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一看手机屏幕,陈衍果然挂了电话,她心里顿时感到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陈衍以及莫名其妙的这一通电话。

旁边买完菜的冯蓝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陈衍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哪儿哪儿都奇怪。”阮蘅收起手机,狠狠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种怪异的感觉从脑海中抹去,“不管他了,菜买够了吗?”

“够是够了,不过你突然之间说要来我家吃火锅我也是很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去店里?你知道吃一次火锅有多难收拾吗?”

“我跟你一起收拾啊。”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冯蓝的公寓,光是做火锅吃前准备就花了半个多小时,但看到被铺了满满一桌的食材,两人心里颇有一番成就感。

阮蘅举起酒杯砰一下撞在冯蓝的酒杯上,开心地说:“干杯,为我们美好的将来。”

冯蓝还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心思吗?笑得眯了眯眼,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想找我诉苦呢?”

“哪里的话?我们姐们儿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找你来吃顿饭不行吗?对了,你妈身体怎么样了?装没装心脏起搏器?”

“没呢,医生说我妈看着还可以,暂时不用装,不过还是得注意休息,就是不能累,不能干重活,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什么活儿都干得特起劲特仔细,反正这一回住院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还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那你这回打算怎么办?住院是秦凯家帮的忙,医生也是秦凯家给找的,你妈又在你耳边叨叨了吧?”阮蘅涮了片羊肉送进嘴里,酱料好吃地她愉悦地眯起眼睛。

说到这一茬,冯蓝果真郁闷地放下筷子。

自从冯蓝她妈住院过后,她妈又开始没完没了在她耳边叨叨了,一开始冯蓝还担心她妈,于是想着搬回去可以好好照顾照顾,谁知才回去没两天,她妈就开始在她耳边念着秦凯和秦凯一家子的好,这还不算,有一天晚饭,在没告知她的情况下,把秦凯奶奶也给请来了。

老人家八十多岁的年纪,大老远来家里做说客,换成任何一个人心里都过意不去,更何况冯蓝也不是铁石心肠,她提出跟秦凯离婚的原因本来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跟秦凯家里人没半毛钱关系,秦奶奶这一来,反倒她左右为难了。

她有时候真气她妈,凡事只看眼前不想往后,把自己亲女儿逼得进退维谷还觉得自己做对了。

冯蓝不想跟她妈吵架,看她妈出院之后身体挺好,还有闲心拉扯她这事儿,遂又搬回自己这间小公寓来了。

“冯蓝,其实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秦凯出现在医院的时候,你心里也动摇了呢?”

阮蘅觉得这属于人之常情,人在困境里的时候,但凡有人拉自己一把,就算之前自己讨厌透了这个人,心里也会产生动摇。

冯蓝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当时确实动摇过,想过可能忍着忍着也能过下去,但你知道,人一旦过了那个冲动劲,再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一切就又回到原点了。”

“你们离个婚也太费劲了,双方家长拉扯着不肯让你们离,实际上现在的情况离不离有什么区别吗?本质已经分居了,还指望你们像过去一样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这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得有多尴尬啊?”

“阮蘅,要是你,你离吗?”

“要是我,我在我妈还没知道这事儿之前就先把离婚证给扯了。”

冯蓝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这可真是阮蘅的作风,当初结婚也是先斩后奏领的证,她完全不怀疑就算离婚,阮蘅也是那种快刀斩乱麻的类型。

她有时候可真羡慕阮蘅的果决,她就不行,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到头来撕扯的只有自己。

阮蘅想到了什么,刚才还高涨的气焰一下又压了下去,她撇了撇嘴说:“不过现在还真有个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冯蓝开玩笑:“先斩后奏啊。”

阮蘅摇头:“这个事先斩后奏行不通。”

她这么一说,冯蓝倒是开始好奇了,这么多年从没见阮蘅烦恼过,她一直觉得对阮蘅来说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能让她苦恼的事情,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阮蘅看了冯蓝一眼,猛喝了口冰雪碧压压惊,说:“我可能要升职了。”

