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风从窗缝刺穿耳朵，阮蘅不自然地捋了捋长发，陈衍的眼神太有穿透力，好似将她一切都看明白了一般。
她调整好呼吸，咯咯一笑，问他：“你来多久了呀？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早点下来呀。”
陈衍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别岔开话题，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呀？”
“阮蘅，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有些事你藏着不说，到最后该发生还是会发生。”
阮蘅心里重重一沉，突然想起陈衍在咖啡馆里听到自己在校区拦小混混那事儿，难道他又在咖啡馆里听到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是晋升那件事吗？但那件事现阶段不可能大规模有人知道，更不可能有学生谈论这种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你能暗示一下吗？”
陈衍一手搁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毫无节奏的地敲着方向盘，阮蘅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类似讥讽的表情，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脸上分明露出了讥讽的笑，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她。
“阮蘅，晋升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要瞒着？”
阮蘅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何感觉，仿佛早已料到他说的或许就是这一茬，等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来了，那股紧张反而彻底消散了。
“你果然说的是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说？”
“还没有最后定断我为什么要说？这只不过是一个还不成熟的提议而已，没准就被人截胡了呢？我这个时候说了万一到时候不是我，那我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陈衍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深沉的一眼望不到底，他这双眼睛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让阮蘅想掉转头不去看，却又欲罢不能得想看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嗤笑一声，摇头冷笑：“阮蘅，这样真挺没意思的。”
阮蘅被他反复说的这句话听得心里一窜火苗蹭的起来了：“陈衍，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样也挺没意思的。”
“我问你，如果戴明最后定下来了，确认要提拔你，你去还是不去？你只需要回答我，去，or不去。”
阮蘅心虚地转移视线：“我不回答假设的问题。”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然你心虚什么呢？”
“我没心虚。”
“声音越大越心虚。”
“陈衍，你以为你心理医生呢？”
陈衍太阳穴一跳，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下车。”
“什么？”
“我叫你下车。”
“你凭什么让我下车？”
“你车不要了？就扔在这里了？”
阮蘅心里堵着一口气，还真就这么跟他杠上了，手一伸猛地系好安全带，气鼓鼓地说：“我就爱坐你车，有本事你把我丢下去啊。”
陈衍看了她好久，表情逐渐古怪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再不搭理她，发动引擎，车子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关于陈衍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迷案，在两天后的主管例会上终于破案了。
时值周五下午，黄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一个邮件告知半个小时后开会，谁都不能缺席，一下打乱了好几个人的工作计划，结果其他人倒是都到齐了，黄伟自己却迟到了。
阮蘅坐在最后面边上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敲着圆珠笔，杨娇匆匆忙忙进来，瞅着阮蘅旁边的空座就坐了过去，她看阮蘅兴致不大高昂，碰碰她的胳膊小声问：“你都要当校长的人了，怎么看上去还这么丧气？”
阮蘅孤疑地皱了皱眉：“你咋知道？”
“谁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啊。”
“你的意思是，校区里都传遍了？”
