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回到办公室,把与会精神和内容一一传达给下属,最后留下张蓉一人,张蓉见阮蘅神情严肃,也不敢随随便便嬉皮笑脸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黄伟又批评我了?”

“你最近做什么了这么怕黄伟批评?”

“嗨,那不是他经常性看我不顺眼吗?我有自知之明。”

张蓉这一点倒颇让阮蘅佩服,明知道上头大领导不喜欢自己,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没点乐观和豁达,学不来。

“他最近忙着呢,没空管你,目前业绩里你的新签是最多的,我问问你,有没有心思拿个这个月的校区新签第一?”

张蓉一听跟黄伟没关系,表情立刻松弛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阮蘅早就看习惯了的没自信,她挠了挠脑袋说:“我那完全是蒙的,就是运气好,这才半个月,等下半个月其他人都发力了哪儿还轮得到我?要论新签,朱青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

朱青因为名下学生部分体验不佳,续签不多,只能靠新签维持业绩,事实上新签也的确比续签更能体现一个课程顾问的能力,自她来销售部后,新签业绩一直高居榜首,就连阮蘅都很难撼动她,一方面因为阮蘅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在读学生上,另一方面阮蘅手里学生多,光靠续签也能完成基本业绩,再就是她的确没有更多精力追踪每一个潜在客户。

有一阵阮蘅忙得不可开交,直接把手里有希望签约的潜在客户都分配给了其他人,其他人倒也争气,不枉费她辛苦维系的这些关系。

阮蘅白了她一眼:“还没打仗呢就开始怂了,你这样的人放在以前那肯定是汉奸。”

“好好的在讲工作呢,怎么一下子上升到这种高度了?”

“这个月你接的资源我看都挺不错的,你加把劲儿,新签做不到二十二万我扣你这个月奖金。”

张蓉脸色顿变,抱着脑袋哀嚎:“不是十八万就过个人新签业绩指标了吗?怎么到我这儿还多了四万?”

“张蓉,我算是看出来了,不给你死死地压上去你成天就得过且过,黄伟天天盯着你你也没啥感觉,你的羞耻心是不是忘在家里没带出来啊?”

“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捡一下我的羞耻心。”张蓉啪的一下额头撞在桌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但又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

阮蘅冷哼一声,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拿起手机问陈衍回不回家,陈衍照旧是:“我回我妈家。”

她心里冷笑,他看着像是跟她杠上了。

去停车场取车路过咖啡馆时,阮蘅特意进去问了问人,得知陈衍这两天都在老店,新店完全交给阿森了,果然是有意躲避她。

阮蘅心里一横,干脆直接往婆婆家去,她到的时候那边刚吃过晚饭收拾好饭桌,蒋芳瞧她没打声招呼就来了,又看看没事人的儿子,扯了扯笑容说:“陈衍没说你要来,家里都没剩下的菜了,要不我给你做碗面条?”

阮蘅深深吸了口气,笑道:“不用了妈,我不饿,我来找陈衍。”

蒋芳被他们两个人之间这种气氛吓了一跳,以前她在儿子面前数落阮蘅的时候,陈衍最是护着阮蘅,她还老觉得儿子娶了老婆忘了娘,可这会儿呢?阮蘅明明就站在门口,陈衍就像是压根没见着人似的,自顾自地跟宝宝玩耍,完全不管自个儿媳妇。

她早觉得陈衍这几天回家吃回家住有问题了,这回阮蘅找上门,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阮蘅没进门的意思,就站在门边,连鞋都没脱,直勾勾地盯着陈衍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陈衍这才懒洋洋地朝她看过去,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意,轻轻一笑,像是无声的讽刺。

阮蘅转身走了出去,等在电梯口,好一会儿陈衍才慢条斯理地出来,像个陌生人似的,看都没看她一眼。

男人小心眼起来,跟女人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衍,你心里有想法就好好说出来,现在这样有意思吗?”

“现在怎样?”

“你故意孤立我呢?”