“这是好事啊,你在烦恼什么?”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阮蘅把心里的想法悉数告诉冯蓝,冯蓝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难怪会让阮蘅这么烦,这的确是一件头痛的事情,而且冯蓝并不觉得阮蘅的婆婆会答应这件事情,没准知道之后还会再次向阮蘅提出辞职的想法。

“你说说我是不是该烦?光是每天来回单趟就得两小时,还不算一些临时的突发事件什么的,再加上新校刚开,一切都还待上正轨,肯定得投入更多精力和时间。冯蓝,我不是没跟过新校怎么做起来,我现在那个校区,当初也是还没开校我就进来了,毫不夸张地说,一旦接下新校这个校长的位置,等同于我几乎完全没了兼顾家庭的时间。”

阮蘅拍拍自己的脸,深深地吁了口气,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觉得无比通畅了,自从戴明跟自己提过这个建议后,她一直在考虑要怎么跟陈衍开口。

陈衍或许不会表示激烈反对,但她却觉得自己如果不顾家庭选择事业,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冯蓝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她一出大学就考上编制做了教师,安安稳稳地工作,也不需要为升职这样的问题烦恼,但阮蘅就不同了,她对事业有野心也有**,如果没有结婚生子的话,这本来就是阮蘅为自己制定的职场之路。

“不过你这个大领导怎么想的?他也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这个时候给你提出这个建议,还真挺为难。”

阮蘅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冰雪碧,胃里一阵冷一阵热,毫不酸爽,她随手抹了抹嘴巴,说:“戴明他倒是为了我好,有这么个晋升的机会留给我,而且他就是个工作狂,自己跟老婆孩子都是两地分居的状态,所以他觉得在事业上有野心的人肯定得舍弃点儿什么。但他没明白的是,他毕竟是男人,女人和男人比在这方面有天然劣势。”

她并不想提男女分别,但是性别上的优劣势是先天又客观存在的,并不是你不提它就不存在了。

对这一点冯蓝深表赞同:“不过女人一旦生了孩子真是会变得不一样,你看你以前就把自己当男人,从不会说这种话。”

阮蘅哑然失笑,摇着头:“对啊,生活把我摧残成了这副臭德行。”

“但我觉得陈衍应该不会反对,他不是一向挺惯着你的吗?你看你现在天天泡工作里他也没说过你什么。”

“冯蓝你太天真了,他现在之所以纵容我是因为本质我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但这件事,我觉得悬。”

“那你打算怎么办?其实你心里挺想去的吧?”

阮蘅倒是一点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说:“我的确很想去,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这个行业你也清楚,校区销售部门主管再往上无非两条路,一条是校区校长干得好了再升区域总监,另一条就是销售总监,销售总监需要在总部坐班,总部坐标在外地,这就直接pass了,其实想往上爬我压根没的选择。”

冯蓝一听这些职场上的晋升路线和各种规划,头都疼了:“我现在真庆幸我当初选择考编制当老师,至少现在少了你这样的苦恼。”

阮蘅啊的叫了一声,哀怨地瞅着冯蓝:“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工作安稳一辈子平平稳稳毫无**?”

阮蘅摇头:“羡慕你恢复单身身份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

“阮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切。”

酒足饭饱,阮蘅依言帮冯蓝收拾好厨房和饭桌,回去的时候顺道替她把垃圾带了下去,路灯下,一辆停在那里的车莫名眼熟,她硬是挤了挤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像是陈衍的车……她再往近了看,车窗忽然打开,里面坐着的人还真是陈衍。

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陈衍瞧着她说:“我等你啊。”

“你等我干什么?我自己开了车过来的。”

“你要不要上车再跟我说话?”

阮蘅满腔莫名其妙,偏偏双脚不听使唤地照着他说的上了车,车内的冷气打得十足,她冷得哆嗦了一下,伸手摁掉冷气开关。

陈衍嗅了嗅,满意地点头:“今天没喝酒。”

“我开着车呢,喝什么酒?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有话想跟我说,所以特意来这里等你。”

阮蘅的心跳骤然加速,呆呆地看着他。