“传没传遍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了，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好的事儿都不跟你老公说？我前两天跟他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好像压根不知情的样子，我当时还小小的尴尬了一下。”
阮蘅本来气就不顺，一听杨娇说完这话，感觉自己当场就要爆炸了，被气得反而笑了，咬牙切齿地问：“我道是谁跟他说的，原来是你啊。”
杨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杀气吓了一跳，本能地往边上挪，牙齿打颤地问：“怎么了？我多嘴了？”
“你何止是多嘴？”阮蘅差点就吼出来了，好在她还理智地知道这里是会议室，急吼吼地压低声音，案子是破了，可她心里更郁闷了。
这两天她几乎见不到陈衍的人，每次打电话问他，不是在忙就是在忙，晚上也不回家了，美其名曰去老妈家带宝宝，把阮蘅一个人彻底丢在了家里。
一天两天还能瞒的过去，时间一长，以她婆婆的精明肯定瞒不住这事儿。
阮蘅头痛地拍了拍脑袋，一低头，额头咚的一声撞在桌面上，她心里猛地一惊，慌忙抬头，只见会议室里十几个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自己看过来。
黄伟在这个时候总算走了进来，成功拯救了阮蘅的尴尬，阮蘅还没有那一刻是像现在这样如此感谢黄伟的到来。
等所有部门依次发完言，黄伟做完总结之后，他忽然对陆丽说：“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两个人安排一下，算市场部带访这块的人头，按兼职人员做，暂时定两个月。”
陆丽的表情明显想要反对，但被黄伟的眼神逼了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黄伟这才向大家说道：“校区前阵子发生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知道了，我这里跟戴老师商量了一下，请了两个跟他们来闹事的性质差不多的人来坐镇楼下带访办公室，以后他们应该不敢再上来闹了，你们安心，跟下面的人也说一下，在校区尽量不要再提这个事儿了，尤其在学生面前。”
他措辞用的倒是好，什么性质差不多，不就是请来两个小混混以恶治恶吗？就是不知道黄伟是从哪儿找的这俩人。
“那今天的会就到这，销售部、客服部、教学部留一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阮蘅刚要站起来的人，听到点名屁股又不得不黏了回去。
会议室里顷刻之间就只剩下阮蘅、黄伟、徐阳和教学部老大胡畅四个人，这场面阮蘅倒是不陌生，毕竟他们三方在工作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年经常在开会的时候撕得不可开交，这两年阮蘅为人温和了很多，能好好说话就绝不开撕，几个部门之间反倒友好了许多。
黄伟最先看向胡畅，问：“你们教学部现在每天的学生课后反馈有没有及时在做？”
胡畅被问得有些莫名：“不是每天都在做吗？”
“按规定当天必须发送给班主任，晚一天都不行。”
“我都交待下去再忙都必须当天把反馈发送出去，怎么？哪个老师忘记发反馈了吗？”胡畅问这话的时候本能地看向徐阳。
但徐阳低着头假装在翻工作笔记，拒绝了和胡畅的眼神交流。
“徐阳，你跟胡畅说说，是你们班主任忘记把反馈发给家长了，还是老师发反馈晚了耽误你们工作了？”
徐阳这才不得已抬起头，略显尴尬地说道：“老师们发反馈都挺及时的。”
黄伟点了点头：“那就是你们班主任的责任了？”
“我们都有在发反馈啊，哪个家长没收到反馈？”
黄伟有些不耐烦了，大概他听过徐阳太多类似的辩解了，摆了摆手说：“规定就是规定，必须严格执行下去，执行不了的，罚钱，他们有钱的话可以天天罚，你压下去，再出问题我就来找你，你听见没？”
“不是，一个班主任管几十个学生，有时候忙不过来忘记发也是难免的……”
黄伟当即发火了，严肃道：“你几十个学生都是同一天上课的？你自己回去查查发漏了多少，老师们一天要上多少个学生课？他们都能把反馈赶出来，你们汇总一下还汇总不出来了？你们不发，老师们写反馈的时间就全白瞎了，你还给我找借口？！”
徐阳是个会看眼色的，一看形势不对，点着头悻悻闭嘴。
黄伟说完他们俩的事儿，又把矛头对准了阮蘅，他点开前台刚发来的业绩表，对当前总业绩一栏里的数字相当不满意，直截了当地问阮蘅：“这个月不到半个月了，你业绩才完成三分之一，最近的续签是不是出了问题？”
阮蘅信心满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续签问题不大，目前的问题在新签这一块，来之前我找她们要了最新数据，总业绩达标肯定能完成。”
黄伟明白地点头：“但是新签可能达不到要求？你们新签这块得跟上，明年开始你们销售部的业绩板块要调整，续签以后不算你们业绩了，像现在这样靠续签过日子没几个月可过了。”
阮蘅咬着笔头，在心里飞快地合计了一下情况：“新签这部分暂时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这个月任务重，续签这块儿如果我们课程顾问来不及谈的话，还得让班主任他们自己过来谈，毕竟明年开始续签就归客服部了，他们可以开始熟悉流程了。”
黄伟欣然接受：“这个不是问题，到时候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你和徐阳两个人互相协商一下。”
阮蘅故意不去看徐阳，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吃了苍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