“你在讲什么笑话?我这不是给你一个很好的工作环境吗?你看现在宝宝在我妈这儿,我每天跟我妈这儿来照顾宝宝,你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地干事业啊。”

“你这么冷嘲热讽的,不就是不希望我去二校做这个校长吗?”

陈衍连忙摆手,摇头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嘴上是没这么说,你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陈衍,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玩文字游戏。”

陈衍勾起唇角笑了笑,紧接着收敛笑容,眼神也变得无比清冷:“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不希望你接这个校长岗位,一是路太远,光是通勤就会浪费你很多时间,二是孩子还小,我认为你现在的精力不说全放在孩子身上,总要有一半吧?你要是接了二校,你扪心自问,别说是一半了,恐怕连三分之一精力放在家庭都是奢侈,阮蘅,我不是要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但我认为你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调岗。”

阮蘅冷冷一笑:“你这还不是对我的事业指手画脚?我看你是恨不得亲自上手替我规划事业版图呢,陈衍,需不需要我每天向你汇报工作情况呀?”

陈衍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阮蘅,我总以为时间是个好东西,就算当初我们不是因为爱结的婚,但现在总归是家人吧?家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而你呢?你对我坦诚了吗?是不是我不问你,你就不会主动来跟我商量这事儿?要不是你同事热心,我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等你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傻啊?”

“我没有,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是没有想好怎么跟我说,还是想先斩后奏?”

阮蘅被逼到了死角,眼眶不自觉地红起来,她没想到被陈衍这么质疑,自己心里居然会如此难受,而他根本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已经判了她死刑。

“陈衍,你不觉得你自己可笑吗?这不都是你自己想的吗?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强行加注在我身上,按头我承认,你口口声声说信任,那你信任我了吗?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说的?互相不干涉对方的工作,我做到了,你做到了吗?”

陈衍哑口无言,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连刚开始的承诺都搬出来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摇头笑:“当初会应承下这种承诺,看来的确是我傻。”

说完径自进了电梯,摁下关门键,阮蘅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这次,她没有再追上去。

稍微了解一些阮蘅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对方越是跟她急,她就越是跟对方杠,陈衍这一出气得她饭都吃不下了,一整个晚上蜷在**饿得胃疼,却一点也不想挽救一下自己的胃。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陈衍扣上那么一个大帽子,仿佛她已经先斩后奏,仿佛她就是个只生不养不负责任的人,既然他是这么想的,她要是不这么做,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受的这份委屈?

冷战再次打响,这次是史无前例的,是阮蘅和陈衍结婚以来两人爆发出的最大的矛盾,陈衍果然不回家住了,干脆带着孩子常驻蒋芳那里,阮蘅原先还顾及家庭,总是尽量能早下班就早下班,这下可好,也不用天天火急火燎地把工作做完往家里赶,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这天阮蘅送走最后一个第一次到访的家长,一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就连前台姑娘都下班了,整个校区关灯后乌七八黑,只剩下她们销售部区域还亮着灯,和她一起晚的还有朱青。

她推开朱青办公室的门问:“你怎么也这么晚?”

朱青无奈地说:“本来约了个家长,说是九点左右过来,结果放了我鸽子。”

阮蘅迟疑了一下,又问:“你老这么晚回去你老公没意见吗?我记得你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吧?”

跟阮蘅比起来,朱青更像是个没有家室的单身姑娘,很多时候下班时间比真正单身的张蓉她们还晚。

朱青有些没想到阮蘅居然会问起自己的家事,脸上浮起标准的笑容:“我儿子大了,不用像小时候那么管着,而且我婆婆会帮我带孩子啊。”

“你婆婆是从小带到现在吗?”

“那倒没有,我为了我儿子有三年没工作,他出生前三年我辞职在家每天自己带着他,不是都说三岁看大吗?等他三岁了能送进幼儿园了我才出来找工作的,正好就找到了这里。”

朱青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生了孩子,所以即便她是个阮蘅相同的年纪,可儿子却已经六岁了。

阮蘅这时候又不得不感慨一句,早生孩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朱青可以专心拼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