏赐了一大堆的金银之物。

通常而言,国夫人是外命妇的封号,而这样的外命妇又必须是是已婚的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及所有经过君主敕封爵位的官员之母或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