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雄点头,低声回话:“见过几次,天子的身子似乎不太好,披着厚裘,下轿辇都需要人搀扶,走路也不济。”

“走路都不济?”沈袆皱眉,也是低声问道:“你见过几次都是如此吗?是在何时?”

宇文雄回道:“都是在近期,差不多每次都是如此,看着就让人忧心。”

天子乃是一国之君,其安危关乎国运,宇文雄作为宫卫将军,见到这座皇宫的主人竟然羸弱至此,生有担忧之心不足奇。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突然恶化呀?”沈袆嘀咕了一句,看到宇文雄不解,赶忙岔开话题:“宇文将军,你知晓唐尧的府宅在何处吗?”

宇文雄想了一下,点头道:“以前查过,应该在炽盛街,具体位置有些记不清了,世子妃要是不急,我明日便让人去查一下。”

沈袆一笑:“算了,宫卫之事紧要,你不要管这些小事了,我会让人去查,宫中不比外边,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宇文雄离开后,沈袆去给苏太后请安,刚走到长信殿的宫阙外,见天子的轿辇正从里边由远而近,赶忙停下脚步,等候在道旁。

“停下。”

司马简的声音从轿辇中传出,继而轿辇的帘子掀开:“六弟在外征战,朕的身子也不济,世子妃要常过来陪着太后,多让她老人家高兴一些。”

短短的几句话,司马简咳嗽了两次,每次的咳嗽声都听得人揪心。

“沈袆,你不用担心六弟,他不会有事,朕...大哥绝不会让他有事。”

说完,司马简冲着沈袆笑了一下,放下帘子,轿辇缓缓离开,殿卫中郎将唐尧正跟在轿辇的一侧。

如同上次一样,沈袆依旧站在道边愣了许久,因为她看出这个天子就是司马简,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与最初在长信殿中见到时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又换回来啦?

沈袆疑惑不解,也对自己的最初猜想有了动摇,司马简是晋国的天子,怎么可能会被人假冒?自己的想法确实有点荒唐了。

唐尧呢?

他有没有可能被人假冒呢?

会是秋无寒吗?

如果真是无寒的话,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带着疑惑,沈袆走进长信殿,看到苏太后的脸上竟有泪痕,赶忙上前询问:“娘,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什么人惹您生气了?”

苏太后摇了摇头:“没事,刚才皇帝来过了,我见他身子不好,有些担心,长风也在外边征战,娘这心啊,揪得很。”

沈袆轻声安慰:“娘,您别担心,刚才儿媳也见到了陛下,陛下说长风不会有事,等长风凯旋归来,让他多帮陛下料理国事,陛下也就能有时间调理好身子,会好起来的。”

司马简的身子状况确实堪忧,沈袆从他的咳嗽声就能听出几分,也体会到司马长风内疚至今的原因。

“这些日子,你的身子如何呀?”

苏太后拉过沈袆的手,望向她的小腹,关切地叮嘱:“有了身孕就不要乱走动,虽说天已转暖,却也有小寒,莫要凉到,更要禁食生冷之物,知道吗?”

沈袆没有家人,没有娘亲来嘱咐这些事情,苏太后则担起这个责任,也愿意时时关心这个苦命的儿媳。

“袆儿,刚才皇帝与我谈及云家。”

说话间,苏太后望着沈袆,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唉,说起来都是伤心事,可要是云阑清还活着,朝廷不会这么乱,又哪里会有人敢叛乱呢?”

沈袆没有接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朝廷卸磨杀驴,灭了整个云家,还牵涉到那么多的忠心之人,此刻想起后悔,岂不是太晚了吗?

“你说,如果云家还有人活着,会怪我们吗?想来...应该会的。”苏太后自问自答,目光却始终望着沈袆。

沈袆不由地点了一下头,又觉得不妥,赶忙回道:“娘,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怪与不怪都成往事,我听长风说过,云家已经没有后人,又何来怪罪一说呢?”

苏太后默默地点头,继而笑问:“袆儿,假如你是云瑾儿,会因为家人所遭受的不公而迁怒长风吗?”

“应该会有一点,却也不应有过多的怨恨,毕竟那个不公并非是长风所为,当年的他也无力制止

沈袆一愣,觉得这个假如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回答。

“况且,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寻找云瑾儿,这足以证明长风对云瑾儿以及云家的情意不假,我若是云瑾儿,绝不会把仇恨埋怨到无辜之人的身上。”

听着沈袆的话,苏太后欣慰地点头:“我想也是如此,长风为云家之事心痛多年,若是瑾儿还要因为这事再记恨长风,那真是太委屈他了,好在你又回到他的身边,我也放心啦!”

自己不曾离开,何来“又回到”一说,沈袆没有听懂太后的话。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老人内疚往事而说错了话,这也算不得什么。

陪着苏太后说了大半天的话,沈袆本想多留一段时间,可苏太后担心她的身子,催促她早些回府,免得动了胎气。

沈袆笑着应承,并说隔日会再进宫,随后离开了长信殿。

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沈袆命车夫前往炽盛街,想提前打探一下唐尧家的具体位置。

炽盛街多有游侠与流民,住在此处的人也多是西市的商贾,与豪门聚集的尚冠街相比较,街容与治安差了许多。

沈袆出行,多是李元昌带人跟随。

今日府中有事,李元昌未能同行,再加上是去皇宫,途中没有担心之处,所以也就指派了八名得力的护卫守在沈袆的身边。

经过打听,沈袆找到了唐尧的家,看见院门上锁,上边满是尘土,知晓这扇门已经有些日子没开启过了。

也难怪,唐尧一刻不离地守着天子,还哪有时间离宫返家呢。

一名护卫上前问道:“世子妃,是否需要属下进去看一下?”

沈袆左右望了一眼,摇头:“算了,先回吧,改日再说。”

她倒是想今日就瞅一瞅。

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冒然闯进殿卫中郎将的府邸,这要是被唐尧知晓,岂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