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盛街临西市。

此刻,西市尚未闭市,沈袆也便就近逛了一下,买了几样喜欢的小物件,又想着自己从未送过司马长风礼物,便挑了一家玉器铺子,选了三块上等的玉佩,打算给未来的孩子也带上一块。

离开时,天色已近黄昏,因为当下有战事,长安城内的宵禁严格,商市与店铺都开始闭市上门板,行人也都纷纷奔回家中。

沈袆乘坐的马车刚转过一个街角,几个吵闹的醉汉挡住了路,虽然车夫连番高喝命其让开,可那几个人毫不理会,甚至还靠向了马车。

“滚开...”

八名护卫觉察出情况不对,厉声喝骂,并且迅速护在马车的周围,拔刀迎向靠近的醉汉。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凭啥给你让路?”几名醉汉嚷嚷着冲上前,其中一人还试图拨开护卫的佩刀。

“找死...”护卫怒起,挥刀便砍。

并非是沈袆纵容府里的护卫飞扬跋扈,实在是护卫们不敢大意,若是世子妃出了半点差池,不用世子发难,吴、李二位军侯便会砍了他们。

护卫的刀并没有砍到醉汉。

那名醉汉身子一侧,让过劈开的刀锋,手中的酒坛猛地砸向挥刀护卫的面门,一柄短剑也从另一只手的袖口滑出,直刺而出。

于此同时,不仅其他几名醉汉暴起,更有七八名游侠打扮的人从周围的房子里冲出,杀向马车,大有致车内之人于死地的架势。

沈袆见状,知晓这是一场预谋的行刺,抽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鱼肠小剑,并将车内的月暖儿护在一侧,大声吩咐车夫赶紧离开。

然而,不等她的话音落下,一支箭矢射穿了车夫的喉咙,车夫滚下马车,拉车的马匹也因受惊而狂奔起来。

街窄巷深,马车跌跌撞撞地朝前冲。

车厢不时地撞在左右的矮墙与房屋上,颠得沈袆在车厢内东倒西歪,月暖儿的额头也碰出了血,可她死命地用身体护着沈袆,生怕伤到沈袆腹中的胎儿。

“暖儿,快跟我跳下去,不然冲到河里,咱俩就没命了。”

沈袆一把扯断车帘子,望着车厢外越来越近的永安桥,毫不犹豫地拉着月暖儿跳出几近散架的车厢。

两人刚一落地,不远处便冲来十几名持刀的人。

沈袆顾不得擦伤的疼痛,拉起月暖儿便朝西城门的方向跑,那里有北军的城防军卒,只要引起城防军卒的注意,自己和暖儿就能获救。

可是,月暖儿跳车是崴伤了脚踝,根本跑不动。

“姐姐,你快走,他们是要害你,快走。”月暖儿用力抽回手,哭着推沈袆赶紧离开。

沈袆也清楚这些人的目标,可从他们穷凶极恶的样子来看,如果弃月暖儿而不顾,恐怕这些人不会对暖儿手下留情。

“和他们拼了!”沈袆不会独自偷生,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里都很难原谅自己。

打斗很快就分出强弱。

沈袆有功夫,可毕竟是女子,以一敌五非是易事,更何况还要护着毫无武艺的月暖儿,她的身上已然见了伤,左臂衣袖都被殷红的鲜血浸透。

危急关头,一名老者从远处掠空而至。

老者手持长剑,冷笑一声后,护在沈袆的身前,剑锋直刺围攻的五人,每一刺都精准穿透对方的咽喉,看似简单的五招,却将对手尽数杀死。

沈袆看得清楚,也知晓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么凶手,只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出手相救。

“老人家,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沈袆想老者施礼,目光却始终落在老者手中的长剑上,突然觉得这把长剑很熟悉,这是秋无寒的那把长剑。

“无寒哥?”沈袆迟疑地问了一句。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世子妃,您认错人啦,在下唐尧,你没有猜错,秋无寒确实在宫中,是以下官的身份在当值。”

唐尧说得很直白,一句话便给出了答案。

沈袆大惊:“唐尧?你怎么会是唐大人?”

唐尧笑着点头:“不奇怪,都是易容而已,至于其中原因,还请世子妃莫要多问,不久后便会真相大白。”

说话间,远处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唐尧转头望了一眼,拱手道:“世子妃,来人是城防的军卒,您安全了,近段时间出门要多留心,下官也是刚返回长安,碰巧遇到,否则不堪设想,下官告辞。”

说罢,唐尧转身离开,只留下沈袆愣在原地。

一直以来,沈袆对唐尧都没有好印象。

从最初长安县内的杀人,再到玄天观的行刺,以及怀疑秋无寒的死因和近期的陆放之死,沈袆都认为这些事情与唐尧有关,也把他视为敌对之人。

然而,唐尧的及时出手相助,坦然地说出了惊天的秘密,这让沈袆在一时间无法理解,彻底糊涂了起来。

赶来的人确实是北军的城防军卒,八名护卫战死六人,剩下的两人浑身带伤地赶了过来,跪在沈袆的面前请罪。

“快起来,不是你们的错。”

沈袆扶起两名护卫,问道:“有留下活口吗?”

一名护卫回道:“世子妃,抓住一个活口,有些跑了。”

沈袆点头,吩咐增援而来的城防军卒:“传我命令,让武章营搜查炽盛街,找出所有参与者,凡有嫌疑,统统抓走。”

司马长风临走时,赋予了沈袆调兵的权力,虽然这种做法欠妥,更不为朝廷所允许,可他就是担心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才让城内的武章营必须听从世子妃的命令。

长安县衙内,在知县叶常的亲自拷问下,被秘密押送来的活**代了线索,说是太尉府一名姓柳的管事做的安排,已经跟踪了沈袆多日。

“大侄女,你说咋办?”

以叶常的官职,根本斗不过太尉府,就连太尉府的门房都不会搭理他,这也不是说长安县令的官职低,只是柳家过于势大,无人敢惹。

不过,只要沈袆说话,叶常就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等司马长风回来,他也就不用再做长安县令了。

不仅是他,京兆尹韩度也是如此,司隶校尉从事越仲更是如此,这都是司马长风离开前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