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打着“勤王”旗号的叛乱很快被平息,那些隐藏的问题与人也都统统暴露出来。
成王败寇。
司马丛得了司马长风的一个承诺,带着家人返回长安城,在宣王府等旨意,而那些跟着造反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命,抓的抓,杀的杀,都成了棋局中最悲催的弃子。
司马长风没有杀柳樾,而是将他送进司隶校尉府的大牢,虽然太傅柳镇庆几番上门要人,柳皇后也以天子诏的名义让司隶校尉府放人,司马长风充耳不闻,就是不放。
今日早朝,天子司马简依旧没有出现在宣政殿,皇后柳羽苇也依旧坦然地坐在那张龙椅旁,听着父亲柳镇庆再次请旨放人。
不等司马长风作答,丞相苏茂林驳道:“太傅,柳樾视天子诏令于不顾,将军律当做儿戏,险些酿成大错,你身为他的父亲,不求自责,反倒替他狡辩求情,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苏茂林朝御座旁的柳皇后施礼:“皇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律法不可私用,天子仁慈,却不可错乱法度,否则会让那些因柳樾之错而战死的将士寒心。”
苏茂林所说的天子并非是指柳羽苇,而是针对之前发出的天子诏,也是在提醒柳羽苇不能过于袒护柳家,否则群臣就不认可她。
这是逼迫,也是让柳羽苇做出选择,选择掌握权利,还是选择与柳家割裂。
当下,柳家看似势衰,可柳羽苇坐在龙椅旁,柳家还没倒,一旦天子有变,即便有新天子,也是襁褓之儿,柳羽苇必然要依靠柳家人来夺权。
因此,作为新势之首的苏茂林要趁机击溃柳家,压住柳羽苇,以便为之后的辅政做打算。
“皇后,臣觉得丞相所言极是。”
司马长风冲着空龙椅执礼,又望向柳羽苇:“柳樾于阵前不遵号令,擅自攻取洛阳城,使得原本要献城的洛阳叛军心生胆怯,不得不据城而战,从而导致朝廷兵马战损严重,此罪难赦!”
返回长安城后,司马长风听说了一些事,也几次入宫想要求见天子,却都被拒绝,天子也传出话,说身子不舒服,需要静养,若有国事可与皇后做议。
司马长风很不解,到长信殿问过母亲,苏太后说自己也多日未见过皇帝,还让司马长风听大哥的话,也一定要帮着大哥守好晋国。
正因如此,他只能接受皇后临朝这一事实,也与舅父苏茂林合作,逼迫柳羽苇全力打压柳家。
“柳樾一事...朝议先如此吧。”
柳羽苇蹙眉叫停了争论,缓缓说道:“退朝后,本宫自会奏禀陛下,待陛下有旨后再做定夺。”
当下,她只能如此说,也算是暂时的托词。
真要按律治罪,兄长必死无疑,兄长可以被去兵权,却不能死,否则柳家真就倒了,这不符合她的利益。
早朝散去,司马长风打算返回雍王府。
丞相苏茂林上前拦住他:“长风,你为何要替作保司马丛?他是此番叛乱之首,理应当斩,即便天子念及亲情,也只能饶其家眷,怎可让他安然无事呢?如此一来,正好给了皇后口实,岂不是无法治罪柳樾?”
司马长风承认地点头,略一施礼:“舅父,我是宣王府世子,可以领兵替朝廷平叛,可我作为司马丛的寄子,替他求一条命,也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胡说。”
苏茂林皱眉望着司马长风:“你是先皇的六子,是太后的儿子,不是叛贼的寄子,舅父知晓你仁义,可这不是仁义的时候,一旦司马丛再有反义,纠结其他不轨之人,你将如何是好?”
苏茂林的担心不无道理。
世事无绝对,眼下司马丛和柳镇庆都受挫,如果两个宿敌因此勾结起来拧成一股势力,必然会给正在掌控朝廷的苏茂林带来麻烦。
司马长风点了点头:“舅父所言极是,长风会留意,长风也请舅父放心,无论是谁想冒犯天子,动国之根本,长风都会义无反顾地将其绳之于法,灭其一切妄想。”
当下,司马长风领太尉一职,执掌晋国兵马大权,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而且也有这个能力。
平叛一战让他威信大增,也召集起云家旧部,以及那些曾与云阑清有交情的地方势力,这些人因为云瑾儿成为雍王妃而转投司马长风,让司马长风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更强大的军事力量。
司马长风的话中有话,苏茂林若有深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名利场上无功德。
任何人都是在索取,司马长风也不例外,他也清楚舅父苏茂林的心思,连太极都有阴阳,朝堂之上必然要有势力纷争。
一方倒了,注定要有另一方势力的崛起,很少能做到一支独大,苏茂林有做大的资本,也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柳镇庆,司马长风不得不防。
昭阳殿内,柳羽苇愁绪满面,思考着如何应对苏茂林以及司马长风的紧逼,也为自己过早剥夺兄长的兵权而感到后悔,如果朝堂上的权力依旧掌控在父兄的手里,眼下或许不会出现这一状况。
然而,如果真是那样,恐怕照样也会控制不住局面,父兄会更加得寸进尺,排除异己,到时候自己连发天子诏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陛下来了。”一名贴身宫女快步走到近前提醒。
“他怎么来了?”柳羽苇一愣,不禁问了一句。
“这...奴婢不知。”
皇帝到后宫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哪里还需要原因,而且娘娘这语气竟有质疑,这倒是奇怪了,宫女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很快,天子司马简的轿辇便落在昭阳殿的门前。
柳羽苇并没有起身接驾,而是挥手退去殿内所有侍从,自己则面无表情地坐在锦榻上,望着殿卫中郎将唐尧扶着司马简走进来。
“你来何事?”柳羽苇看到司马简步伐缓慢,依旧要唐尧搀扶,冷冷地说道:“殿内已无外人,何必还要装腔作势。”
“咳咳... ”司马简咳嗽了急声,坐在一旁望着柳羽苇。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苇儿,你我夫妻一场,真的要冷情到如此吗?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却始终等不到,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何种地步?非要朕废了你吗?”
司马简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重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露在黄金面具的双眼却紧盯着表情错愕的柳羽苇。
“大胆,你在胡说什么?”柳羽苇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到司马简的面前,继而又望向站在一旁的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